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秋把绢人放在她脸侧,让她能看的清楚些,才问道,“这是给谁的?” 雪浓辨别出绢人,呢喃着,“……卖钱。” 身在侯府,一个闺阁小姐,却要做绢人卖钱。 “这个卖给我吧,”沈宴秋道。 雪浓翕动着嫣红的唇,道不出话,耷拉着眼陷入睡梦中。 沈宴秋静静坐等她睡熟,探手欲理大开松散的衣物,却又没碰,拉过薄毯盖住那曼妙的身体,从荷包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她手边。 沈宴秋一顿,银子太显眼,应该会被她的丫鬟收走,便将银子塞进榻边她穿的绣鞋中,她只要穿鞋,就会发现。 沈宴秋带走了绢人。 从雪浓的闺房出来,只瞧院里四下没人,可见这里的下人都被温德毓夫妇知会过,所以雪浓的身边连下人都没有信得过的。 沈宴秋微微抿唇,踏出听枫馆,门外倒有小厮候着,说温德毓备了丰盛的酒席,请他去吃。 沈宴秋没领情,径自朝大门方向走。 有机灵的小厮赶忙跑去叫温德毓。 温德毓焦急的候在通往大门那条路上,见沈宴秋冷着张脸走来,一时摸不着他的底,只得上前小心陪着不是道,“首辅大人,是不是小女……” 没服侍好那半句话噎在了喉咙里,因为沈宴秋盯着他,眼底如淬了冰,这大热天的直让他发寒。 温德毓咽了咽口水,只得一路跟着他出了大门,目送他上马车,还得点头哈腰的说走好,等人一走,温德毓就再忍不下怒气,先冲周氏发了一通火,怪她出的馊主意。 周氏也是气,只说,“雪浓也是清清白白的孩子,又不会那些狐媚招数,我们都瞒的好,从没告诉她,为防她伺候的不好,先叫人喂了秘药,这算什么?他在听枫馆呆了足有半个多时辰,若是不愿,有必要呆那么久,别是咱们家姑娘白孝敬他了!” 这般一说,温德毓更是恨,催着周氏赶紧去看雪浓,要是真被沈宴秋糟蹋了半个时辰,沈宴秋这就是吃干抹净不认账,他们有苦都没处去说。 周氏忙不迭亲自去了趟听枫馆,急匆匆进房里,就见雪浓睡在榻上,面色酡红,确实是美人春睡的情态。 周氏心中复杂,虽然不喜,但也养到这么大,若不是为着温德毓的官职,她也不想把雪浓献给沈宴秋,好好儿的女孩子,若遭了下流事,沈宴秋还不认,那府里也不能留她了,没得传出去带坏温云珠和其他姑娘的名声。 周氏不忍心看,让孙嬷嬷去瞧瞧。 孙嬷嬷入内查看须臾,出来跟周氏道,“雪浓姑娘还是完璧。” 周氏吊着的这口气勉强算放下,但也如鲠在喉,只叫彩秀在内的知情人都不要走漏风声,她速速回去和温德毓说明情况。 温德毓这下是又慌又胆怯,显见的之前猜测沈宴秋想要雪浓全是假的,姑娘都送到床上了,人家碰都没碰,这不仅没瞧上,他还把人给得罪了。 温德毓气急之下,全推到雪浓不中用,不能笼络住人,那听枫馆也别叫她住了,趁早再搬回梨安苑去。 -- 雪浓这一觉睡得很香,是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起身才知自己睡在榻上,昨晚晚饭时多喝了口鸡汤,在榻上做针线活,做着做着久睡着了。 雪浓现在还觉得身上有点发软,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做了梦,她红了红脸,诚然记不得多少,但也是不太能说出口的梦。 雪浓朝外唤了声流月,流月忙入内,扶她下来道,“姑娘,正院那边来话,让咱们回梨安苑,彩秀姐姐也被夫人叫回去了。” 这样很好,想必她没甚用了,他们便又把她丢回梨安苑。 雪浓微吐气,下地穿绣鞋,一下被什么硌到,便拿起鞋子看,里面竟有一锭银子,她掂量着得有一两。 “姑娘怎么还往鞋里藏银子?”流月笑道。 昨晚梦里那人好像说要买绢人。 雪浓忍着羞涩往四周看一遍,她做的绢人真不见了,难道说做梦还会成真,那人真给了她一两银子买她的绢人。 她半咬着唇低笑,当自己做梦做傻了,绢人定是不小心弄丢的,银子先收起来再说,她需要银子。 梳洗后,丫鬟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雪浓便带着人出听枫馆回梨安苑,下午时,就听流月说,温云珠搬进听枫馆住了。 雪浓浑不在意,那院子本来就是她的,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 这两日温德毓到处求人,腿都快跑断了,也没个人愿意出面替他讲情,惶惶终日,只能等着沈宴秋办他。 求不到人,便想起求神,周氏带着温云珠清早便去寺庙上香拜佛了。 雪浓倒也没放在心上,搬回梨安苑后,她每回去正院请安,周氏都愈加的冷待,之后周氏还打发人来,让她将养着,不必去请安,雪浓有所察觉到,周氏对她快要真的厌弃了,再过阵子,她就能开口提离府,那时他们想必是巴不得了。 温德毓这一忐忑就是大半个月,上面还没消息,等的越久,就越觉恐怖,茶不思饭不想的身上都瘦了几斤肉。 恰恰到了王家老夫人的生辰,请了宣平侯府。 温德毓叫下人去王家问了一遭,确定王家也请了沈家,沈宴秋必去。 温德毓与周氏私下再商谈,必不能把雪浓带去,就怕再惹着沈宴秋不高兴,好歹王昀是沈宴秋的学生,温德毓想着还得走王昀这条路,有王昀从中周旋,或许有转机。 周氏也有想法,雪浓不带去,龙凤胎一定要去,她交代温云珠,一定要多加亲近沈家的夫人小姐,温云珠自是愿意,一口答应了。 温子麟只要在宴上小心应对,他和王昀是同窗,沈宴秋是不会为难他的。 两下想好,夫妇俩便带着儿女去赴宴了。 梨安苑这里,雪浓过的很清闲,不管他们在不在府里,雪浓每日的一大要务就是做绣活,她近来从徽姑手里多接了些活,又攒下不少,现在很期盼着能离府,这事她还没有跟刘妈妈和流月提过,刘妈妈是府里的老人,她不担心自己走了,刘妈妈会过的不好,但流月是外面买进来的丫头,府里没亲人,如果她走了,不知道回去正院那里会不会受排挤。 雪浓有想过给她赎身,但她的卖身契在周氏手里捏着,不好拿到手,雪浓也有过思考,若要走,会探探流月的意思,若她想留在府里,便不管了,若她也想离府,还是要想想法子的。 晌午雪浓才绣好一对百子图,流月忙进来道,“姑娘,三少爷来了,说是要接你去王家。” 雪浓眉间微蹙,放下东西,叫流月给自己简单梳妆,才出了屋子,恰见温子麟候在院中。 雪浓及笄后,知道避嫌,和温子麟也不会太亲近,对这个弟弟该有的体贴还是有。 温子麟也才十五岁,还是个少年郎,但去国子监读书后,也沾了些老成,人前总是板着脸,尤其面对雪浓时,会冷淡的不近人情,从没叫她一声姐姐。 雪浓在他视线里走下来,他立刻转过身,也不看人,就带着雪浓走。 雪浓原是想说要不就别去了,但她看温子麟的神情,大概不去也得去,不然也不会不辞辛苦来接她。 府里马车都去了王家,雪浓只好上了温子麟的马车,姐弟同坐马车也是各自不说话,雪浓看见他的手在摸香囊上挂着的东西,细看像是粒扣子,那扣子很眼熟,她第一次去王家,衣服上落了粒扣子,就是这样的。 雪浓问道,“子麟,这是扣子?” 温子麟猝然一手攥紧,看了她一眼,她就坐在身边,她身上还有很淡很淡的香气,那晚他醉酒之下,放任自己对她轻浮,这不是临时起意,很早他就有了意图。 雪浓又不是他的亲姐姐,他的同窗好友常拿他调侃,说府里给他养了个童养媳,既然连外人都这么想,他为什么不起念头,难道要等着父亲把她送给别的男人,只要先占了她,那就是他的。 温子麟突然咧嘴笑道,“是扣子,还是你的,你不会连自己的扣子都认不出吧?”
第十四章 那次在王家小宴上,雪浓在客房睡着,衣服上又丢了一粒扣子,事后不仅被孙嬷嬷数落过,还为着那粒扣子四下找了一遍。 如今的年头,她们女孩子的名节很重要,丢了随身的帕子都会出事,更别说是一粒扣子了,流月私下里还与她担忧过,说怕被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捡了去。 为此还暗地盘问过不少人,也没下落,不想被温子麟捡去了。 雪浓温笑道,“是我的,先前不知道丢在哪里,没想到被你捡到了。” 她朝温子麟伸手,意思是让他把扣子还给自己。 温子麟见她落落大方,略露差异,那次晚上,四下黑灯瞎火,在小道上,她被他禁锢在怀中畏怯的直哭,那细条条的身子甚至都挣不开他的手,反而更激得他兴奋,要不是沈宴秋突然出现,他差点就得手了。 那又如何,正是被沈宴秋看在眼里,他父亲再把雪浓送给沈宴秋,沈宴秋才会不收,毕竟,雪浓早就是他的了。 温子麟端详她脸上的神态,是有听家里人说过,雪浓受了刺激,记不起一些事情了。 “姐姐,你真不记得去王家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了?”他问道。 他从不叫姐姐,陡然这么叫雪浓,雪浓难免微怔,旋即仍柔笑的回答他不记得了。 温子麟皮笑肉不笑,低头解香囊上的扣子,解了有片刻,那扣子却没解下来,还跟他的衣带缠绞到了一起,他装的像个好弟弟,还唤她姐姐,求她帮忙解下来。 雪浓不疑有他,坐近一些,又想着不能触碰到他,只专心解那粒扣子。 饶是这般,她离温子麟也很近了,夏日本来就炎热,温子麟身上热气与她相近,她顿觉不舒服,才想松开手,和他说这扣子也不急着要,他回去解下来再还也是一样的。 可雪浓的手尚未离开,温子麟忽将她握住,她陡然心生抵触,想甩开,但他握的很紧,她克制着难以言喻的战栗,干笑道,“你这是做什么?” 雪浓连手都比别人生的好,秀软纤长,指尖若葱,这时节都嫌热,她的手却温凉,握在手里犹似凉玉。 温子麟占到了便宜,当然不想放手,对她笑道,“我们小时候,姐姐常牵着我和云珠,怎么现在大了,反倒生疏了,姐姐手凉,我体热,借我解解暑吧。” 这话若换个人来说,已近乎狎戏,可他是温子麟,雪浓确实是他姐姐,奈何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亲姐弟,小时候固然有过接触,如今大了,比不得小时候,再者先前也是他先说的要避嫌,如今却又一改做派。 雪浓向来性格软,却也知自己不喜欢这样要拒绝。 “子麟,你放规矩些,叫人看见像什么话?”她拿出做姐姐的腔调来,手挣了好几次终于从他手里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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