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春闱放榜, 后脚三五天之后就可以准备殿试了。 跟前两个考试略有不同, 殿试时间就一天, 从清晨入考场, 天黑前出考场, 场地也并非是礼部贡院, 而是设在了太和广场。 殿试考题由皇上亲自出题监考, 会同翰林院学士们共同批阅考卷, 翰林院学士们会将考生中最优秀的五份考卷挑出来,由皇上定出一甲前三, 点出状元。 梁夏是新皇,今年又正巧赶上科考选人才, 所以这批考生不管名次如何, 进了殿试的门都算作是天子门生, 是她的学生。 虽然都是新科进士, 可这届的进士对于别届来说, 含义不同,她们将是新皇梁夏的新臣,梁夏若是夜间月亮, 那这些进士便是拱月的众星。 只是碍于江南神女事件越传越邪乎,连本地县令都说有这事, 梁夏得亲自去看才行。 她既然要南下,那京中的事情便不能全部过问。 同时因为陈妤松陈妤果的关系, 她需要避嫌,索性把事情全部交给翰林院大学士江沣来办。 梁夏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江沣负责跟科考有关的一切事宜,包括点状元。 毕竟梁夏去南方一来一回少说数月,多则可能半年,等她回来再定状元,那就太耽误时间了。 朝中诸事,交给太傅蔡甜管理,官复原职的御史大夫言佩儿在旁协同。 梁夏南下期间,朝中大事会有蔡甜汇总,每三天着一批快马将消息递到梁夏手里,紧急事件便用信鸽传书。 江沣跟蔡甜同时出列,两个身着紫色官袍的人并肩站在一起,齐齐朝龙椅上的梁夏行礼,“是。” “兵部,”梁夏宿醉刚醒,脑仁还有点胀,捏着眉心点出兵部尚书,“近日补发边疆粮草物资,你挑人亲自押送不得有误,同时叮嘱夕颜木槿两位将军,注意边疆异动。” 兵部尚书,“是!” “礼部,”梁夏手搭在腿面上,神色认真很多,温声叫出礼部尚书,“我与沈琼花之子沈君牧,情投意合互许终身,决定娶他为夫,秋后迎娶,封为君后。” 梁夏道:“下朝后我便会拟旨,礼部加紧走程序,等我处理完江南的事情回来,便是大婚的时候。” 那日子很赶了。 梁夏是新皇,娶的又是君后,光走程序置办东西可能都要准备个一年半载,现在就半年时间,礼部要是想将帝后这场大婚办的盛大,就需要先放下手头别的事。 礼部尚书顿了顿,低头应,“是。” 跟前几件事情比起来,最后这件事情既出乎意料,好像又在意料之中。 没人会觉得梁夏是因为喜欢才迎娶沈君牧,大臣们想的全都是小皇上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沈家,选择了跟先皇一样的方式,把沈家之子迎娶进宫,以此维系前朝后宫的关系。 众大臣、尤其是家中有适龄儿子的大臣不由偷偷抬眼看坐在高位上的小皇上。 梁夏今年不过十六七岁,模样一等一的好看,一身文文气气的书卷气息,干净的像是一副笔墨画,还未因久坐皇位而浸染上权势之气。 但人不可貌相,朝堂上站着的每一个大臣,不会因为梁夏面软而大意轻视她,小皇上的心狠已经在处理宗室跟权臣的时候展现的淋漓尽致。 被关在幽巷里的梁佩以及被派遣去东北的冯阮,全是她的手笔。 被认回皇室的第一天,就将皇城京中的布防全换了一遍的人,怎么可能是个不谙世事的面软文静学生。 梁夏从不藏锋芒,她所展现出来的每一分魄力跟本事,不管是心狠手辣还是谋划极深,都证明她是最适合当皇上的人选,是冉冉升起的太阳,是大梁未来的希望。 这样的小皇上,才十六七岁,试问哪个大臣不心动。 她们看梁夏,不仅在看大梁未来,也在看她们的未来。 皇上娶沈君牧,说明她愿意利用后宫的关系来□□前朝,这对于大臣来说并不是坏事。 前朝跟后宫,向来相辅相成,对皇上和她们都有利。 家中有适龄儿子的人,已经开始期待大选了。 迎娶君后,正宫有主,到时候来年春天便会大选,这对于她们来说,是分权上位的好机会。 如今冯阮离京,权势分散,正是搏一搏的时候。若她们儿子争气,在后宫中某得贵君之位,她们还愁不升官? 所以梁夏娶沈君牧一事,群臣中无一人反对。 至于昨晚的烟花雨,谁人也不会想到是梁夏为沈君牧放的,在大臣眼里,她们结合是因为朝政跟权势,而不是因为感情。 笑话,这两个人,一个是当朝皇上,一个是将军之子,她们在一起怎么可能是因为情爱,就算有,那也仅占十分里的两分。 下朝的时候,梁夏还纳闷,“李钱,你说她们怎么都没人反对呢?” 她还以为会有人站出来说,“臣不同意!” 梁夏连反驳的理由都想好了,她还列了几条,分别从她跟沈君牧的家世外貌性格以及感情上有多合适来反驳,证明她跟沈君牧全天下最般配。 然后再使出杀手锏,“朕才是皇上,朕娶谁由朕做主。” 结果…… 根本没人说个“不”字。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梁夏双手抄袖,想了想,迎着晨光的小白脸都放着光,十分肯定地点头,“她们定是觉得我跟君牧天生一对,是天底下最合适不过的妻夫,所以都很支持。” 李钱,“……” 李钱结合自己的经历,斟酌提醒,“有没有可能她们是觉得,您娶未来君后不是因为你俩天生一对,而是因为您要拉拢沈家?” 李钱道:“所以她们认为,您娶了沈君牧,将来也会大选,她们的儿子也有机会进宫,这样她们就能水涨船高跟着升官了。” 拦着梁夏娶沈君牧就是拦着梁夏开后宫选侍,也是拦下了自己的青云路。 试问,谁会断自己的前程呢。 “她们的儿子为何要进宫?”梁夏疑惑。 “皇上就该佳丽三千,坐拥天下美人啊。”李钱直到今天都这么觉得,这才是皇上啊,所以梁夏大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梁夏慢悠悠喊,“李钱啊。” 李钱条件反射,“在。” “我跟你算笔账,”梁夏掰着手指头,边走边跟他说,“后宫每人的开销,一人的月钱就能够普通百姓五口之家一个月的花销,这些不是钱吗?” 李钱,“这些有国库出银。” 梁夏道:“国库也是我的啊,我出银子我就心疼。” 感情你不想开后宫,是怕花钱啊。 李钱腹诽,那您掏空私库给沈家……哦,那天大夏心疼地差点哭出声。 “我就这点身家,”梁夏仰头感慨,“只够养君牧自己的,别的男子就算了吧。” 梁夏想起什么,皱巴着脸跟李钱说,“人一多,我会分不清是我睡他们,还是他们轮流睡我。” 太累了,她每天处理朝政还得分批睡人,忙完公务还是“公务”太累了,她要跟沈君牧过小日子,两个人就行,人多太拥挤。 李钱愣住。 李钱完全没往这方面想过! 所以以前他后宫里的那些女人,是在轮流睡他?!怪不得跟他没感情呢,亏得他还以为他是所有妃嫔心里最重要的那个男人。 直到最后亡国的时候,她们卷着细软全跑了,只留下发妻元莺莺。 李钱不能想,越想越扎心。 早知道有今日,他定要好好对待自己的皇后,就像大夏对沈君牧那般,一枚铜板,掰开了,一半给沈君牧,另一半,还是给沈君牧。 帝王能这般纯情的,可能也就从小在街巷里长大,受克己守礼的蔡甜影响熏陶,而不是养在宫中价值观念早已跑偏的大夏了。 李钱仰头看梁夏,从她文气白净的脸上,看到了跟自己不同的帝王人生路。 干净,明亮,带着无限希望。 从确定南下到真正离京南下,中间隔了五天时间,就这都是比较赶的了。 哪怕梁夏说轻车从简,但要准备的东西还是很多。 罗萱留守京城,这次随她去的是沈琼花跟沈君牧母子。 沈琼花带领人马落后一两日的行程,梁夏则装作在京城赚了些银钱、去南方寻根的商人,比沈琼花提前一日出发,这样不引人耳目。 出发前,陈妤松陈妤果还有季晓兮艾草来送她。 “你说我带这么多金银,会不会太嚣张?”梁夏抚摸马车后面的大箱子,里面放着行李跟盘缠。 她担心极了,“万一遇到劫匪怎么办?” 陈妤松眼皮抽动,“放心,劫匪也怕遇到你——们。” 她也不看看她什么配置。 梁夏这一行人,带着“老父亲”李钱,年少的“妹妹”九号,以及“新婚夫郎”沈君牧。 外表看起来是老少弱,然而实际上,一车四人,三个武力最高。 她们要是碰到劫匪,依着大夏的性子,不把沿途匪窝洗劫一空,是不会走的。 陈妤果懂了,“你们负责在前面开路爆装备,沈将军的那队大军,纯属就是跟在你们后面捡装备的。” 毫无用武之地。 众人都以为该防备的其实是沈琼花那队人马,殊不知真正可怕的是前面开路的这四人。 陈妤松甚至怀疑,梁夏点名要沈琼花陪同,目的不在沈琼花本人,而是想拐人家的儿子一起去。 “京中交给你们了。”梁夏看向艾草跟季晓兮。 两人点头。 “明日殿试好好考,”梁夏眨巴眼睛,跟陈妤松陈妤果说,“殿试成绩出来,我送你们一份礼物。” 陈妤松正要问是什么礼物的时候,沈家马车到了。 沈君牧一袭青色春衫,身形轻盈地直接从车上跳下来,脚蹬都不用,衣摆翩跹,像只青鸟。 梁夏眉眼弯弯,正要朝他招手,就见他转身朝后,从马车里报春怀中,把冯朱朱抱了出来。 一段时间不见,那猪又胖了不少。 梁夏,“……” 梁夏最不喜欢的就是这头碍事的小猪。 陈妤松没忍住笑出声,手拍着梁夏的肩膀,表示,“做戏做全套,你那新婚夫郎,连你那猪儿子都带上了。一家五口,老少都有,整整齐齐。” 沈君牧抱着小猪,报春拎着行李也在随行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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