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 他含笑看着她:“还和表哥闹脾气?” 陈在溪没有回答,只是极其地,颤抖着。 宋知礼抬手,将指腹压在她眼下替她擦泪,有些不解她突然的情绪。 陈在溪却颤抖地更加剧烈。下一瞬,她埋头扑进男人怀中,将脸颊藏起。 “表哥。”她轻轻唤他,声音却沙哑,比起昨夜还要可怜。 她一面恐惧,一面想要他的怀抱。 陈在溪快要喘不过气,呜咽道:“表哥我,我好疼啊。” “在溪好疼啊……” 她都要分不清这是恐惧还是疼了。 梦里,梦里那样冷漠的目光。她也会害怕,她害怕闭上双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最害怕表哥像梦里那般看她。 陈在溪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她捂着耳朵,也不敢看宋知礼的眼睛,只想要隔绝掉外界的一切。 日光透过花窗,落在床榻边娇小的身影上,将她眼底的恐惧映得一清二楚。 宋知礼唤了她两声,却见她并无反应,反而颤动地更加厉害。 他用手捂住她的双眼,宽厚的掌心微微下压。 陈在溪的眼中便只剩下一片黑暗,脑中的混乱画面一一退散,这样纯粹的暗色,使得她得以冷静。 “陈在溪。”宋知礼一字一句地唤她,语调平稳地哄她:“告诉表哥,哪里疼?” “心。”她终于能听见声音,哭得断断续续,反复道:“心,心好疼。” 宋知礼没见过她这般哭。 她一张脸上都是泪,连带着他的心,都极轻地颤了下。 他面上却平静,缓缓用手扣住她的手腕。 “罢了,想哭就哭。” *** 王太医是被白术传到北院来得,他挎着个竹木篮子,并不灵活的双腿一瘸一拐。 “这边走王太医。”白术的语调急促。 看了眼王太医的双腿,白术顿了下,又抬起手领着他走。 王太医脚步变得凌乱起来,他将手压在竹木篮子上,大喘气地问:“白,白术,你怎么这么着急,你先同我说说,你家大人是怎么了?伤口可是又裂开了?还是旧伤复发……” 推开木门,室内散发着冷冽的松香。 抬眼看去,架子床边,男人的身影被虚化,让人不由得放轻脚步。 帷幔中,陈在溪轻靠在男人怀中,没什么精神地眯起眼睛。 她缓声道:“其实表哥,好像又不疼了。” “嗯,”宋知礼应了声,却将视线落在门边,冷声催促:“进来。” 王太医挎着药箱小步上前,低着头没敢说话。 几声细碎的女声落在耳畔,他没敢细听,片刻后,帷幔里伸出两只手来。 准确的说,是交缠在一起的两只手。 男人的手掌宽大,被他环住的手却纤弱瘦小。 王太医僵了下,将手指搭上去。 不知何时,他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王太医将手收回来,抬手擦了擦汗, “宋大人,宋夫,夫人身体虚弱,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虚,病气入体,要注意情绪不可起伏……” “叫你过来是让你说这些?”宋知礼淡声发问。 男声冷淡,明明是对着旁人说得,但陈在溪就是莫名缩了下。 他说这话时实在冷漠,同梦中人的双眸一样。 陈在溪将指腹蜷缩起,有些害怕地揪住男人衣袖,她轻声道:“表哥别这么凶他好不好?” 王太医早已经吓得发抖,生怕宋知礼迁怒。 刚想跪下,就听见耳边落下一声很轻的“嗯”。 宋知礼并未多计较,只缓声又道:“帮她再看看。” “好的大人。”王太医抹了把汗,再次将手搭了上去。 等了片刻,王太医的神色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这位宋夫人的脉象实在混乱。方才诊脉时,他并未诊出什么心疾,但现下再看这脉象,却觉得异常奇异。 就好像这般混乱的脉象,只是为了掩饰什么。 王太医收回手,问道:“平日里夫人是几日用一次药?” “你叫我表小姐吧。”陈在溪有些听不惯。 她对这病并未抱希望,“隔一日用一次,头昏起来便一日三次,也会随身带一些药丸。” “嗯。”王太医点点头,“等等我给表小姐开一些药。” “嗯……” 而陈在溪有些倦了。 一整晚都呆在梦中,她脑袋里还乱乱糟糟。 所以生活为什么不能是一成不变的呢? 陈在溪呼出口气,又将自己缩进罗裘中,瓮声瓮气地撒娇:“表哥,我可以再睡一觉吗?” 宋知礼看了她一眼,随手替她将被角压平。 室内寂静,很快便只剩下陈在溪一人。 只是她闭上双眼,却始终忘不了脑海中的那双眸。 表哥为什么要这么看她? 她明明都要死了。 她明明都要死了的,她明明这么痛。 还是很委屈,她又低低哭起来,不知哭了多久,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正室的门没多久却被人拉开,绿罗抱着换洗的衣物,神色有些紧张。 她一步一步走到架子床边,又拉开帷幔:“小姐。” 陈在溪被吵醒,缓了会儿以后,她下意识地撒娇:“绿罗让我再睡睡吧。” 若是往日里,绿罗听见她撒娇,便已经心软地开始压被角了。 现下,绿罗却抬手,将躺在床中的人硬生生拉起来。 “小姐,”绿罗静了瞬,又回头看了一眼,才放心地继续开口:“玉佩找回来了。” 陈在溪其实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抬眼见眼前人一脸严肃,她微愣,反应过来:“绿罗说什么?” “绿罗方才收拾院子,在门口捡到了块手帕。” 绿罗将藏在衣袖中的玉佩拿出来,墨玉罕见,红的发黑,在光下散出细腻的光泽。 “手帕中抱着这物。” 陈在溪看了一眼,她将手搭在额间,有些头疼。 “绿罗仔细看了,这就是之前丢得那块。”绿罗没发现陈在溪的不对劲。 她紧张地她揪住衣袖,慌张道:“所以我们给出去的莫是假的?张家人会发现吗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小姐你都要嫁给世子爷了,张家人会找小姐麻烦吗?那现在找到这玉了,我们早点将这玉送回去好不好……” 绿罗不懂什么,只怕假玉被发现以后,张家人会不依不休, 陈在溪扯出抹笑来,抬手将玉接过。 墨玉是冷的,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她轻声呢喃,语调里带着哭腔:“可是怎么能这样呢?表哥也应当有一块吗?”
第67章 陈在溪最后将那块玉佩放在了几案上。 这本就是表哥的东西。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 她揉揉眼睛,也不再看那玉,只将目光落在一旁的粉衣上。 “小姐想吃点什么?” 等她换完衣, 绿罗正给她盘发鬓。 “我今日一点也没饿。” 陈在溪低着头。 “那就吃点甜的。”绿罗替她将簪花扶正,“小姐, 方才白术让我将院中的东西搬过来, 小姐可是同世子爷商议好了?” 陈在溪回过头,茫然地模样:“绿罗你应了?” “还没呢, ”相处多年,绿罗已经能从她的神色中看出她是否乐意,当下清楚道:“小姐可是不乐意?” “哪有人没成亲就住在一起的?”陈在溪没说乐不乐意。 光落在她发间,她沮丧着一张脸, 好像并不开心。 走出门,才发觉桌上已经摆好点心, 糕点被做成花瓣的形状。 有茶壶放在一旁, 淡淡香气四溢。 对于甜食她向来不挑,自顾自倒了杯茶,陈在溪稔起朵花往嘴里送。 甜味在口腔中弥漫开, 她扭过头漫无目的的看着。 晨间的北院真的有些空旷, 抬眼望去,连花也未有,只剩下片空地。 这里空落落的, 好冷清。 就这般发呆了会儿, 一晃神, 视线之间多出个人影。 陈在溪还记得, 这是东院的人。 北院一直是宋府里最安静的一处。 这是春云第一次来北院,一路上并未碰见人, 她知道很少有丫鬟能来这边做事。 抬眸时,她看见那位表小姐在石桌旁用膳,春云的脚步忍不住放得更轻。 她屏气走去,说话时将头压得很低:“表,表小姐,老夫人派我来邀你去东院。” 绿罗没认出她,问了句:“老夫人是有何事?” “夫人没和我说。”春云是真的不知,见陈在溪没有反应,她只得慌忙道:“小姐,我并未骗您,老夫人只让我过来一趟,未曾和我说是何时……” “好,麻烦你了。”陈在溪不明白她怕什么,只好让她先走。 “小姐,”绿罗下意识担忧:“夫人并不喜小姐,小姐现下去,绿罗有些担心。” “总要面对嘛,”陈在溪站起身,扯出抹微笑:“绿罗也多笑笑。” *** 东院的门前,几个丫鬟拿着剪子正在修建花木,见到陈在溪以后,却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表小姐好。” 陈在溪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目光,微僵了下,她缓缓将手指蜷缩起,才点了点头。 她不适应这样的目光,只能靠沉默来掩饰心下的慌张。 走上长廊,陈在溪低下头,一如以往的每一次一般。 那些落在身侧的目光却像针一般,尽管她用力忽视,却还是能感受到细微的疼。 她稍稍加快了些,已经能熟稔地避开大家来到正厅。 推开门,却未见老夫人的身影。 李嬷嬷候在门边,听见动静以后抬眼。 光束倾斜着散进屋,八月末的天,阳光还是暖的。 粉衣姑娘背着光,阳光将她耳边的碎发染成金色,细细看她的眉眼,李嬷嬷着实是愣了下。 她同她母亲并不像,林氏美则美,却太素了,下细看是寡淡的。 但美人生得女儿自也是美得。 一张脸上,该浓得浓,该淡得淡,一身病气又恰巧中和了眉眼的媚。 不一样,性格也完全不一样。 李嬷嬷有些感慨缘这一字。 时间太久,她都快忘了,只约莫记得是三十年前,老夫人叫林氏过来的场景。 当时也是她等在这里。 现下是连她的女儿也怠慢不了了,李嬷嬷上前两步,低着头恭敬道:“我带表小姐去里间。” 陈在溪只知道那是老夫人休息的地方,但她还未进去过,此刻只点头道了声好。 “今日茶室端来得是银针,表小姐可还习惯?” 李嬷嬷似是随口提起,又道:“黄芽和毛尖也是顶好的,还是清明时知礼从宫里带回来的,表小姐若是不喜银针,支会我一声便行。”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3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