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幽幽轻啜了口茶,杯盏遮掩下,嘴角牵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皇帝承认,那她柳思韵便是宁朝当之无愧的皇太后,可若是不认… 再者,本来也就是不太认的。 空占了个皇帝嫡母的名头,还不是与她的处境别无二致? 空气似乎是静了一会儿,下一瞬,张皇后借着整理衣饰的机会侧身与皇帝说了两句。 提醒过后,他仿佛才瞧见左下方那道不卑不亢的视线。 景顺帝的目光有了些实质,像是审视也像是别的什么,借着这个机会,甚至还佯装无意地瞥过闻初尧与柳殊这边。 而后才说了几句客套话,颔首允了献礼一事。 各国使臣献上不少金银美婢,更有独具特色的珍稀鸟禽,一时间,宾主尽欢。 景顺帝虽只是个守成之君,可先帝擅战,太子又极具先帝之风,故而整个宁朝还是一副欣欣向荣之景。 之后,便是各家女眷的献礼环节。 说是在皇帝面前献礼,可殿中人皆是心照不宣,此举不过是为了让自家的姑娘在各位皇亲贵胄面前露个脸。 尤其是…当今宁朝储君,太子殿下面前。 伴着阉人尖细的嗓音,一件件礼被展现在众人眼前,其中不乏有许多精巧之物,霎时引起一阵惊呼。 手抄的经文,特意求来的佛莲像,诸多礼物瞧得人眼花缭乱。 柳殊见孙嬷嬷走至她身旁,便知道是自己要拿着画展示了。 她从席上退了出来,去内室拿了画轴,回到席间等待自己的顺序。 德太妃见柳殊从外面回来,抿了口果酒,骤然扬声道:“陛下,云知也有一副画,特为您生辰所做。”先前已有贵女展示过画技,不过并不出彩。 徐云知的画技向来又是享有盛名的,皇帝望向声音的来源,点点头,允了。 徐云知应声上前,画轴徐徐展开,一副千里江山景现于画布之上,技法精湛,整个画面,栩栩如生。 淡与浓相互交融,多凝视几瞬,竟油然而生一股豪情。 “你有心了。”皇帝温声道。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柳太后想要出声拦截时,皇帝已经应允了,故而她也只好按下情绪,努力镇定下来。 怎料,德太妃忽地朝她这个方向扫了一眼,道:“献礼也过大半了,怎得还不见太子妃的礼?本宫见她也是拿着东西回来了。” “瞧着…也像是画轴?”
第18章 苟命第三十三天 “德太妃。”柳太后淡淡望了她一眼,“不过是晚辈们讨吉利的画作,竟也值得你如此关切了。” 德太妃被太后堵了一嘴,面上轻轻柔柔地笑了一下,抚摸着茶盏的边缘,道:“瞧太后娘娘说的,京城谁人不知太子妃的才女之名…本宫不过也是有些时日没有见识到了,想饱饱眼福罢了。” 景顺帝被这两人绵里藏针的交锋吊起了胃口,视线偏向柳殊那边,“太子妃。” 柳殊知晓当下境况是容不得她再做考量了,索性顺势起身行礼,“父皇安好。”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配上她今日的娇美姿容,瞧着便让人心生喜爱。 旁边的太监适时出声,“承恩候府献礼!” 闻初尧眼神微暗,掩去眼底的暗涌。 没去瞧那画轴,亦没把目光放在柳殊身上。 画轴被展开,画上所绘是盛世之下百姓其乐融融生活的景象。 本是吉利讨喜的,奈何珠玉在前,眼下再被拉出来,对比惨烈之下,反倒有些尴尬。 论技法,显然是前者更为精湛,说立意,两人相差无几,但偏偏…宁朝以武立国。 故而,千里江山的盛景倒像是更为妥帖一般。 毕竟,没有勇武作战打下的江山,又何谈盛世之景呢? 柳太后神情淡然,但微微绷直的后背仍是暴露了她的情绪。 皇帝没开口,她也不能在此刻贸然出声。 良久,上首的中年男人才开了口,“太子,你觉得这画如何?”语气颇有些复杂。 闻初尧坦然迎视,“儿臣不懂画,只觉得这寓意尚可。” 皇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但面上的兴致肉眼可见消退了不少。 德太妃等两人说完,那帕子掩了掩嘴角的笑意,起恶群搜索⑧1四8一六⑼6三,加入看更多好文道:“是啊,两人的画都是歌颂我朝江山盛世的,寓意也自然是极好的。”只心里的想法截然相反。 技法比不过,可不就只能夸夸寓意了。 德太妃话里的意思虽是夸赞,可语调骤然拔高不少,远远听着,倒像是在挖苦似的。 昌宁宫与慈宁宫积怨已久,徐家与柳家又素不对付,故而一时间,氛围便有些微妙了起来。 加之柳殊高嫁太子,柳太后又占了当今圣上嫡母之名,因此,众人更是默默不语。 树大招风的道理亘古不变。 皇帝这副称得上是看客的态度无形中助长了这股气焰,霎时间,反话正说的人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席间,柳太后与德太妃虽顾及今日宫宴,却也是你来我往。 梁子早早就结下了,唇枪舌战自然也不差这一回。 但两人到底心中有数,知晓这不是能吵架斗法的地方,没过一会儿便又息事宁人。 宴会过半,帝后两人相继离席。 又过了会儿,待太后与德太妃一离开,底下的人自然就放得更开了些,以至于那些颇为不堪入耳的话语也随着醉意一道倾泻而出。 偶有瞧不过去的人玩笑出声,“话不能这么说,你们小心咱们太子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 可话题的主人却只是淡淡颔首,似乎听到提及自己,唇角微勾。 但…也没说什么。 柳殊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她自然同旁人一样,瞬间便参悟到了其中的意思。 淡淡瞧着不插手此事,甚至…与景顺帝别无二样的看客态度,其实便足以表明他的想法了。 桩桩件件压下来,亦是已经足够他人重新衡量自己这个太子妃的地位和价值。 柳殊只好强撑着笑脸,独自应付着这些饱含恶意的视线。 半晌,似是有些疲惫,睫毛微微一颤,目光轻晃了下。 借着余光,她飞快瞟了眼身旁的男人。 一如最初,淡然得体,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和煦且自如。 酒意上脑,席间不乏有本就瞧柳家不顺眼的人,借此机会附和道:“早就听闻太子妃娘娘的舞技也是一绝,依我看,刚刚舞姬们跳得再出彩,也定是比不上娘娘的惊鸿一曲。” 闻初尧本是坐定在侧,闻言,目光在柳殊身上停留片刻。 那日的场景骤然闯入脑海。 柳殊不算合身的衣袍下,舞衣的绯色与罩在身上衣袍的素雅相叠。 裸露出的肌肤… 白得晃眼。 思绪回拢,闻初尧心下有些莫名。 他怎么…会想到这件事? 男人唇线绷直,连带着身子也坐得更直了些,目光不由得偏了偏。 身旁的人今日穿了一席丹红广袖流仙裙,配有珠饰点缀,再往上是一张明艳娇媚的脸。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柳殊笑盈盈地凝望了过来,晶莹的肌肤被灯光蕴染得玲珑剔透。 薄薄的,似乎呵一口气就会融化掉。 端坐在他身侧,即便是先前有人刻意的为难,柳殊也仍旧是笑着的。 就好像…没脾气一样。 闻初尧的目光微微一滞。 他恍惚间竟想到了与柳殊独处时,对方明明害怕却又不得不胆怯着渐渐靠近的模样。 这是…他的太子妃。 脑中仿佛有什么别的思绪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来不及回头捕捉。 待闻初尧再想要抓住那股若有若无的感觉时,已经迅速消逝了。 “好了。”他望向先前为难过柳殊的那几人,“今日宫宴,都安分些。” 带了浓重告诫意味的话,一下子便止住了那些人隐带调笑的神色,转而正襟危坐起来。 杯盏中的美酒映出了男人此刻有些不虞的神色。 真切,却也陌生。 柳殊一愣,忽视掉周边各异的神色,默默敛下眉眼,没说话。 只是嘴角的弧度还下意识地微微上扬着,维持着所谓宁朝太子妃的体面,柳家的体面。 有人借此机会前来致歉,她强打起精神客套了几句,便寻了个理由把人推给了闻初尧。 她虽称不上十分聪颖却也不是蠢的,那人哪里是在同她道歉?不过是利益权衡下的暂且低头,他是…看到了闻初尧对她的维护而已。 仅此而已。 柳殊不是个贪心的人,她亦是知晓其中这些门道的。 只是…… 对于身侧这个心思多变的人,眼下她却有几分瞧不明白了。 既然厌恶,又为何帮她呢? 她忍不住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回到席位上。 凝视着不远处被人群簇拥着的人,眼神有些发愣。 这人… 真矛盾呀。 …… 酒过三巡,宫宴的欢庆与肆意的氛围仍在继续。 因着外国使臣与朝臣女眷们都会参宴,人数众多,故而宫人们都被提前分配到席上,去伺候了。 东宫门口处,仅有两个小宫女值守,伴着晚春的微风,一时间,颇为安静。 过了片刻,听见草丛里细微的动静后,其中一人心里便开始默默数起数字来。 待数到大几十的时候,果不其然,一同值守的另一人猫着身子,走到她身旁。 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荷穂,我今日好像吃坏了东西…这、这会儿,像是闹肚子了…” 见她没有抵触的情绪,又慌忙拜托,“我、我去方便一下,这会儿就先拜托你守着了,一柱香之内我一定就回了!” 荷穂特意等了两息,犹豫又犹豫,“…行吧,不过你可得快些。”摆足了架势才应允。 那小宫女连忙展颜一笑,道完谢便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待人走了有一会儿,荷穂才对草丛方向招手,“快!阿福,你快进来拿!” 上次皇后娘娘便说是有东西暴露了行踪要赶忙销毁,可她才被安排在东宫当细作,为了稳妥不漏馅,许多事情又都没交代她。 无奈,这才让机会落在了另一人身上。 小太监阿福听到动静,赶忙利落地从草丛里窜了出来,拍干净身上的草屑才鬼鬼祟祟地进了殿内。 一进殿,那小太监的一双吊捎眼便开始左右搜寻。 可东宫到底占地颇广,里间也是极为宽敞,过了好几息,他都还没找到东西。 时间渐渐流逝,外头传来荷穂细微的催促声。 人焦急之下,难免会愈发慌张起来。 加之阿福本就对张皇后的歹毒心思有几分察觉,心里更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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