蒋银蟾心头一松,舒服多了,道:“那位公子什么模样?” 蘅娘道:“和原公子差不多高,白白净净,年纪不大。” 原晞冷笑道:“我就知道是他,除了他,再没别人想得出这样龌龊的主意。” 蘅娘抬头看他,那眼神颇为古怪,不像是惭愧内疚,倒像是邀功。蒋银蟾一时没有多想,让她起来,吩咐梅香再去趟客店,把岳长倾请过来对质。 梅香去了,房里三人都不说话,坐褥旁放着一个竹篾编的针线笸箩,蒋银蟾拿过来翻了翻,将一个雕花精致的象牙环托在手里端详。 原晞拧着眉头,伸手啪的一下拍落,道:“这东西脏得很,别碰!” 蒋银蟾道:“干干净净的,哪里脏了?” 蘅娘站在炕沿边,道:“这是行房时用的东西。” 蒋银蟾好奇道:“怎么用呢?” 蘅娘见她毫不害羞,心下诧异,也不避讳,告诉她用法。蒋银蟾得知是戴在男子那物上的,果然脏得很,将笸箩推得远远的,要水洗了手,问原晞:“你怎么认得那东西?你用过么?” 原晞只把头摇,道:“行医之人,总会遇见一些奇奇怪怪的病人。”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蒋银蟾似懂非懂,也不再多问。等到岳长倾一脸茫然,跟着梅香走进来,道:“妹妹,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做什么?” 蒋银蟾欹着板壁,乜着眼道:“你自己心里有数,何必多此一问,趁早交代了罢。” 岳长倾道:“妹妹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原晞讥笑道:“岳公子,别装了,你收买这两个妓女诬陷我的事已经败露了。用如此拙劣下流的手段欺骗大小姐,你当她是傻子么?” 岳长倾愣了半晌,脸涨得通红,大呼冤枉道:“谁说我收买这两个妓女?谁说的!”愤怒的目光一转,定在蘅娘身上,拔剑指着她道:“是不是你!” 蘅娘尖叫一声,瘫软在地,抱住原晞的双腿,道:“公子救我!” 原晞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一愣,蒋银蟾也一愣,见她呼之欲出的两团乳白紧紧贴着原晞的腿,脸色阴沉得可怕。 岳长倾嘿了一声,放下剑道:“有意思,这位娘子,你好像跟原公子很熟呀?” 蘅娘怔了怔,慌忙松开手,蜷缩着后退,嗫嚅道:“没有,我……我只是看他面善,我跟他没有交情。” 原晞觉得她这话很不对劲,却又无法辩驳,紧攒着眉,表情好像吃了个苍蝇。 岳长倾转着眼珠,道:“我明白了,是原公子收买你来诬陷我!”说着一屁股坐在蒋银蟾身边,道:“妹妹,这一切都是原晞策划好的,目的就是让你相信我诬陷他。他这个人素来狡猾,心眼又小,瞧我跟你亲近,便要害我!妹妹,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蒋银蟾被他摇撼着手臂,头脑转不过来,眼中一片迷茫。 “放屁!”原晞忍无可忍,拍桌而起,目光冷峻道:“岳长倾,你说这是我的主意,你有什么证据?” 岳长倾伸手指着蘅娘,道:“她就是证据!” 蘅娘抱着双膝,把脸埋在臂弯里抽泣,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问了。”声音显得甚是痛苦。 蒋银蟾站起身,背着手,在他三人之间来回踱步,渐渐理清了思绪。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岳长倾买通蘅娘诬陷原晞,知道她不会轻信,便先供出他自己,再反咬原晞一口。二是原晞买通蘅娘,制造岳长倾诬陷他的假象,不想蘅娘对他有情,露了马脚。 荀远的事尚未查清,后院又起火,蒋银蟾不免感到心力交瘁,坐回炕上,手肘撑在炕桌上,扶住额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原晞,你跟我出来。” 这院里人家闲庭邃宇,帘幕甚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廊上,廊下挂着许多鹦鹉笼,一只鹦鹉见了生人,便扑扇着翅膀,道:“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 蒋银蟾驻足伸手调弄,原晞道:“你不相信我么?” 蒋银蟾道:“我知道,你就喜欢那么大的。” 原晞不明所以,道:“什么那么大的?” 蒋银蟾剜他一眼,道:“还装蒜,你不是嫌我胸无二两肉,一马平川地么?” 第五十五章 拈花一笑人窈窕(四) 原晞被自己的话噎住了,目光掠过她的胸脯,落在草地上,悻悻道:“一句玩笑话,你别当真呀。她大不大,我都没留意,其实还是小一点好看,就像你这样清瘦飘逸。” 蒋银蟾板着脸,道:“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原晞斜着眼角,捕捉到她唇畔一闪而过的笑意,舒了口气,她毕竟还是相信他,嘴上顺着她道:“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女人总喜欢考验男人,平日没事还要想出点名目来,何况眼下有事?正好借题发挥。 蒋银蟾仰着脸,糯白的牙齿咬住下唇,手指绞着一缕头发,想了一会儿,道:“东岳庙里有一座冶真炉,炉火常年不熄,若是襟怀磊落之人,便不会被烧伤,你敢不敢试?” 原晞道:“有何不敢?我们现在就去。” 岳长倾站在窗边,巴望着蒋银蟾发作原晞,望了半日,两人只是说话,甚为失望。 “岳九,我和原晞去一趟东岳庙,你先回去罢。”蒋银蟾走过来,隔着窗户道。 这声岳九似乎比长倾冷淡,岳长倾心头一凛,扒着窗户道:“妹妹,我真是无辜的,你可别被他迷惑了!” 到了东岳庙,大门已闭,蒋银蟾圈住原晞的腰,纵身跃入墙内,隐隐约约听见道士们晚课诵经之声。两人站在石雕的冶真炉旁,炉火旺盛,原晞毫不犹豫地把左手伸进去,那种无畏的神气在火光映耀下,真是英俊极了。 一阵掌风逼退火焰,蒋银蟾抽出他的手,道:“好啦,我信你了。” 原晞眨了下眼,道:“还没烧着呢,算怎么回事?” 蒋银蟾道:“神明刚刚告诉我,你没做亏心事。” 原晞笑道:“这里的神明果真灵验。” 他通过了她的考验,也验出了她的心软,彼此都很满意,向石墩上坐下,望着暖融融的炉火,胸中的块垒不觉消散。 蒋银蟾道:“我觉得岳九想不出这么复杂的圈套。” 原晞道:“也许是有高人指点他。” 那高人是谁呢?两人心中都有数,蒋银蟾叹了口气,道:“常言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跟他相处十多年了,却好像不曾真正了解过他。” 原晞想起文氏,这位继母平日对他照顾周到,谁知会做出这样的事,不禁道:“这世上戴着面具度日的人多呢,有的趁你不备,捅你一刀,你才知道她的真面目。” 一阵风过来,蒋银蟾听着这话,打了个哆嗦,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太安静了?” 她一说,原晞也感觉静的出奇,大殿内的诵经声停了,却不见有道士出来,他们在里面做什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人悄悄走近殿门,往里张望,十几个道士倒在蒲团上,一个黑衣蒙面人蹲在一个道士身边,拿着匕首划开他背上的衣服,看了看,又去划下一个。这些道士胸膛还有起伏,大概是中了迷药,划到第五个,黑衣人身后的两个道士右手暴起,拍向他的背心。 黑衣人向前一跃,竟躲过了这快极险极的偷袭,拔剑回身,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声音清脆,像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两个道士不答,从蒲团底下抽出刀,向她面门砍去。黑衣女子横剑格挡,双刀一分,一个削她左臂,一个削她右腿,长剑斜转,剑光如水泼开,三人斗成一团。殿内烛火飘摇,黑衣女子刺打劈削,招数层出不穷。 “是不是大哥派你们来杀我!” 两个道士只是冷笑,一个虚劈一招,一个从她左腮直削下去,配合得紧密无比。那女子侧头避开一刀,挥剑挡了一刀,身法滑溜异常,剑法也使得纯熟精妙。垂幔经幡被纵横剑气绞成无数碎片,满殿飞舞,她的武功竟不在蒋银蟾之下! 女子天生体弱,要在武功上有一定的造诣,需比男子付出多得多的心血和汗水。因此,武林中的女高手很少,年轻的女高手更是凤毛麟角。这是蒋银蟾第一次遇到与自己武功平齐的女孩子,心情激动,不可言喻。 斗了数百回合,那女子似乎内力不济,长剑被刀一弹,脱手飞出,钉入神像肩头。那神像有两丈多高,女子纵身去拔剑,一个道士跟着跃起,刀光凌空向她劈下,另一个道士横扫她下盘。 这是令人避无可避,闪无可闪的杀招。臙脂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地活了十六年,终究逃不过暗算,死到临头,满心不甘。 一道剑光飞入大殿,与刀光相撞,火星溅开的一瞬间,臙脂身子一缩,躲开了差点斩断双腿的一刀。那道士身子微微前倾,臙脂右手出掌,用尽全力拍在他脑后。道士一口鲜血喷在香案上,气绝倒地。臙脂也跌倒在地,头晕身软,起不来了。 她望着与另一个道士激斗的红衫少女,眼中射出惊喜的光芒,这也是她第一次遇见与自己武功平齐的女孩子,在生死关头,在神明的注视下,这仿佛是一场冥冥之中的相遇。 原晞走近她,见她眉心发黑,道:“姑娘,你好像中毒了。” 臙脂这才注意到他,道:“不要紧,我有解药。”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小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服下,目光依旧追随着蒋银蟾的身影,对原晞丝毫不感兴趣。 蒋银蟾剑招变化,一呼一吸之间便有好几种,道士心下惊骇,道:“你是什么人!” 蒋银蟾道:“过路人。” 道士气笑了,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蒋银蟾道:“不知道,但我知道两个男人暗算一个女子,好不要脸!”说着手腕一抖,剑尖颤动,寒芒炫目,直逼道士脸庞。 道士疾往后退,脸上一凉,血珠滴落衣襟,他不敢再战,冷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惹上大麻烦啦!”一语未了,人已掠出殿门。 蒋银蟾没有追,冲着门外道:“你才不知天高地厚,姑奶奶最不怕的就是麻烦!”这话用上了内劲,在偌大的天井里回荡,震落一地的树叶。 “多谢姑娘救命大恩。”臙脂摘下面巾,勉强站起身,行下礼去。 蒋银蟾摆摆手,道:“小事微劳,何足挂齿?你怎么样?” “被毒针擦破了点皮,已经服了解药,无甚大碍。”臙脂抬起头,向她微微一笑,眼波流动,道:“姑娘好俊的身手,请教尊姓大名?” 她和蒋银蟾差不多高,都是鹅蛋脸,蒋银蟾脸上有肉,她没有,便少了几分少女的娇妩,一双浓眉压着大眼睛,不笑是个冷美人,笑起来犹如春风破冰。 蒋银蟾道:“我叫姜英,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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