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一如往常,郁郁葱葱,伴着馥郁的花香气,远远瞧着,一派美好。 门外候着的宫人见她来了,倒是温和地对她笑了笑,引她进去。 殿内,柳太后正在画着彩绘,执着画笔,或浅或淡地点缀着。一束光影落下,坠于画布之上,更显得宁静祥和。 下一瞬,她似是听到了动静,略一挑眉望了过来,见柳殊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面色淡淡,“你来了。” “找哀家可是有什么事?”她如今觉得柳殊马上就要失去那点儿微末的利用价值了,加之先前心里是有气在的,说话也是直来直往了许多。 再者……这个侄女如今胆子大了,是越发地不听话。 既然不听话,那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柳太后的语气又淡了几分,挥了挥手让人坐下,“先坐吧。” 孙嬷嬷适时上了一杯花茶,而后退至一侧。 “姑母。”柳殊小心翼翼道:“近日宫中……我…” 她尚且在组织措辞,未料柳太后竟直直望了过来,一点也不吃惊,“那些传言?你是为了这个来找哀家的?” 被人这么赤裸裸地指出所求之事,柳殊多少还是有几分尴尬地红了脸,呐呐地应了声。 这则传言不像是一开始捕风捉影,而后越传越离谱那般有个过程,反倒是…一开始便很奇怪,像是突然间就冒出来了似的。 这个手段不算多高明,柳殊稍加思索也发现了这一点,故而今日才厚着脸皮求上门的。 她心底隐隐有一个答案,只是……哪怕是证实确如她所想,她也是做不了什么的。 德太妃,远远不是她一个微末的太子妃可以抗衡的。 她需要帮助,哪怕是…来自一个即将要放弃她这枚棋子的人。 柳太后又落下一笔,面上不咸不淡地再度开口,“殊儿,哀家做任何事都讲究价值。” “做这件事的回报,能给哀家带来什么。” 柳殊心思本就颇为敏感,闻言,几乎是一下子便意识到了对方的用意。 柳太后身着一席霜红的衣裙,裙褶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腰间细碎的珍珠与不知名的细闪装点着,每一丝乳白的纱线与金丝交错,淡淡的华光,经由阳光传递,格外耀眼。 她就这么高高地站在另一侧,甚至这次,连笔都未放下来,“殊儿,哀家给过你机会,如今……你觉得你还能为哀家,为柳家带来什么?” “人人都可以是太子妃,太子的后宫只要有柳家女便足够了,或者说,也可以不一定需要这么个太子妃的虚位。”她的语气带了几丝往日般的循循善诱,“这些…都是虚的。” “太子近日都没找你,你可知是为何?”男人的那些心思,她也是知晓的。 或许……柳家可以换个人送进来了? 思及日后柳殊的下场,她的眼底带上了几丝怜悯,而后转过了身,“你回吧,哀家…爱莫能助。” 直至柳殊被请出殿门好一会儿了,柳太后才缓缓转过身,平静地望了眼她离开的方向。 身侧,孙嬷嬷为她磨着墨,见状,忍不住劝了句,“姑娘,其实太子妃到底年轻…再多给次机会,也未尝不可啊…”她是带着私心的,所以这次是用了两人私下独处时的称呼。 柳太后轻叹了口气,也没训斥她,只是半晌又出了声,“嬷嬷,不是我不帮她,只是这次实在是情况特殊…风险与收益根本不成正比不说,而且…” 她凝视着画布上娇艳的芙蓉花,语气低了些,“那位,可就要回来了。” “比起太子对他那位表妹的温和劲儿,这个太子妃又算得上什么呢?这论起亲疏远近来……还不如早早舍弃掉,换个新人栽培。” 孙嬷嬷一怔,闻言,想通了其中关窍,便也不再开口了。 宫殿之外的花园内,七月初,花匠们栽培的芙蓉花已是含苞待放。 这边,柳殊回到东宫又耐心等待了大半天,但偏偏闻初尧真的就如柳太后所言,一连几日都不曾来见她。 甚至……她今日派去送吃食的人也没能进去书房,东西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柳殊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喝完药反倒因着药效又睡过去了。 待她慢慢撑开眼皮再醒来时,意识还未完全回笼,身体先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因是夏日,殿内四处布有冰,可她的被窝却热得离谱。 而且……她的腰间还搭着一只手。 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一点点渗透了过来,柳殊过了好几息清醒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张熟悉的面孔。 男人面容俊美,些微的烛光从一侧模糊地打过来,在他脸上形成一圈朦胧的暖色光晕,眼睫安静地低垂着,比平时看起来攻击性要更弱些。 闻初尧仿佛是醒着的,几乎是柳殊一睁眼,他便也随之睁开眼眸,眸底清明,没有一丝刚醒来的迷糊与困倦睡意。 柳殊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嗓子眼一下子跟堵住了似的,连带着有一瞬间也忘记了早已打好腹稿的那些解释的话语。 闻初尧幽幽转醒,下意识地收紧了搭在柳殊腰间的那只手。 他略微扬了扬唇角,嗓音沉沉,“醒了?” “听说你这几日得了风寒,如今有好些了吗?”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好像真的只是忙完公务的间隙来关心她一番而已,见她不答,还挑了挑眉梢,疑问地“嗯?”了声。 但他这样恍若什么都未发生一般,却更让柳殊心惊。 意识倏然回拢,她试图往后挪一挪,拉开一些距离。 可奈何男人的力气大的过分,柳殊整个人只能被他环着。 见她一醒来就又是这样,闻初尧好不容易伪装出的那股温和气息便又不自觉地散了些,干脆也直接开门见山,“妘妘。”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存在感极强。 锐利的眸光紧锁着,分毫不落地细扫过怀里的人,显然是不打算放过柳殊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神色变化。 语气有股诡异的平和,“隔了这么多日,孤特意来找你…”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第45章 苟命第七十八天 柳殊神色自然地抬眸与他对视, 面上没有一点儿异常,“你先松……算了。”她意识到了这人的那几丝劣根性之后也不指望了,自己先泄了气, 转而专心解释起来, “上次那回…我同你说过的。” 柳淮序三个字就像是添加了什么关键词定位一般, 闻初尧只要听到,不管当下是什么神情, 之后算起旧账来都带着股疯劲儿。 因而柳殊微妙地停顿了下, 又继续道:“这次的传言, 我知晓你也是看出问题了的。”不然不会这个状态来找她, 还在这心平气和地说话。 闻初尧没否认,继续凝视着她。 她的神色很自若, 听到那番问话表情也没什么大的变化。 柳殊有什么大都写在脸上了,加之刚醒来时的那股迷糊劲儿, 她如今这样, 怕是真的是有人冤枉了? 男人压下心底那丝微妙的疑心, 抿唇道:“孤知道。” 其实他心里何尝不知柳殊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心里有气, 但他自认为已经做得足够了,再多……就有些越界了。 水满则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触及怀里人娇美的眉眼,他的语气也稍稍缓和了几分, “你和他没有再见面, 孤知道。”但下一瞬,他又陡然转了方向, “可你是想走的, 对吧?” 柳殊才松下的那口气还没咽下去,听到这话, 另一口气就又提了上来。 心底有些惊疑不定,但面上她已经能暂时顶着闻初尧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攻击性,面不改色道:“什么?”像是乍一听到了什么新奇的话,神情有些困惑。 “殿下还在疑心我这些吗?觉得……我要走?”她心底是有这个苗头,但这话是断然不能说给闻初尧听的,柳殊努努嘴,有些委屈地补充,“再说了,我能走到哪儿去啊…” 她如今和这人相处久了,其中的平衡点也能够很好掌握,故而如今挑的都是对方爱听的话,“殿下在这里,我哪儿都不会去的。” 蛇打三寸,对症下药。 她说这话时,神情格外笃定,见闻初尧淡淡望过来,神情也是一丝端倪未露。 谁料下一刻,他猛地靠近,就这么用力一揽,把她整个人嵌进了身体中。 一时间,两人间的距离几乎消失,连缝隙都无,男人身体上的变化就这么猝不及然地展现出来。 柳殊的神情还有些懵,便听到那道低沉熟悉的嗓音继续问道:“…真的?”犹如第一次询问时那般,可细听之下,却比之前更多了丝小心翼翼。 这股改变微乎其微,甚至可能连说话的人都未意识到。 “嗯。”柳殊一顿,意识到这话没什么说服力,接着飞快垂下脑袋在闻初尧怀里蹭了蹭,“你…别生我气了嘛。” 她闭了闭眼,阴影遮挡下,脸上的神情冷凝一片,但偏偏语调甜软,还透着一丝腻,黏糊糊的,撒着娇,“我知道错了……别不理我嘛。” 这话说得跟带着什么波浪号似的,以至于下一瞬,身侧人身上的反应更大了。 男人可疑地沉默了下,掩去了那丝淡淡的疑虑,深吸了口气,忍了忍,接着突然开口,“妘妘。”唇瓣擦过她的额间,眸色一片深沉,“给孤生个孩子。” 他直觉柳殊没说实话,可当下十分可笑地是,他见她服了软,竟也不想那么强硬地逼迫她了。 就像他时不时两面派的状态似的,这股情绪来得极快,但转瞬闻初尧又试着说服起自己来:生个孩子,只要柳殊给他生了孩子,她便不会再想跑了。 就这么留在他身边,长长久久的。 他的语气更加肯定了点儿,甚至隐约带了股退让的意思,“给孤生个孩子。” “妘妘,给孤生个孩子,孤就不纳什劳子侧妃。” 无论是侧妃,还是侍妾,他都不会有。 反正这些人也只是他用来稳固朝堂的筹码,但同样的,他也可以用别的手段。 不过是麻烦点儿,他也能处理的了,只要… 只要…… 男人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像是狼锁定了他的猎物,但语气却更像是诱哄,轻轻地问她,“好不好?” 然而这话落在柳殊耳里,却一下子叫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喝下避子药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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