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她紧捏着茶杯,茫然无措。 张阳许是醉了,双眸浑浊,抱着酒瓶不断笑。 这副醉态落在人眼底,尤其轻浮。 绿罗护住陈在溪,语调发颤:“小姐,我去找人。” 她说着就想走,只是想到要留小姐一人在此处,绿罗一顿,站在原地便想叫人。 陈在溪将她扯住,面色为难。 醉了的人,做事情可以不用考虑后果。可是她不一样,她是清醒的。 今日是表哥的生辰宴,宴上来去这么多人,若是随意喧闹,定是会打扰到大家。 凭老夫人对待宴席的态度,她即是有委屈,也只能忍着。 张阳大概也是吃准了这一点,当下笑着靠近她,痴笑道:“在溪,你穿粉色很好看。“ ****** 同宋府相熟的人家,都被单独宴请到一旁。 宴桌上色泽鲜亮的菜很是诱人,沈确将目光落在其中一道上,随口夸赞了句:“今日这和菜,到是消暑。” 老夫人本在同一旁的人闲谈,听见这话,她侧过头,“昨日厨房递过来的单子上,本是没有这道的,还是宁夏考虑周全,特意让人加上。” 立刻便有人捧场道:“宁夏这丫头一直便聪慧,放在整个上京,她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姑娘。” 老夫人听了这话,自是高兴。 众人的目光便落到那高挑的身影上,江宁夏脊背挺直,身姿纤瘦,出落地越发宜人。 “我记得宁夏丫头那会儿才这么小,”老夫人身旁的李夫人笑道:“虽说是小了些,但也古灵精怪的,就爱往宋府跑。” 老夫人听见这话,也陷入回忆:“那会儿我们知礼也不大,宁夏来宋府也不为别的,就为了找知礼玩儿。” 说着,老夫人将目光落到不远处的身影上,高声唤了句:“知礼还记得吗?那会儿宁夏可是成天追着你跑。” 宋知礼坐在一旁,与一桌的热闹格格不入。日光下,他眸色冷淡,侧脸轮廓冷硬。 听见有人唤他,他直言道:“不记得了。” 几个字便将老夫人堵得说不出话,片刻后,老夫人掩饰性地抿了口茶:“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其实我这个老人家也都要忘了。” 江宁夏面色未变,笑着打圆场:“我还记得,那会儿姑祖母嫌我烦,就把我打发出去和哥哥姐姐们玩。” “祖母可没嫌你烦呢,不让你去找哥哥姐姐,你可是还要哭呢。” “祖母别拆穿我了。”江宁夏脸颊微红,一边又忍不住朝右边看。 墨色身影落坐在一棵梧桐树下,他身姿如松,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冷冽,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江宁夏看了他几眼,愣神片刻。 宋知礼的目光落在池塘的另一边,他始终未曾移开视线。 连她偷看的目光,他好似都未曾发现。江宁夏的情绪忽然有些微妙,顿了下,她大着胆子看过去。 池潭的另一边招待散客,人影重叠,她没瞧出有什么不同的。 就这般看了几眼,再回过神时,她看见墨色人影的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宋知礼,这般明显的情绪起伏。 他的神色间不在淡然。 日光明媚,偶尔有一徐清风拂过,惊得一池荷花晃动。 宋知礼收回目光,“叫十一过来。” 男声忽然落下,他身后的白术有些茫然。但不敢多问,白术只是点头:“好的大人。” 转过身,白术抬步想走,也就是这时,冷淡的男声再度传入耳畔。 宋知礼面色沉静地看着池塘边,压着茶杯的上指尖却微颤起来,冷声道:“不用了。” *** 池塘的另一边,李长怀捧着碗绿豆冰,一边叫下人将人打发走。 四下再无酒气,而方才出现的人,就恍若只是梦境一般。 陈在溪呼出口气,愣愣地坐在原处,与此同时,视线之中,出现一碗冒着凉气的绿豆冰。 李长怀将绿豆冰放在她的宴桌上,他似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半响,见她缓过神,李长怀呼出口气,苍白道:“无事的在溪,方才已经让下人将人带走,你……无事的,别怕。” “嗯,麻烦长怀哥哥了。”陈在溪扯出抹微笑,跳动着的心脏却一点一点凉下来。 她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很难过。 既是现在可以躲过张阳,那成婚以后呢? 李长怀并不知她在想什么,看着她独自忧神,连带着他也紧张起来。 “在溪,”李长怀清咳一声,踌躇着问道:“方才那人,是宋老夫人替你寻得未婚夫吗?” “嗯。” “你是……” 一句话未完,几个下人匆忙跑来,慌忙道:“大公子怎跑这儿来了?” 李长怀一顿,未说完的话便只得暂且搁置。 他侧过身,见面前几人的衣衫上绣着李家族徽,心下明了,“母亲叫你们几人来得?” “是,”其中一位嬷嬷点点头,语调急促:“大公子啊,你怎得一人跑过来了,还是方才宋大人问了一句,夫人才发现您跑了。” 李长怀皱起眉:“宋兄找我有何事?” “我也不知,只是夫人让你快过去。” “好。”李长怀点头,只得先跟着几人离开。 临走前,他回过头。 日光下,坐在前方的女子一袭粉衣,暖阳尽数落在她身侧,将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辉。 陈在溪端起绿豆冰,冰凉和甜蜜让她放松下来。 她吃到甜食时,眼睫会忍不住发颤,像蝴蝶颤动翅膀,是很轻的弧度。 方才她眼底的害怕,他看得很清楚。 而那句被打断的话,是他想问,若是她讨厌她的未婚夫,他可以帮忙。 未得到答案的话变成遗憾,李长怀一怔,当即便开口道:“在溪没,你等等我,我待会儿便回来。” “好啊。”陈在溪捧着瓷碗对着他笑,眼眸中闪烁着光芒。 ****** 热闹散去,日光也一点一点黯淡。园中人越来越少,直至天空变为阴沉的灰色。 陈在溪侧过头,见一旁的宴桌前仍旧空荡。 “李公子还会来吗?”眼瞧着园中空荡下来,绿罗有些担忧。 “大概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陈在溪试着猜测,只好摇头,“这般晚了,既是等不到人,那我们也走吧。” “小姐,”绿罗长叹一声,有些遗憾:“前日里商量的事情,小姐可是又忘了?” “我,”陈在溪有些心虚:“我还记得,但绿罗也看见了,方才还未找到机会开口,长怀哥哥便被家里人叫走了。” “……” 虽然遗憾,但绿罗也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想到小姐的未婚夫,绿罗走上前,强颜欢笑:“那小姐等下一次再问。” “好。”陈在溪站起身,理了理衣摆。 夜晚的院中,微风拂过有些凉,她同绿罗往一侧的小路上走。 迎面遇上一个匆忙跑来的陌生嬷嬷,陈在溪避开,想给她让路。 那嬷嬷停下,打量了几眼陈在溪后,忽得笑了:“是在溪小姐?哎哟可算是找到你了。” “怎么?”陈在溪一顿,语调疑惑。 “我家公子正找你呢。”说着,那嬷嬷上前,将陈在溪拉住。 被人禁锢住手臂,陈在溪想起李长怀临走前说的话,没有第一时间反抗。 那嬷嬷也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强拉着她便往一边走,步调匆忙。 肩膀被嬷嬷压得很疼,陈在溪轻蹙起眉,不由得唤了两声绿罗,却无人回应。 不光是没有绿罗,这条路上,她没有遇见一个人。 那嬷嬷将她带到一处后停下。 不远处有灯盏亮起,借着稀薄的光亮,陈在溪抬眸张望着,看了两眼以后,她的心一点一点凉下来。 这一处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陈在溪不动声色地将手握成拳,她看向身前的嬷嬷,软声询问:“嬷嬷,这是哪儿?天好黑。” 那嬷嬷没说话,不一会儿,从前方走过来几个丫头,皆是陌生面孔。 陈在溪站在一侧,纤弱的身姿微微颤抖, 未给她反抗的时间,那嬷嬷转过身,面色已然冷了下来,她抬抬手,几个丫头便上前将陈在溪禁锢住。 “江大娘,”小丫头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语调慌乱:“现在可怎么办?” 被换做大娘的人瞪了小丫头一眼,江大娘看了眼天,又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陈在溪。 片刻后,江大娘轻嗤一声,她抬手,从一个丫头那接过杯酒。 江大娘不曾犹豫,将酒往前一泼,冷静道:“衣服脏了,你们几个带她进屋,去给她换一身衣裳。” 青梅酒酸涩,陈在溪将双眼闭上,这凉意自胸口氤氲到腰侧,引得她全身战栗。 衣衫湿透,却不给陈在溪喘口气的时间。 几双手压在她身上,几股力道将她牢牢控制住,她整个人无法反抗。 见她这般纤弱,落在肩侧和腰上的力道加重,几个丫头冷着脸,将她拖进一间堂屋。 与此同时,陈在溪发现,不仅仅是疼痛,一股热意自心口蔓延开来,她忽然觉得好热好热啊。 江大娘跟着进屋,冷声道:“你们几个先把她的衣裙扒了,我过去叫人。” “是。” 陈在溪想说些什么,抬手又落下。她已经说不出话,全身无力,只有额上不断冒出的汗,映照出她的难受。 江大娘走后,一个黄裙丫头皱起眉,忽而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等等,我记得那药只引人发热,她,她怎么倒像是,快死了一般?” 她白皙的肌肤上,氤氲开潮红,红唇越发鲜艳,可是双眸却紧紧闭着。 她这般模样,原本还在扒她襦裙的小丫头也不敢动了。 “我,我……”小丫头猜测道:“表小姐身体不好,总是生病,我听宋府上的丫头说,她每天都要喝好多药。” “她是不是,”说到这里,小丫头害怕地收回手,惊呼一声:“她若是就这般死了可怎么办。” “晦气,”黄裙丫头呼出口气,也收了手,“那药是我下的,只会引人发热,可她现在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哪像是中了春药?” “那姐姐,现在怎么办?” 黄裙丫头摇头,面色嫌弃:“这要是真死了,又得怪我们头上,反正人我们已经送到了,趁她还没事,我们先走算了。” 小丫头忙点头。 两人走后,室内寂静下来。原本紧闭双眼躺在床榻上的人,忽而一颤。 好热,她真的好热。 陈在溪将双眼睁开,有泪水顺着眼眶滑下,她抿起唇,将身子支起来。 角落里摆着几案,几案旁是白色屏风,屋内干净,是完全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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