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佩儿跟廉鹤说话的时候,朝堂上正在关于窦氏的封号展开讨论。 对于这事,梁夏拍板定案,“玥。” 窦氏知道蔡甜的不易,也知两人没了可能,但还是想留有一丝念想。 有她的“字”做封号陪他,往后深宫数十年,也没那么孤单了。 “玥字倒是不错,只是这个字好像更适合用于册封年轻的君侍或是作为给皇子郡王的封号,太君后的话,是不是不合适?” 梁夏道:“李大人啊,你知道朕多大吗,太君后多大吗?” 李大人拱手摇头,“臣属实不太清楚。” 窦氏此人,宫里是没有半分记载的,要不是梁夏成了皇上,谁知道他是谁。 梁夏说,“朕今年十六,太君后不过三十三,他还年轻着呢,用‘寿’字‘安’字是不是太显老了?” 李大人皱眉,“这……” 冯阮开口了,“臣觉得这个玥字就特别好,‘玥’,传说中的神珠。太君后于我大梁来说就是这颗天降神珠,这才孕育出皇上这等明君,所以用此字,很是合适。” 冯相不愧是冯相,朝中奸佞之臣的代表,她这套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本事,不仅能用来哄夫郎,还能用来哄新皇。 梁夏白净的小脸一本正经看向冯阮,“冯相,此言过于夸大了。” 李大人松口气,还好,皇上够清醒谦逊。 梁夏嘴角抿出清浅笑意,“不过朕喜欢。” 李大人,“……” 大梁要亡啊。 冯阮笑,“能替皇上分忧,是微臣的本分。” 这事刚这么定下了,就见御史大夫言佩出列了。 众臣不由朝她看过去。 言佩啊。 冯阮也朝她看过去,这是她最大的对手,也是她很敬佩的人。 半年前被考生砸了头,昏迷之际愣是拉着她管家言五的手,心灰意冷却还是百般叮嘱,“莫要追责。” 考生可能就是气不过砸了她,但行为上却是刺杀朝廷命官,抓到是要问罪流放的。可考生寒窗苦读数十载,能走到今日不容易,言佩于心不忍,她万万不能因为自己断了考生的前途。 她也是这么一步步考上来的,知道其中不易。 当时冯阮扪心自问,她要是言佩,她得弄死这群考生全家! 她一腔热血为国为民,却被这么兜头泼了冷水,热血凉透,其心已死。 言佩被砸的时候,先皇沉迷后宫,哪里在乎一个御史,知道她命在旦夕,只是敷衍地应了声,“朕知道了。” 是冯阮,是朝中清流口中的奸佞之臣冯相,拿自己的腰牌请了太医去言府探望,“就说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体恤关心大臣,这才派你过去。” 一连两个月,直到言佩身体大好,太医才回宫复命。 只是冯阮听太医说,言佩好像脑子有点问题,刚醒来的那段时间一直哭,问她的床怎么这么小,可怎么伸的开腿。 后来的事情,冯阮就没管了。 如今见她主动出列,想来已经大好。 言佩儿对于参人相当有经验,不就是告状吗,上回她恼死了陈妤果,连着两次参陈乐时。 言佩儿目光往后扫,本来正站着打盹的陈乐时脊背一凉,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盯到了,一抬头,就是言佩儿看过来的视线。 陈乐时哆哆嗦嗦,扯起衣襟,把脸遮住,同时下意识回想起来,刚才她是哪条腿迈进宫门的来着? 都快半年了,怎么陈妤果炸言家粪坑的事情就过不去了呢! 言佩儿轻哼一声,不跟她计较。 她今日有正事。 言佩儿跟只大鹅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列,目光从廉鹤身上扫过。 廉鹤朝她微微笑,颔首以示鼓励。去吧,她的替死鬼。 “皇上。”言佩儿提高音量。 梁夏看过去,言佩儿跟陈妤果的事情梁夏都知道,对上言佩儿,梁夏甚至有些心虚。 那日站在墙外给陈妤果的炮弹点火的人,就是她…… 梁夏忍不住看天,今夜太阳不错,乌黑油亮呢。 言佩儿可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儿,她道:“我有话说。” 梁夏客气极了,“您说您说。” 言佩儿对梁夏印象不错,好看的小姐妹。 她伸手,往后一指廉鹤,道:“她想参春闱主考官江大人,但是没资格开口,所以我帮她给你求个请,让她开口参人。” 廉鹤,“???” 廉鹤眼睛都睁圆了,人傻在了原地。 她要的是这个开口吗?! 廉鹤反应极快,颔首低头,“臣不知御史大人在说什么。” 哦~ 有意思了~ 冯阮看得津津有味,死水一般沉寂的御史台,终于有点意思喽。 比冯阮看得还津津有味的是梁夏。 刚才的困顿劲儿全醒了,一双清亮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底下的两人。 她下意识朝李钱伸手,掌心朝上,抖了抖手指。 李钱也下意识低头解荷包,准备给她倒瓜子。 李钱,“……” 李钱将拂尘扫在梁夏手上,低声说,“皇上,上朝呢。” “所以呢?”梁夏回头看他。 李钱道:“您见过哪个皇上在上朝的时候,边听大臣吵架边磕瓜子的。” 梁夏失落至极,这明显一看就有大热闹,吃不到瓜子多难受。 言佩儿一愣,被骗了一样,扭头看廉鹤,难以置信,“啊?” “我是在帮你说话啊,你这么个人怎么这样呢!”言佩儿当殿跺脚。 三十三岁的言大人当殿撒娇,不少大臣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看来言大人这脑疾,还没好啊,不然哪里做得出这种举动。 言佩儿可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只要不是爱慕的目光,她统统定义为嫉妒。 言佩儿气不过,冲到廉鹤身边,伸手拉扯她,“你说话啊,刚才是不是你要参江大人,你非要我替你说,我替你说完你又不承认,你怎么两幅面孔,你是张了两张嘴吗?” “大人,大殿上,您别说胡话。”廉鹤把众人的思路往言佩脑子有病上引。 “哈,胡话?我这叫胡话?”言佩儿气得眼眶红。 她快步走到梁夏跟前,跟梁夏说,“就是她让我参江大人的,江大人是谁我都不知道。还有上次,也是她让我参齐敏。” 言佩儿站在台阶上,伸手点廉鹤的方向,“是不是你,让我参齐敏的人是不是你,让我参江大人的人是不是你,有胆做没胆说,我、我瞧不起你!” 这个动作特别不礼貌,但廉鹤值得! 言佩儿指完双手抱怀,撅嘴深呼吸,表示很生气,“小人,厨房里的老鼠,地上爬的臭虫,你个小人。” 这是言佩儿能想到的,骂人最脏的话了。 不行,太脏了,不符合她的形象。 梁夏见她气得胸脯上下起伏,脸都憋得通红,于心不忍,不由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臂,顺毛一般,“不气不气啊。” 上回被炸了,估计也气成这样,听说在家当了几天的鱼呢,都没出浴桶。 太惨了。 梁夏摇头感慨,果子这干的都是什么事情!谴责她。 “嘤呜。”言佩儿跟个猫似的,嘤咛委屈一声。 要不是还不熟,她都能靠在梁夏怀里哭。她何时做好事还被人这么污蔑的啊。 梁夏眼睫煽动,默默收回手抱在怀里。 她怎么觉得言大人不对劲呢,是砸傻的,还是上回她们吓傻的? 众人也静了一瞬,再看向言佩儿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言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这才借着疯疯癫癫的状态说出这些积压在心里的话? 冯阮亏得没磕瓜子,要不然现在一口得咬在舌头上。 这是哪里来的小公主,她佩姐呢! 她铁骨铮铮的真女人,佩姐呢! 她那么坚韧那么中正的佩姐呢! 廉鹤断然没想到言佩儿会把这些事情抖落出来,整个人没有半分防备,上去捂她的嘴都来不及。 因为言佩儿还不老实,上个朝,都能从正中间走到她身边,又从她身边走到梁夏身边,来来回回的告状,像个娇惯长大没受过委屈的少年,恨不得哭给所有人听。 廉鹤只当她傻了,谁知道她疯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群臣的目光落在廉鹤身上,廉鹤心尖轻轻颤,抬眼看高位上的那人,正好对上她干净的眸子文气的脸。 梁夏温和一笑,靠在椅背上,无害的像个学生,熟悉的音调响起,“廉鹤啊。” 声音像寒冬腊月刺骨的冷风,直接吹到人心底。 “说说吧。” 廉鹤浑身血液从脚底板凉到头发梢,连呼吸都觉得疼。 她上次这个调调喊的是“梁佩啊”,看看梁佩如今是何下场。 “臣、臣实在不知道御史大夫在说什么,言大人身为御史大夫,觉得臣德行有亏要参臣,那臣认,可要是莫须有的罪名想安在臣身上,臣实在不从。” “你是哪盘小点心,还值得我冤枉你。”言佩儿下巴抬到天上。 “皇上,言大人似乎有些反常,”有人混淆视听,“说得话,不能全信。” “言大人反常与否,跟她参廉鹤一事有何关系?言大人既然说上次参齐敏齐大人一事是受人挑唆,那便要查实此事,还三位大人一个清白。” “言大人若是受伤未愈,那说得话便不能算作清晰时所言。她参廉大人的事情,也可能是记忆混乱记错了,把自己做的事栽在别人身上。” “这位大人,您在太医院身居何位啊?您这么会断病,来什么前朝,直接去后宫太医院任职便是。” “你——” “我实话实说,”开口怼人的是礼部尚书戴大人,原礼部侍郎齐敏是她的下属,“皇上,臣请求彻查此事,还齐敏齐大人一个公道,齐大人只是体恤贫苦学子这才提议发放津贴,绝无拉拢门生之意啊。” 关于言佩跟廉鹤的事情,争论比较大。 清流保廉鹤,权臣恨不得她们内讧打起来。 “冯相觉得呢?”梁夏看冯阮。 冯阮颔首,“臣自然支持查清事情真相,还清者清白。” 清流立马不干了,事情要是交给冯阮去查,廉鹤大人就是没事也能查出点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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