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放下筷子,敷衍地同冯阮说了一声,便去陪猪儿子了,只留冯阮身着日常衣服,坐在饭桌边。 王氏走后,她伸手将王氏位子上的小碗端过来,熟稔地将他没吃完的汤包吃掉。 不能浪费粮食啊。 冯府说是家大业大,冯阮说是位高权重,可早饭桌上不过两笼包子一碟咸菜配两碗清粥罢了。 饶是寻常四品的官员,吃的都要比她丰盛。 “将府里值钱物件从密道送走变卖,卖了的银钱跟以往一样,以‘王冯’的名字捐赠出去,或布粥或赈灾,都行。” 红掌低头应,“是。” 他抿了下唇,犹豫很久,还是攥着指尖轻声问,“主子,主君是不是,也听不见了啊……” 从视觉,到味觉,刚才已经是听觉了。 冯阮没应,只垂眸慢慢将桌上的剩饭尽数吃完。 她胖是有原因的,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怎么能不胖呢。 冯阮不说,可红掌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默默红了眼睛,脸在肩头衣服上蹭了一下,低头下去办事。 一个月的时间,冯阮笑了下,她穿梭这么多朝代跟时空,扮演了无数的奸佞之臣,来来回回的被查办处死。 那些掌权者恨不得对她除之而后快,早上定罪,三日后便直接抄家。 这次倒是有些不同,跟那些皇上比起来,梁夏竟然是给她留的期限最久的。 足足一个月时间,够她好好善后离开了。
第041章 言佩儿被送回来的时候, 言五整个人都傻了,她站在府邸门口,眼睁睁看着言佩儿被几大大臣合力从马车上抬下来, 然后越过她身边送进府里。 陈乐时走在前头, 最先认出言五, 问她, “送进哪个院?” 言五愣怔怔站着, 眼睛看向紧闭双眼的言佩儿, 以及包在她头上的那块纱布。 天光大亮, 她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沁出来的血, 鲜红湿润。 言五说不出话, 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站着, 所有声音都卡在喉咙里,怎么努力都张不开嘴。 陈乐时见她受惊过度, 随手扯了个府里的下人,吩咐着, “给这几位大人前头带路, 然后去把你们主君找回来。” 言五已经这样了, 言佩儿又倒下, 现在家里要有个能主事的人。 下人跟言佩儿接触不多, 毕竟也是才刚搬过来,但言佩儿不是个刁难人的长相,逢人还爱笑, 就导致她们对言佩儿的印象还不错,并没觉得她怎么作了。 这会儿见清晨竖着出去的人突然横着回来了, 吓得哆哆嗦嗦,不过她们又比言五好一点, “好,……大人们这边请,言大人住这边,不跟公子住一起。” “我去街上喊公子,公子早上带梅一出去了。” 见里头安排妥当,陈乐时才再次看向言五。 这位管家今年都五十了,身体硬朗健步如飞,光看精神倒是比言佩这个三十多岁的人还有活力,只是如今凑近了看,才发现她两边鬓角花白,眼尾嘴角也带着皱纹,颧骨处已经长了老年斑。 听闻言佩是由言五带大的,这位管家也没娶夫郎,一心都铺在言家跟言佩身上了,如果刨去血缘关系,言五说是言佩的母亲都不足为过。 当娘的看见孩子好端端的出门上朝,哪里能接受她被人开了瓢抬回来呢。 何况上次才被人用砖头砸过,这次又被人打了。 陈乐时是有女儿的人,格外能感同身受,虽然她总说松果两人就知道给她招惹麻烦,可哪一回两个孩子有事情的时候,她都是最先赶到的。 陈乐时呐呐道:“言管家,言大人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您看那太医她都来了,您别太担心……” 这话她自己说着都难受。 陈乐时安慰的略显苍白,只朝言五拱拱手,准备跟进去看看情况。 万一就醒了呢,御医说保不准能不能醒,但没说一定不能醒。言大人福大命大,万一颠簸这一趟她觉得难受,就醒来跟她们哭诉抱怨了呢。 陈乐时抬手,言五才看见她袖筒上跟手上的血迹,心脏猛地一阵收缩,在陈乐时抬脚要离开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声音好像瞬间苍老年迈了很多,“陈大人,可否告知我,我家大人她怎么了?” 陈乐时把早朝上的事情事无巨细跟言五说了一遍,“皇上肯定不会放过季月明的,您放心。” “放不放过还有什么意义,”言五朝院子里看,人都跟着往后院走了,一时显得外头空荡荡的,“大人都这样了。” 两次都砸在脑袋上,就是铁打的头它也受不了啊,何况脑子这个地方,本来就金贵。 “谢陈大人告知。”言五郑重地朝陈乐时拱手作揖行了个大礼。 既谢她告知朝堂情况,又谢她摒弃前怨在大人出事时最先赶上前,所以她袖筒连同里面的里衣都染了血,抬手时便能看见。 陈乐时慌忙还了一礼,要是别府的管家,怕是没这个待遇,能让京兆尹府的右扶风尊称“您”并且行以长辈之礼,但言府的言五可以。 言五没回府中,而是直接抬脚出门,不知道去了哪里,“主君回来,劳烦大人帮我带句话,请他帮忙照看好大人,就算咽气了,三天之内,在我回来之前都不准埋,就说是我说的。” “好,这话一定带到。”陈乐时看言五大步流星朝南走,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请神医,还是去特别灵验的寺庙里拜神? 陈乐时没等多久,言佩的夫郎梅盛就回来了。 她听闻过梅公子的名声,只是头回见他这么个人,外面都传言佩的夫郎丑若无盐,这才快三十岁了还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做生意,迟迟找不到妻主。 而且往常要是有什么宫宴,也是言佩一人来,情况倒是跟冯阮很像,所以都在说是梅盛模样太难看了,带不出门。 今日一见,陈乐时才发现外面的传言真的不能信。 梅盛是个个头很高的男子,光是看见他这身高就知道他迟迟找不到妻主是什么原因了,其次因为梅盛是梅家独子,导致他自幼跟母父从商在街头走动,这就成了别人嘴里的抛头露面。 至于长相,梅盛五官英挺俊气,倒是不太附和当下的审美,至于说丑无颜,那属实太夸张了些。 陈乐时朝梅盛微微颔首,把朝堂上的事情以及言五说的话都又给他重复了一遍。 “谢过大人了。”梅盛行了个大礼,陈乐时微微侧身,只受了半个。 跟陈乐时说完,梅盛便接管了府里的诸事,成了最有话语权的一个人。 可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同于那些娇养在后院没见过风血的男子,亦或是跟言佩没什么感情,所以梅盛对于言佩儿被人打了脑袋一事,接受度倒是比言五好很多。 处事落落大方,并不逊色于那些名门出身的嫡子。 他回来后便沉着冷静的处理这混乱的场面,先是拜谢各位送言佩回来的大人,再是让人烧水给言佩净身换身舒服的衣服,最后是亲自送人到门口。 梅盛抬手行礼,“各位大人的恩情我不会忘记,改日定着重礼相谢。” 几位大人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梅主君照看好言大人就行,我等还等着言大人早日伤情痊愈尽快回朝呢。” 虽说现在的言大人性子有些怪异,但接受她这个性子后,竟觉得还行。要是朝上真没了她,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东西。 等目送马车离开后,梅盛垂在身侧的手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 他回了后院,言佩儿已经被下人擦洗过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服,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梅盛站在床边,垂眸看言佩儿。 她身下躺着的这张拔步床是从言府搬过来的,她欢喜坏了,搬来放好后就坐在上面拍了拍身侧,眼睛亮晶晶地昂脸看他,盛情相邀,“要不要坐一下,我让言五铺了好几床被子,特别软!” 她还一层层数给梅盛看,“我虽然不是豌豆公主,但我喜欢睡软的,躺上去就是满满的包围感,特别暖和。” “虽然呐,这儿的条件不行,但言五还是给我创造了条件,言五真好,你也很好。当然,我也不错啦。” 她说的可开心了,梅盛受她感染,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只是却没坐过去。 他跟言佩有名无实,怎么好随便地坐在她的床上,还和她一起,那未免过于亲昵些了。 梅盛当时还想,若言佩愿意,将来就这么过下去也不是不行。 所以他清早给她送了个手炉过来,她还他一枚鸡蛋,有来有往,日子可望。 可现在…… 梅盛不由朝桌边凳子的方向看过去,几个时辰前,坐在那里含着泪说要好好上朝保护他的人,一眨眼的功夫,便因为正义执言而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梅主君。” 门外陈乐时去而又返,她快步进来,“我忘了件东西,这个给您。” 陈乐时从袖筒里将那个染血的手炉掏出来递还给梅盛,“从言大人袖子里滚出来的,我当时伸手捞了一把,所以……” 所以才沾了这些血,可那个关头,陈乐时也来不及管一个手炉,便直接塞袖筒里了,她刚才没想起来,都走出一截路程才觉得忘了什么。 梅盛双手捧着接过,薄唇紧紧抿着,连道谢都忘了。 陈乐时自觉离开。 梅一本来看言佩被人打了脑袋,满头都是血,就已经红了眼睛,现在看那个染血的手炉,眼泪直接掉下来,呜呜着说,“她上朝的时候都拿着呢,没放在轿子里。” “我想自己坐一会儿,”梅盛双手合十拢住手炉,看向梅一,轻声说,“你帮我去门口等言五。” 梅一擦着眼睛往外走,“好。” 等梅一出去,梅盛才慢慢挪动双脚,轻轻坐在言佩儿的床边。 他掏出巾帕擦拭手炉,可血像是铁锈一般,不知道为何,怎么都擦不掉。 梅盛低着头,水痕滑落脸颊掉在手炉上,沾了水,帕子才擦掉那血。 他把手炉擦拭的干干净净,放在枕头边,洗过了手,才坐回来。 “言五说你不愿意早起,现在好了,总算能多睡会儿。” 梅盛垂着眼睫,“但只能,多睡一小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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