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恶心。 以及…那之后连着的几次。 这事儿绝对不能叫眼前的人知晓…! 思索利弊后,过了好几息,她才有些怯怯地微微点了点下头,试探性地“嗯”了声,便抬眼去瞧闻初尧的反应。 出乎意料地,他似乎很高兴。 是真的高兴,不同于以往浮于表面,偶尔有些装模作样的喜色与温润,那一瞬间……倒真像是,真情实感的。 柳殊压下心底那股后怕,弯了弯唇角,娇声道:“…好。”眼睫一顿狂眨,半晌补充道:“那殿下说话算数。” “自然。”闻初尧亲了亲她,接话很快,“孤从不说虚言。”哪怕被柳殊推着往外去,周身也是掩饰不住的愉悦,被赶得衣衫不整地下了床,还慢条斯理地稍微理了理衣物。 “殿下快走,我这会儿可伺候不了你…”风寒初愈,柳殊的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 但此刻,原本也该泛着白的唇瓣却微微透着红,落在眼底,像明月上落了一抹绯色,长发凌乱地披散着,眉目如画。 明明是说着恃宠而骄的调笑话,却更像是……在勾魂。 闻初尧的喉结微不可查地滚了滚,又深吸了口气,“孤还没那么禽|兽。” 他的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柳殊的唇瓣,眯了眯眼,脑中肆意回味了一番,面上暂时又恢复了那副清正模样,“你好好养病,孤晚些再来。”说罢便大步朝殿门而去。 结果,人快走至门边时,又骤然回了头去望。 柳殊仍是笑得温温柔柔的,见他扭头,神情有一丝疑惑和羞怯,“干嘛呀…”语调不自觉地撒着娇,“你去忙就是。” 大概是真的…愿意。 闻初尧稍稍安心了些,轻轻颔首,又再度朝门边走去。 另一侧,待男人的背影消失,柳殊脸上的笑便淡了。 …… 夜色融融,书房一派静谧。 闻初尧一回来便整个人投进了奏折中,试图压下心底的那股无名火。 结果休息的间隙独自坐了会儿,便又不自觉地想到了柳殊那张明媚的脸。 以及……数次欢好时的画面。 男人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神色,几息后,才像是魔怔了一般,低骂了一句,“妈|的…” 过了半晌,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一句不够,又接了句,“我真|他|妈是有病…” 桌案旁的一封密信被单独拎了出来,幽幽烛火下,透着股诡艳的光晕。 良久,思绪回拢,闻初尧却只觉得浑身沉寂的冷血,竟都好似沸腾了起来。 被柳殊的话点燃,甚至于……有几分色令智昏。 在这一刻,他彻底打定了主意,准备替柳殊了结了这些不知死活的虫子。 “闻溢。”闻初尧的目光投注在书房中央,几乎是他话音才落,那里便显现出一抹人影,对方的动作又快又轻,瞬息便至。 一身暗色,静静低头聆听着上首人的吩咐。 “把德太妃和…”她那个侄女一起杀了。 这是闻初尧准备吩咐的命令,用的也是他自己特意培养的死士,个个精英,最晚明日,这两人的脑袋便会悄无声息地落地。 要怪就只能怪她们太贪心,自己送死,还敢不知所谓地再去干些糊涂事。 但下一刻,门外却传来了侍卫陈钊的通传声,“启禀殿下,徐姑娘求见。”声音似乎有一丝不可置信,继续道:“她说……她是来请罪的,想要和您单独聊聊。” 听到这话,闻初尧堪堪说到一半的命令就这么截然而止。 他的目光沉沉的,微微凝固。 似乎是在思考、打量,带着几分探究。 好几息之后,才缓缓挥了挥手。 夜间,晚风拂过,树上密匝匝的枝叶被这么一吹,簌簌地响,偶尔伴着几声微弱的虫鸣声。 书房内,却是截然不同的安静。 死寂的安静。 最终,徐云知有些承受不住这股诡异的氛围,先开了口,“太子殿下,臣女今日来……是来请罪的。” “哦?”闻初尧的瞳仁极黑,仿若窥探不尽的幽潭,听到这话,盯着徐云知,“徐姑娘来请罪?” 他甚至下意识地扬起唇角笑了一下,但触及眼前人凝重的神情,又收敛了几分,有些意兴阑珊道:“孤不明白,徐姑娘何罪之有…?” 徐云知本就是挣扎了许久,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她心底的那股焦虑亦是渐渐变浓。 直至今日,姑母在宫中的探子来报,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似是又和好了,她才瞒着姑母,终于决定先行这一步。 徐云知毫不迟疑,躬身走近,双手呈上了一封文书。 如果有知晓内情的人在这儿,便能一眼瞧出,这封文书与闻初尧前几刻桌案上早早摆着的那封别无二致。 她再度扣身,“臣女有罪,意图谋害太子妃。” “今日……特来请罪!”
第46章 苟命第七十八天 子时, 外头的夜色浓的化不开,像一块儿黑色的幕布,遮住了许多的星星, 也掩盖掉了屋内的大半声响。 书房里的气氛莫名沉凝, 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 徐云知见上首的人一直没有出声,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殿下, 先前那次实在是我的嫉妒心作祟, 见不得太子妃娘娘……与您那般恩爱, 所以才事后怂恿的太妃娘娘…相助。” “娘娘宠我,听信了我的花言巧语…这才有了后续的、后续的那事。”她紧紧扣着地面, 一头乌发没簪带什么华丽贵重的珠饰,仅用一根素色步摇别着发髻, 微微扣身时, 垂于耳侧的青丝静静垂落, 遮住了她眼底的复杂情绪。 她其实也是怕的, 皇家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阶级如鸿沟,不可逾越。 更不必说先前那次刺杀太子妃之事,姑母几乎是把把柄就这么轻易递到了眼前人的手上。 她相信……太子殿下一定是查到了。 有这等罪状缠身, 就算是真的即刻拿了姑母的性命, 落在旁人眼中,也只会感慨两句, 说得了个“罪有应得”的下场。 徐云知来这趟之前, 明明心底是早有准备的,可太子殿下却只是沉默。逼人的迫势从另一端蔓延至此, 是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完全无可能抵挡的。 而且…… 倘若定罪,姑母定是会……折戟于此了。 思及此,她有些不合时宜地开始担惊害怕起来,鼻头忽地就酸了。 闻初尧没立刻出声,手指无规律地轻点着桌案,脸带着一丝丝倦意,但尽管如此却依旧无法掩盖那股凌人的气势,“你应当知道,光上次的事情,孤便可以治你们的罪了。” 谋害皇家血脉,谋害宫妃,这是几个德太妃都抵不过的。 况且…那个女人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真玩心机,也玩不过张皇后。 闻初尧原先也不知她到底为何敢与之合作,后来…却好像渐渐摸索到点儿苗头。 他的目光投注到徐云知身上,语气平静无波,“你是聪明人,对待聪明人,孤向来也不想说那么多。” 这话落在徐云知耳里,令她神情微动。 其实…横跨在这其中的阶级差距她也并非不懂,她只是……突然有几分不甘罢了。 缓缓深吸一口气,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殿下…!”她的眼尾通红,泪珠不断从脸上滑落,堆积在心中的话在此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闸口,像是察觉到了眼前人逐渐变少的耐心,猛地扬声道:“我愿意一命抵一命!” “我知晓我本没有这个立场来说…可是……殿下。”徐云知的目光中隐含祈求,“就当是圆一个将死之人的梦吧,如若……您也顺手的话。”顺手,除掉我们共同的敌人。 闻初尧只是有些漠视地看着,直至这一刻,他才像是有了几丝兴趣,睨了眼满脸泪痕的女子。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眼前的瘫倒在地上,神情狼狈的人也是可敬的。 愿意为了个……蠢货拼命,而做到这种地步。 这件事…她们也摘不出来,即便是他真的大发慈悲放过了这两人,依他那个母后的性子,怕是也不会放过的。 甚至是……跟养蛊一般,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神色依旧是冷然的,“你是希望孤能放你姑母一命?再顺手帮你料理了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真的玩笑话,轻轻摩挲着茶盏,轻啜了口茶水,“徐姑娘,孤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我更倾向于,这是一场交易。”她定了定神。 “我死后,这些事……都会一概掩埋掉的。” 徐云知深吸了口气,抬眼与那道目光对视,一字一句道:“包括您对太子妃的那些想法…和杀意。” 她话音才落,闻初尧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眉眼间积满阴沉。 身上的杀伐气一下子重了,压迫得人心悸,那种冷酷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徐云知亦然。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殿、殿下放心…这件事只有我一人知晓。”似乎是被吓到了,匀了匀呼吸,又补充道:“我这种小女子……自然心思会敏感些。” “我相信,殿下也不会想皇后娘娘能够安稳存活世间的。” “你怎知孤不想?”男人的目光冷冽如刀,仿佛能看穿到她的内心深处,“她是孤的母后,孤…又怎会不想让她长命百岁。” 话到如今,她已然是没有什么底牌了。 可……她是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被这个佛口蛇心的女人毁了…! 毁了她,未来还想毁了姑母! 徐云知的眼眶中盈满泪水,莹莹烛火下,显得有几分冷静的疯狂,但偏偏声音与尚且镇定的神情截然不同,止不住地颤着,“那只是名义上的,您明明——” 恨毒了她。 闻初尧骤然打断了她,“明明什么?想让她死?”他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目光从徐云知身上扫过,眼神漠然到像是看着一堆死物,“而且,孤又说过什么……不该对太子妃说的话吗?” 徐云知只是瞧着他,“您想杀她。” 她的手一直在颤动着,额角更是渗出几丝细汗,但她的语气是超然的笃定,“您……曾经是想杀了她的。” 见闻初尧望了过来,她反倒奇异地笑了笑,“那不是对心上人的样子,殿下。” “您想杀了她,至少……曾经是如此。” 见人没否认,她的声音越发带了股孤注一掷的疯狂,“您猜,太子妃若是现在知晓这一点,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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