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有言大人,是天下之福。 先皇在世时,那般局面,她们都坚守着,更何况如今新皇即位。 新皇在行宫所露出杀伐决断的魄力跟锋芒,足以证明是位明君。这种时候,正是她们清流一派崛起之时,如此大好的机会她们可不能放过,更不能没有言大人这只领头羊走在前面带路。 能不能像斗倒梁佩那般,一举击溃冯阮,还大梁朝堂一派清明之象,全看言大人了! “言大人。”最先开口的是御史中丞廉鹤,言佩的得力下属,斗奸除佞队伍里的中坚力量,今年四十五岁了,斗志十足,对言佩言听计从。 言佩负伤休息期间,全是她暂代御史大夫之职,暂为处理公务,也是清流中的二把手。言佩不在,清流文臣们以她为首,听她安排。 廉鹤已经有半年时间没仔细跟言佩聊过了,思念之情溢于言表,刚开口声音就有些哽咽,“大人身体好些了吗?” 大半年前言佩因大胆发言,弹劾礼部侍郎齐敏,说她借秋闱给考生发津贴为由拉拢学子,其心不轨!先皇正好早朝,难得纳谏,并未详细查明,直接贬了齐敏的官。 这本来是一件为考生好的事情,谁知道那群考生里有几个齐敏的拥护者,因此事从而记恨上言佩。 在一次下朝回家的路上,言佩毫无防备,被一考生用砖头砸了脑袋,当场就没了呼吸,后来抢救回来,昏迷整整半个月呢。 从那时起,言佩就隔三岔五不上朝,勉强去了两次早朝,都是含泪控诉京兆尹的右扶风陈乐时。 也不知道陈乐时哪里得罪她了,言佩仅上的那两次早朝,谁都不参,就参陈乐时,盯着她咬。 参的也不是什么作风问题,毕竟陈乐时这个人,别的不说,在处理公务上,是真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言大人可能也意识到了,所以她参陈乐时“左脚进大殿”,问她为什么跟别人不一样,是不是不合群! 陈乐时也不敢反驳,就低着头听她骂。 两家的恩怨到底是何详情,竟一家都打听不出来其中细节,也是奇了怪了。 那两次早朝,言佩下了朝就立马回府,根本不给廉鹤找她说话的机会。 众人只当言佩身体还不好,毕竟伤的是脑子,可能精力不足尚在休假恢复中,便自觉不再打扰。 前几日众臣去行宫,自然有人通知了言佩,但言佩因头疼伤风为由,告假没去。 也亏得她之前的作风行为,让众臣相信她就是真的不舒服,恐怕连床都起不来,不然以言佩的性格,爬也会爬去行宫。 这若是换成冯阮没去,大家早就阴谋论起来,怀疑她是不是提前跟宗室串通好谋反了,亦或是想保全自身,所以这才推脱不肯前往。 但绝对不会有人这般怀疑言佩。 清流中以廉鹤为首,哗啦啦地围在言佩儿的轿子前面,三言两语问她话。 “言大人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没好,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啊?” “对对对,您要是有什么难题,直接同我们说,我们这么多人集思广益,总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众人确定轿子里坐的就是言佩,但言大人怎么会哭呢! 言大人铁血铮铮的一女人,向来打碎牙都是往肚子里咽,宁愿忍着疼也不多说一句。 她这样的人,得是言府的天塌了,不然怎么可能会哭。 “众位大人——” 言五开口了。 言府管家今年也才五十岁,前五十年府里安稳,毕竟言佩十几岁时就担起言家的担子,大事小事里事外事全由她包揽,她就是言府的天,是言府没有塌下去的支柱。 因为有她在,言五这个管家根本没什么要操心的地方,以至于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结果这半年来,她硬是愁白了两边鬓角。 不为别的,就为言佩。 她觉得世上是有因果的,前半辈子享受完了,临老了,摊上这么个事儿,都是命啊。 “劳烦大人们关心,我家大人的头疾好了很多。”言五颔首回话。 言佩儿有个屁的头疾,她一听说要顶着大雪爬山,顿时就不愿意去了,窝在家里烤了三天的火,啃了八个烤地瓜,美滋滋的别提多舒坦了。 要不是今日是新皇第一次早朝,不去不行,这会儿言佩儿还在床上做着美梦呢。 “大人没事我们就安心了。”廉鹤抚着胸口,露出舒心真诚的笑。 言五弯腰朝轿子里说,“大人,众大人都在等着您呢,您要不然出来跟她们说两句?” “不要。” 都不熟,聊什么聊,浪费她精力。 毫不留情的拒绝声,“站着多累啊,等宫门什么时候开,我什么时候再下去。” 言佩儿一想到待会儿要一直站着,两条腿就已经觉得很累了。 她这样的大小姐,什么时候要自己走过路,前十六年站的时间都没有前两次早朝站的时间久。 要不是怕死,言佩儿都想自带椅子进殿里坐着。 她不死心,小声问言五,“真的不能自带椅子吗?” 她可以自己花钱买,不用朝廷提供。 言五,“……” 您听听,您说的这是什么不要命的话。 大殿之上,唯有一人能坐着,那便是新皇梁夏,除了她以外,没人有这个资格。 连右相,都没有这份特权,何况言佩。 言佩今年要是八十五了,说不定皇上仁善,赏她椅子坐着听,可言佩今年才三十三啊,一口气能吃三根地瓜的人,怎么可能配坐椅子。 言佩儿难过,双手扒着轿窗,撅起嘴,哼哼唧唧,“我不带那么大的太师椅,我带个小马扎也不行吗?” 她都这么退而求其次的委屈自己了,已经是天大的脸面了。 言五面无表情,“不行。” 那好吧。 言佩儿瞬间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巴着缩回轿子里。 她抱着腿难受,更不爱打理外面的那群人。 廉鹤始终守在轿子外面,等着她敬爱的御史大夫言佩下车,好跟她说说最近需要参的大事儿。 可左等,轿子里没动静。右等,言佩也没有出来的意思。 真是奇怪了,廉鹤狐疑起来,言佩是伤了脑子又不是断了腿,怎么还坐在轿子里不出来了呢? 放眼望去,也没几个人跟她一样,在宫门口摆这个谱。 冯阮最多掐着点来,但很少赖在轿子跟马车里不出来。 莫不是在躲自己? 廉鹤心里大惊,脸皮都紧了一瞬,风从背后吹过,莫名脊背发凉。 不至于不至于,言佩一根筋,属牛的,埋着头任劳任怨的在大梁这片土地上耕耘,哪有这个心机跟算计。 言佩要是有这个城府,又怎么会被她三言两语忽悠着参了齐敏呢。 齐敏被贬官,她们的人才能顶上去,才能在科考一事中占据主动权。 廉鹤想,她这么做都是好意,都是为了社稷为了大局。 至于言佩被人报复……纯属意外。 廉鹤阴恻恻的想,言佩活该,她半年前要是直接死了,自己现在就是正儿八经的御史大夫了,而不是代御史大夫。 到手的权力,她已经不再想交出去。 “大人,卯时要到了。”言五提醒。 言佩儿这才磨磨蹭蹭从轿子里出来,结果正巧,迎面吹来一阵寒风。 言佩儿打了个哆嗦,脚一扭就想弯腰钻回轿子里。 “……”好不容易请出来的神,怎么能这么快就抬回去! 言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言佩儿,“大人,您干什么?” “不行不行,风太大了,我会被风吹跑的!” 您又不是片树叶,还没这么娇贵!言五忍不住腹诽。 她苦口婆心劝说,“大人,您要是再不上朝,家里可就真用不起炭了!” 这个季节没有炭,言佩儿会像春季的花栽进了冬天里,活活冻死的! 她扁嘴,她委屈,她犹豫挣扎半天,慢慢裹紧自己身上的官袍,幽怨坏了,“几个钱啊,要我这样辛苦。” 言五,“……” 言佩儿做为全球首富之女,一个活在玛丽苏小说里的纸片人千金,身上挂着“公主”“作精”“万千宠爱集一身”标签的少女,睁开眼睛就是自己的八百米大床,要出门不是修到床边的传送带就是私人直升飞机,这样的她,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因为碎银几两而起早贪黑。 她就是做噩梦也没想过,自己会过这样的日子。 都不是从公主变成灰姑娘,她觉得自己是从公主变成了老黑奴,上朝点卯养全家。 言府的人何德何能啊。 之前她八个哥哥让她多看两页书,她都会发脾气,更别提让她干活了,那她不得直接螺旋升天! 可现在言佩儿没办法,从小说里的纸片人变成了活人,要是想活命只能这么做,因为不上朝不当个死谏的忠臣她会死的。 不是冻死,而是真的就死掉了。 她没了,玛丽苏小说世界也就没了,她的全球首富爸爸全球明星妈妈以及八个在各行各业优秀出众的超模身材的哥哥们,也都没了。 所有重担都压在了弱小无助又能吃地瓜的言佩儿身上,可她哪里会这些。 就像如今顶着风前行,边知道自己不会被风吹走,边害怕自己被风吹走,挣扎煎熬,忐忑害怕,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看起来很是稳扎稳打。 目送言佩儿一步三回头地朝宫门里走,直到看不见那抹身影,言五才笑着松了口气。 她抬手抹自己并不存在的汗,“可算能消停半天喽。” 至少让大人多出去看看也不是坏事。 轿妇都是言家自己人,瞧不见言佩儿的身影了,才敢低声问,“言管家,真不找个半仙过来给大人看看吗?” 大夫说言佩儿是被砖头砸坏了脑子,这才有一些比较奇怪的举动,以及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词,像是换了个截然相反的性子。 原本的言佩,隐忍沉默,任劳任怨为国为家。 现在的言佩儿,作天作地,要这要那,一言不合就掉眼泪,比男人娇气,比不懂事的幼儿还难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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