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梁,国库无钱,地里无粮,四处天灾,各地起义。 朝内朝臣不合,宗室异心,朝外边疆不稳,邻国虎视眈眈。 整个大梁,宛如一艘沉了半截的大船。 梁夏她,才十六七岁啊…… 老皇帝怔怔地看着她,最后没再说什么,只是慢慢闭上眼睛。 李钱看了一眼,站在内殿门口大声喊: “皇上,驾崩了——” 老皇上死了,属于他的任务,正式开始。 李钱无缝切换自己的主子,虚假地为老皇帝抹了抹眼角,立马跟在梁夏身边鞍前马后。 那边在为皇上入殓换衣,这边群臣还在等着跟梁夏说新皇登基跟先皇下葬的事情。 摆在这些大事前面的,还有一群跪在地上的太医,以及季晓兮。 “都起来吧。” 梁夏说,“太医们都回太医院,我娘宽容,死前免了殿内所有人的罪。” 太医们齐齐仰头看她,先是叩谢先皇,后是叩谢梁夏。 “孩子我知你心善,但免了所有人的罪,这不妥吧,”梁佩看向梁夏,话里指的是季晓兮,语气冰冷,“冒充太女,可是死罪。” 梁夏抬眸看梁佩,这时候想着叫孩子跟她拉关系了? 晚了。 她可小气了。 “梁佩啊。”梁夏音调缓慢。 “???” 啥?梁啥? 殿内众人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梁夏。 梁佩本人更是没反应过来梁夏是在喊她。 因为她这个年纪,冯阮这些朝堂小辈皆叫她一声“佩老”,而她辈分高,所以刚死的老皇帝都要喊她“皇表姑”。 梁夏按理来说应该喊她“表姑姥”,这怎么就成“梁佩”了?! 梁佩呵呵笑,正要跟梁夏理辈分,“不是老妇我托大,太女你该叫我一声姑姥姥……” 她把“表”字都去掉了。 不把亲戚理清楚,她怎么倚老卖老,她怎么管教,哦不,帮助自家小辈不受外人蛊惑呢。 梁夏却是摇头,一脸认真,“你先前刚说过,你担不起我这一声‘表姑姥’。” 梁佩老脸一僵,“我说笑呢。” 梁夏微笑,“可我当真了。” 梁佩,“?!!!” 梁佩要论辈分,梁夏给她讲君臣。 “你既然知道咱们表的远,担不起这声表姑姥,那你我论君臣。我君,你臣,”梁夏眸光平平静静,“我叫你一声梁佩,有什么问题?” 梁夏疑惑,声音轻缓,“是你不叫梁佩,还是我叫不得你梁佩?” 谁敢说她叫不得。 梁佩被自己之前的话堵住,心里越发恨季晓兮跟冯阮,如今被梁夏问到跟前,只觉得老脸火辣辣的,头都抬不起来,“叫,叫得。” 李钱愣怔怔看着梁夏。 他最清楚,梁佩虽然是表亲,但辈分摆在哪里,连老皇帝都要给梁佩几分脸面,忍着让着。 而如今梁夏不过抓了个话语上的错处,便狠狠甩了这老太太一巴掌,把亲情撇去,直接谈君臣,丝毫脸面都不给。 往后这群宗室再想把手伸过来,打亲情牌可就不合适了。 梁夏连辈分最高的梁佩都不给脸,何况那群小辈们。 李钱有些分不清梁夏这丫头是扮猪吃老虎,还是天然就是呆。 冯阮倒是多看了梁夏几眼。 她还以为这丫头会用宗室跟朝臣互相制衡呢。 梁夏不再看梁佩,而是蹲在季晓兮面前看她,温声道:“你也回家吧。” 季晓兮眼睛都亮了,眼里有水光晃动。 她抬头看梁夏,认认真真看。 季晓兮这才留意到梁夏模样属实好看,是让人一眼望过去就心生放松的长相。 文静,秀气,眉目舒展,声音也是平平缓缓的,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但她同样年少,脸上是没染过黑暗的青涩稚嫩,像个书院里待考的学生,不谙世事。 季晓兮双手抓紧衣裙,想提醒梁夏什么,比如冯阮不是好人,比如宗室会杀掉不听话的傀儡,比如大梁最终被铁骑踏平寸草不生。 “那用完饭再走?”梁夏看她跪着不起,还以为她想留下吃顿晚饭。 季晓兮立马摇头,眼泪滚落,“我要出宫。” 季晓兮双手抹掉脸边泪珠,认认真真地看着梁夏,眸子清亮,说得话却有些古怪,“如果这次不一样,我要是能活下去,你说什么我都听。” 梁夏笑了下,“那我记着了。” 梁夏站起来,季晓兮也跟着爬起来。 “找人送她。”梁夏看向门外的罗萱。 “太女,”冯阮站出来,笑着说,“臣派人去送,顺带护送她周全。” 她看向梁佩,故意问,“梁佩,你觉得呢。” 梁佩在朝中并无官职,只是辈分年龄在,所以众人给她一份薄面。 可今日这脸皮已经撕破了,冯阮也想畅快一把。 梁佩梁佩,多少年没人敢叫她梁佩了! 梁佩脸沉如水,“那自然是好的。” 她朝梁夏颔首,语气冷冷硬硬,“老妇身子不适,想请先行回去。” “去吧,”梁夏想了想,“歇完记得来守夜,毕竟死的是你大侄女。” 梁佩,“……” 梁老太太要气死了,现在提到守灵,又要开始论亲情了? 梁夏有理由,“她是你看着长大的,我不是。” 梁佩被宗族小辈们扶着下去,生怕她再站一会儿会被气晕过去。 宗族走了,冯阮看向季晓兮,“走吧。”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两个侍卫提着宫灯,走在前面,两个宫侍提灯走在后面,冯阮跟季晓兮位于中间并肩而行。 就这么出来了? 季晓兮忍不住扭头看身后的皇宫,有点恍惚不现实的感觉。 她走了,以后的傀儡就是梁夏了。 可季晓兮再一想,她本来就是替梁夏做傀儡的,愧疚什么。 如今傀儡成了梁夏,她却拥有了自由,若是这次还会国破人亡,那她至少先快乐了! “谢过冯相,我自己认得路,不用您送了。”季晓兮觉得自己在跟一个很危险的人走在一起,像是她在想什么对方都能看穿。 导致季晓兮不得不收敛自己的放松,绷紧精神,不敢露出半分解脱的感觉。 冯阮双手抄袖,声音如常,聊闲话一般,“快到宫门口了,再送两步也不碍事。” 她问季晓兮,“可念过书?” 语气如长辈关心晚辈。 季晓兮斟酌回答,“念过。” 冯阮垂下眼睫,眼尾余光看她,“读过《开端》吗?” “开啥?”季晓兮没听懂,四书五经里有这篇文章吗? 冯阮点头,“那‘奇变偶不变’呢?” “鸡、鸡便?”季晓兮十分茫然,“鸡便沤……沤肥吗?” 冯阮笑了,“没事,随便问两句。” 她停在宫门前,没往外走,“回家吧。” 应该没问题,可能就是个想走捷径没成功的孩子吧。 季晓兮稀里糊涂地出宫,扭过头就瞧见宫门外马车上坐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女人。 瞧见她出来,对方立马将灯笼挑起来,“大夏?” “哦哦对不起看错了,你这身形猛地一看跟大夏有点像。”陈妤松点头含笑致歉。 季晓兮摇头,“没事。” 陈妤果靠在车辕上都快等睡着了,耳朵好像听见什么,含含糊糊说,“我怎么听到有人在说三角函数。” 她挠挠嘴角,砸吧嘴,嘟囔道:“大夏当了皇上啥时候给咱们弄点钱啊,我还等着造炮弹呢。” 陈妤松把滑下去的外衫重新盖她身上,轻声说,“乖,睡吧,梦里啥都有。” 季晓兮,“……” 好奇怪的两个人哦。
第007章 宗室一群人从先皇寝宫离开后也没走远,而是暂时在别的宫殿落脚休息。 为首的梁佩被小辈们扶着坐在主位上,其余人按辈分年龄或坐或站位于下首。 “梁……”梁成秀看着梁佩,下意识想喊梁佩。 梁佩好像知道她的想法,猛地抬眼看她,脸色阴沉。 梁成秀舌头瞬间拐了个弯,“梁…谅小皇帝也不敢拿咱们怎么着!” 机智如她! 梁佩这才幽幽收回目光。 好险。 梁成秀抬手扶额,抹掉并不存在的汗水,挑了把椅子坐下。 都怪小皇帝跟冯老狐狸,喊什么“梁佩梁佩”,导致她也差点喊顺嘴了。 梁成秀是梁佩的表妹,比梁佩小个十几岁,两人虽然私下里不对付,可面对大事的时候她们整个宗族还得拧在一起才行。 “初生的牛犊不怕虎,‘睁眼’看见的第一人就以为是亲人,”梁佩双手交叠搭在凤头拐杖上,闭了闭眼睛,声音也有些疲惫,听着越发暗哑,“很正常。” 她说的是梁夏。 仗着有冯阮在,先是当着她们的面放了假太女,还说要跟宗族断了亲戚关系。 呵,幼稚,天真,不知死活。 “她以为身后站着冯阮就行了?”梁佩嗤笑,“冯阮打的主意,不一定比咱们干净多少。” “她要是聪明些,就该知道谁才是她的亲人,谁才能制衡冯阮。没了我们,她就是冯阮手里拎着的木偶。” 这次是梁佩大意了,竟然着了冯阮的道,被她随便找个假太女就耍得团团转。 不仅失去了得到太女信任的先机,还在群臣面前丢了那么大的一个人。 “既然她不知道害怕,”梁成秀低声道:“咱们就让她知道知道,朝堂不是学堂,不是她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 梁佩微微颔首,赞同梁成秀的主意。 宗族虽然不似沈家那般拥有明面上的实权,可说到底也不是纸糊的老虎。 若是被梁夏踹一脚就塌了,那她们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中立足? 所以,得从别处找点场子回来,警告加恐吓小皇帝,让她知道害怕跟忌惮。 梁佩她们也想对小皇帝梁夏先礼后兵温柔待之,可惜的是已经晚了一步让冯阮抢先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兵后礼,软硬皆施,给小皇帝和冯阮一个警告。 “那孩子不是放了吗?” 梁佩睁开松弛的眼皮,眼角皱纹深刻,声音苍老无力,语气却不怎么慈祥,“你去找人把她处理了。” 杀个小菜,算是让小皇帝长长记性,让她知道她的莽撞冲动究竟会带来什么后果。 “冯阮那边……”梁成秀问了句。 “这事肯定是冯阮的手笔,她先找到真太女,又怕咱们有其他动作,就弄个假太女过来拖延我们。” 梁成秀气恼,“要不然那些证据,窦氏的身份跟起居郎的话,除了冯阮,谁还能知道?” 所以这事肯定是冯老狐狸干的,那假太女也是冯老狐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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