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手腕被覆住,盖住脸的双手被一股力道轻扯开。 她回过神,就看见方才离去的墨色人影,又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 木门未曾被合上,从上方倾斜散进了一室的光,光下尤其亮堂。这些光落在身前人的眉眼上,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陈在溪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弄清楚。 她想要弄清楚心里会何难受。于是她站起身,像以往一样上前一步。 表哥没有躲开。 距离拉进,借着那束光,眼前人的眉眼得以清晰,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表哥。”陈在溪抽咽了句。 上前两步以后,她有些想抱抱他,这般想着,她便抬手,环抱住眼前人的腰。 她身姿娇小,额头才到宋知礼的胸膛,扑进男人怀中以后,他身姿将她整个人都遮住。 有甜香扩散开,怀中人温软。宋知礼感受到她的动作,不由得颤了下手。 这会儿,陈在溪正将额头抵在男人的胸膛,一边用脸颊轻轻蹭着。 她用他衣衫擦眼泪,胡乱擦完后,才轻声问:“表哥,你方才生气了吗?” “嗯。”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陈在溪环住他腰腹的手收紧,忍不住解释:“方才在溪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将笔碰丢了,才弄脏了地板。” 宋知礼什么也没说。 氛围压抑,他不说话,陈在溪便不知还能说什么,只低声抽泣了会儿。 从她眼眶中流出来的眼泪,大多数都被蹭到他的胸膛上。 宋知礼放任她的动作,带着几分不容人察觉的纵容。 哭了会儿,心下却越来越乱。 四周越发寂静,只有她哭泣的声音。陈在溪长舒口气,絮叨着说:“对不起表哥,方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一开始是,是因为我想研磨,才不小心碰倒了笔……你方才,方才拉开门出去,屋子里很安静,我以为我被丢下来了我,” 我很难过。 她语序颠倒,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到这里时,声音却止住了。 陈在溪不想胡言乱语,便渐渐沉默下来。 只是她还缩在他怀中,紧紧揪着他衣摆,既是不说话,也在悄悄哭。 刚哭了会儿,陈在溪感受到有一股力道正将她拉开,这力量强势到她无法反抗,她迫不得已地松了手。 表哥连抱也不让抱了吗? 她好像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哭了。 心里的那些不舒服被一一剖解,只是一想到这个答案,她的眼泪便更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往外冒。 陈在溪自觉地朝后退一步,红着眼眶不敢抬眼。 就在此时,一只手忽而抚上她的脸颊,用掌心托起她下巴,将她埋着的脸抬高。 陈在溪眨眼,纤长的睫羽颤了下,视线模糊,她看不清面前人的神色,便眯着眼睛。 午后的光透过门廊,映照出她的泪眼朦脓。她杏眸湿润,一双眸子在光下,漂亮极了, 宋知礼却觉得有些刺眼。他用指腹将她的眼泪抹去些,很轻地叹气,“别哭了。” 他罕见地也有些无奈,接着解释:“表哥方才是去净手,没有丢下你。” “嗯。”陈在溪闷哼了声。 刚刚哭过,此刻眼睛有些痒,她忍不住抬手,用力地揉了揉。 宋知礼将她的手往下扯,冷声道:“别动。” “很痒。” 她有些委屈地抱怨。 宋知礼没说话,将她揪在手中的手帕抽出。 他没什么表情,有些冷淡,同时又周全细致地替她擦泪。 宋知礼看着她泛红的眼眸,“又哭什么?” 就是这样。 很少有人问她哭什么。 除了绿罗,没有几个人会这般问她。 怪不得这几日想到表哥,心里总有些难过。 原来她是,真的有些喜欢表哥了。 但是这样是不对的。 陈在溪摇着头,闷闷不乐道,“方才让表哥看我写得字,表哥明明看也未看。” 她说话时,湿濡的眼睫一直在颤。 “不会,”宋知礼耐心同她说;“表哥看见了。” “是吗?”陈在溪嘟囔了句,又上前抱住他。 想明白以后,她心情有些复杂,因为她从未想过,当初那幼稚的想法会脱离成现在这样。 明明当初不是这般设想的。 陈在溪靠在他怀中,平静了一会后,她抬眼,突兀地问他:“表哥,你可以亲我吗?” 她忽然想起,表哥还未亲过她。 等了好一会,才等到表哥的回应,男声沉静,就好像不会有波澜。 “你还小。” “表哥一点也不喜欢我。”陈在溪知道他会拒绝,所以这话是说给自己听得: “那我也不喜欢表哥了,也不想习表哥的字。” 陈在溪松开环住他的手,朝门外走去。 空荡的院中,盛满了金灿灿的日光。 表哥未曾抬步追她。 这样也好,表哥只将她当小辈,那她也不要真的喜欢他。 她现在已经长大了,练不好的字,她知道及时止损。 *** 那日过后,她再没见过表哥一面。 她明白的,如果不是因为她主动,那她和表哥便不会有接触的机会。 生活重回平静,宋府中热闹起来。已到八月,整个宋府的下人开始忙碌,开始大张旗鼓地置办。 陈在溪数着日子过。 八月开头的一天,下了很大的雨。雨声淅沥,吵闹中,却让人的心平静下来。 自来到宋府以后,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下雨天。因为这样,她可以哪都不去,只和绿罗窝在屋子里。 今日也一样,窗外,雨声嘀嗒,冲刷着夏日的热意。 几案上摆着新鲜的云片糕,陈在溪吃了些,便有些昏昏欲睡。 “小姐,你不是方才醒吗?”绿罗走过来,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啊!”陈在溪心虚,“这不是听见雨声就觉得困了嘛。” “小姐,你近日里怎这般懒散?” 绿罗自小便跟着陈在溪,两个人一起长大,这几日她也察觉到一些不对,沉默了会儿后,绿罗皱起眉: “小姐,你同我说说,前段时日里,小姐同世子爷相处的如何?” “就……”陈在溪长叹口气:“反正就,又愧疚又失败的。” 愧疚是因为,她这段日子里,给表哥添麻烦了。 失败是因为,同最初的想法偏离,心都丢了一半,表哥还仍旧冷静。 “其实我觉得,李公子对小姐不错。”绿罗呼出口气,突然提起李长怀。 “啊?” 陈在溪尚未反应过来。 她这副懒散的样子,绿罗恨铁不成钢,叫了声:“小姐!” “小姐,我这几天也想了想,绿罗是觉得,您别好高骛远想着世子爷了。” “我没有。”陈在溪侧过头,摇头否认。 绿罗瞧着她神色,轻声问:“小姐,你难不成真的想嫁到张家吗?” 提起张家,陈在溪神色落寞了些,只是叹气:“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绿罗是觉得,小姐是否可以和李公子提一提这件事?” “这样会给长怀哥哥带来麻烦的,”陈在溪反应过来,摇头:“绿罗,你知道的,我们已经给长怀哥哥添了许多麻烦了。” 在景江的日子,李长怀已经帮了她够多。 她若是仗着别人的好一再索要,这样真的对吗? 绿罗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截了当道:“小姐有没有想过,万一人李公子,就希望被你麻烦呢?” “小姐你还是试一试吧,”绿罗忽而沮丧:“我只是想不到别的法子了,绿罗不想小姐嫁进张家的。” 陈在溪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她当然也不想嫁给张阳,她还不想死。 思及,她叹气,并将手中的云片糕都搁下。 陈在溪躺在榻上,想了许久以后,她闷声哼了句:“好,我知道了,若是哪日再见到长怀哥哥,我便去问一问。” “小姐,”绿罗立刻提议,暗示道:“后日里就是世子爷的生辰,小姐你知道的,这种时候,李公子肯定也会来。” 几案上,昨日才换上的蔷薇花又有些枯了。陈在溪看着花,听着绿罗的声音,点头:“好,我知道了。”
第55章 厅堂内, 一张八仙桌摆在长案前。 室内庄重,花几桌椅都成对成套摆放,一眼望去, 严格有序,成套的家具尽显气派。 老夫人坐在高椅, 身边拥簇着一堆前来送礼的人。转头时, 她瞥见刚进屋的几人,当即笑道:“是念怡来了?” “夫人今日可安好?”林念怡抬步往前走。 一边说着, 跟在林念怡身旁的丫鬟上前,端上一件由整块芙蓉石雕制而成的朝冠耳炉。 炉底配金座,还镶嵌上了各色的宝石,五色宝石晶莹剔透。 这样精美的小件, 放在外自是稀罕的宝物,只是放在今日, 便称不上“稀罕”了。 李嬷嬷只将耳炉交给下人, 并未多看一眼。 每年的这一日,来往宋府的人络绎不绝,送来的礼堆在库房, 多得让人清点不过来, 她已经见惯。 没一会儿,厅堂内又多出几道人影。 沈确先是环顾了四周,才上前, 拱手致意:“老夫人好。” “沈大人。”老夫人客气着摆手:“劳烦您忙里抽闲了, 还来宋府一趟。” “宋兄生辰, 我自是要来祝贺一番。” 寒暄完, 沈确侧过头,随口问道:“宋老夫人, 怎么没见着宋兄?” “知礼啊他今日还有事儿,”老夫人闻言,有些不自然地解释,“沈大人先去园子里,等晚宴时,等知礼忙完了便会来。” “好,夫人您忙。”见老夫人抽不开身,沈确并未多问,只是恭敬道。 今日园中盛宴,他转过身,便有丫头自觉上前,领着他往一边走。 夏日园林,碧绿色连绵,因着宴席,园中还搭建起高台。 高台之上,舞女们身姿翩然。扭头看,又是一池荷塘,水面上波光粼粼,风光正好。 沈确入座,正打算欣赏会儿舞姿时,高台之上的舞女却退下了。 片刻,台上多出位抱着琵琶的美人,美人指尖浮动,灵动优美琵琶声当即散开。 听着优美的乐曲,沈确低头,抬起桌上的酒杯,浅尝了酒。 酒香浓郁,入口绵长,是宫中所物。 今日还来了许多并未被邀请的散客,但宋家连招待散客都是用宫中所酿,放眼整个上京,也无人能做到这般大手笔。 “啧。”沈确思及,突然又有些羡慕宋知礼了。 他将视线落在一旁的人影上,唤了声:“十九,你过来。” “沈大人?”十九上前,面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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