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又寒暄了几句,对方才放她离开。 殿外冷风瑟瑟,虞夕月回头望了半晌慈宁宫的方向,好几息,才收回目光。 …… 江州,桥下的流水徐徐拍打着岸边的青石。 船娘摇着船桨,湖面之上,带出层层涟漪,因着是冬日,望来的船舶并不多,偶有船只卧在幽幽湖面上,一时看着颇有几分乍眼。 虞夕月堪堪下了船,换了身行头,漫无目的地四处逛着。 等围着整个小城七拐八拐地饶了两圈才施施然地来到一间丹青铺子前,上前两步扣响了门。 屋内,柳殊正喝完安胎药,便听月荫来报,说有一姑娘慕名而来买画。 待在前厅见到了人,柳殊心底的那股似有似无的直觉无形中更重了几分,“这位姑娘,实在抱歉,咱们铺子元月歇业,您来的实在不巧。” “不过听意思,您大概是从外地来的,路途遥远,若是您实在喜欢不妨待会儿仔细瞧瞧…?”她笑了笑,“您贵姓?” 柳殊在观察着虞夕月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她。 女子一身略显简单的素白色长锦衣,用淡黄色的丝线在衣身上勾勒出半开的花蕊,从腰迹一直延伸至衣摆,衬着水绿色的腰带,小腹微微凸起,比之过去在东宫时,如今更添几丝为母的温婉与坚韧。 面纱遮挡下,那双眼盈盈动人,与她对望。 虞夕月收回目光,揭下了斗笠,“免贵姓虞。” 错开了柳殊的那些客套问题,像是有些急切,衣袖遮掩下的指节不自觉地微微蜷了蜷,“我今日来,实则还有一事。” 柳殊似有所感,唇边的笑不自觉一滞。 虞夕月见她再次望了过来,停顿片刻,突然不答反问,“……想来这里都是舒老板可以信任的人了?”她望了眼不远处的月荫,语气缓缓,“不知可否…允许咱们单独聊聊?” 几乎是触及对方这张脸,柳殊心底那股熟悉感就又涌了上来,加之这个姓氏…… 她当时也是隐约有听柳太后身边的人提起过的。 思及前些日子震惊朝堂的余家一案,唇瓣嗡动,到底还是没把话问出来。 诸多思绪反复拉扯下,最终她只是望了眼侯在一侧的月荫,边示意她走远些去门边守着。 如此,虞夕月的神情才算好看了些,“我只是来告诉你,早些走。” 落在柳殊耳里,只觉得对方这话说的颇有些有些风马牛不相及,惹得她一时半刻没吭声。 虞夕月似乎是料到了这一点,瞥见她的表情,话里的警告意味更重了,凝视许久,忽地笑了下,压低了声音,“有人…在查你。” 她的声调近似于呢喃,似是没意识到于柳殊而言,自己正说着怎样惊世骇俗的话语,停顿了好半晌,最终只凝结成颇为复杂的一眼,深深望了过来,“江州,不宜久留。” 柳殊:“理由呢?我为何要信你?” “若硬要说些什么理由,你就当…是一个人突发好心说了些胡话吧。”虞夕月察觉到柳殊骤然紧绷的变化,眼神微动,倏地福至心灵,没忍住多说了两句,“即刻动身,才是上上之策。” 几息后,猝不及防地轻唤了声,“…太子妃。”
第87章 跑路第八十五天 虞夕月的音量很低, 柳殊却像是听见了什么离奇的话语,再三想去确认。 但她生生忍住了,只克制着抿了抿唇角, 像是没听清对方说什么, 眼睫微颤, 佯装着不解道:“太子妃?是哪个太子妃…?” “据我所知,新帝登基时, 那位不是已经……去了吗?” 虞夕月冷眼瞧着她把自个儿又说死了一回, 半垂下眼, 幽幽回了句, “是吗?” 对方这不否认就看着你演的态度一时半刻叫柳殊面上有几分挂不住,她甚至觉得这位虞姑娘早早就认出她来了, 方才的那一声也不是试探,更像是……镇定地验证答案。 果不其然, 虞夕月抬起眼, 也没纠正她, “那就拜托舒老板了。” 柳殊:“……” 拜托什么?摆脱她听劝早点离开江州吗? 闻初尧之前犯病来了江州之后, 其实柳殊心底早就有类似的预感了,只是……她如今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实在不适合大费周章。 但…… 她定定地望了眼对方,一时间, 眼底的神色有几分晦暗不明。 若这个虞姑娘真是姑母派来的人, 那她何必要这么好言好语地提醒自己呢? 她合该是……带着敌意来的才对。 收回隐晦的打量目光,柳殊只当是从未怀疑过这点, 扬起唇道:“我与虞姑娘有缘, 可否请你一道来欣赏欣赏铺子里的画?” 虞夕月见她目光闪烁几息,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 也温和地应了声。 她的心思本就敏锐,加之自小遭遇变故,数年寄人篱下,想的就更多些。其实在见到柳殊的第一眼时她便认出来了对方的身份,不过……她自然也不会明说。 对方不想认,那便不认吧,意思传达到了便是。 至于……要不要回禀慈宁宫实情这件事,她想,如今大概是没这个必要了。 那边所担心的、关注的、乃至想要做些手脚重新利用的人,宁朝的太子妃,就让她死在那场大火里,也未尝不可。 虞夕月跟随柳殊起身,一道往内室走去,凌冽的风透过推开的门缝扑至她的脸庞上,恍然间,倒叫她更清醒了几分。 慈宁宫那边她是绝对不会这么早便回去的,再加上那个萧世子最近也总派人盯着她,如此算来,她如今竟也是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待了。 否则……怕是会牵连到无关的人。 画架旁,柳殊见人似是在走神,轻咳了下正色道:“还未问过姑娘是哪个虞字?” 虞夕月一愣,眼前的人并未明说,但这一刻,她仿佛也从这句话里体会出了点儿别的什么含义。 朱唇微抿,忽地释然一笑,“是余生的余。” “不过…现在倒觉得,虞美人的虞也不错。” 不等柳殊反应,又道:“舒老板的丹青果真别有一番自己的风格,我这么看了看,便也忍不住心生喜爱。” “来日……若是有机会,我定会再次拜访的。” 这话乍一听很像是要离开,柳殊按捺下心中那一刹那的惊讶,蝶翼般浓密的眼睫下满是复杂之色,“……好。” “余”这个姓氏,实在是有几分微妙的凑巧。 但当下,她并不在意对方究竟是哪个余字,正如……这位余姑娘也从未揪着她“太子妃”的这件事不放一般。 着急着走,却还是途经此地给她递消息,光是这一点,便足矣抵消掉一切怀疑了。 更何况……对方传来的消息与她心中的担忧不谋而合。 “多谢你。”柳殊定定地看着她,“路上小心。” 空气清冷,房屋瓦舍旁,栽种的红梅迎风初绽,残雪斑驳间,更显得耀眼夺目,清淡的花香似乎也随着冷风一道飘来,混合着一瓣瓣的雪花,幽香缭绕鼻尖。 虞夕月收回手,最后回望了一眼。 走出铺子有些距离,那间店铺,那条街道似乎都一齐模糊起来,渐渐归于一个小小的黑点。 斗笠遮掩下,她的神情明明灭灭,冷莹莹的带着攻击性的眉眼,在此刻神奇地显现出几丝温柔气质。 白日,街道上的一切像是再次活了过来,零星雪粒飘落,特定的铺子前总会挤满前来采购年货的行人。 年关将至,淡淡的喜气盘旋空中,久久未散。 但于她而言,也只是转瞬,这片短暂的宁静便被骤然打破。 身后的白衣人如影随形,哪怕已经刻意绕了小半圈,对方始终还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猫逗老鼠似的,怎么也甩不掉。 虞夕月脸色一沉,仿佛意识到什么,立刻放下帷帽,快速往人群中走去。 …… 乾清宫外,腊梅一朵朵点染在枝桠上,丹红结蕊,鲜红的花瓣,还带着几抹雪色。 萧寒江被外头的冷风这么吹了一会儿,脑子才算是更清醒了点儿,半晌,收回打量的目光,大步走进宫内。 闻初尧早就被他提前知会,见人来,面上只是淡淡抬眼瞧了瞧。 “微臣参见陛下。” “起吧,赐座。”闻初尧搁下朱笔,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随意拿了本书翻阅着,自己人跟前,他向来没那么多讲究。 倒是萧寒江……比之从前,如今身上那股跳脱的气质无形中收敛了许多。 闻初尧翻了几页书册,瞥见对方神情骤然紧绷,似乎憋着什么话,犹犹豫豫地,干脆先开了口,淡淡问道:“什么事?” “陛下,臣查探到…一件事,事关……”萧寒江顿了下,似乎是在组织措辞,也像是在纠结这个烫嘴的称呼,凝固片刻,眼一闭,还是干脆道,“事关太子妃。” 过去喊久了,如今他也更习惯于这个带着些回忆的称呼。 闻初尧的指节不明显地一滞,目光看了过来,眼底的某种挤压已久的情愫渐渐变浓,“何事?” “太子妃近日…似乎打算离开江州了。”年轻的帝王神情带着股过分的淡定劲儿,但偏偏他过去那些歇斯底里的疯狂,萧寒江这个自己人是知晓得清清楚楚,想到两日前林顺的提醒后,思索几息,还是决定循循善诱。 万一一下子全说出来,对方骤然变脸,他是招架不住的。 他话语未尽,谁料,闻初尧却像是顷刻间明白了其中深藏的意思,哂笑了声,片刻后,递过来的视线更加耐人寻味了些,“江州确实算不好什么富饶之地,偶尔换一换也无妨。” 这便是叫他增派人手,远远保护着的意思了。 萧寒江瞬间领悟,打好腹稿正欲开口,结果下一瞬又被新帝的下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比起这个,朕还有一事实在好奇,也劳烦爱卿给朕解解惑。” “江州距京城百里地,爱卿……又是为何要如此密切关注呢?” 萧寒江:“……”至于吗?心眼这么小。 他有理由怀疑这厮是在内涵他…! 思绪回拢,萧寒江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毕竟是陛下去过的地方,为臣子的,难免多关注几分。” “是吗?”闻初尧眼脸低垂,抬手甩过来一纸奏章,“看看。” 顶着这股强势的目光,萧寒江干脆别开了眼,顺势瞧起了摊在他面前的奏折。 充盈宫室…? 有些人还真是仗着自己年纪大,资历老就在那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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