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了。”其实很少有人朝她过问她这些小事,更何况她对茶并未有忌讳。 无人再说话,室内便寂静下来,没走几步,李嬷嬷推开里屋的门。 老夫人穿着件金丝绣花裙,金线质感细腻,绣出得图案泛着光。 见到来人后,她站起身,亲自走到门边将陈在溪领进屋。 脸上虽是没有笑意,但也未有不满,想了想,老夫人将嘴角勾起。 陈在溪稍微有些局促,在老夫人上前靠近的一瞬,她甚至忍不住朝后缩。 老夫人顿了下。 陈在溪看着她,轻声道:“夫人不用对在溪这样笑的。” 她这般说,老夫人嘴角边的笑意散去,她抬手,“溪丫头坐。” “嗯。” 陈在溪点头,什么也没问。 香炉里点着沉水香,袅袅白烟升腾,氤出几丝馨香。 老夫人倒了盏茶推过去,悠悠道:“不用紧张,知礼方才还来见了我一面。” 表哥? 只停顿了秒,陈在溪好像有些明了了。 是昨日她说了句害怕。 “今日叫你来呢,我什么也不问,”老夫人轻咳一声,面色有些不自然,“只是想同你商量商量婚期,知礼说让你定,我便只好将你叫过来了。” “溪丫头你不会建议吧?” 被长辈这般问,陈在溪脸侧有些红,哪有女儿家给自己选婚期的: 她本就没想好,只会推辞:“我……大抵是还要多想想的。” “多想想也好,”老夫人点头,客客气气地样子:“那溪丫头想之前,老太太我也给你讲个故事听吧?” “啊?” 陈在溪下意识疑问。 老夫人便又说了一边,语气没有丝毫不耐烦。 陈在溪这回听懂了,紧提着的心也一瞬间松开。 事实上,她从不觉得老夫人会喜欢她,方才那和气的态度,反而让她不适应。 现下这样就很好,若是有话,同以前一样直说就行。 她点头,双手将瓷杯捧住。 “我这一辈子就一个儿子,”话刚开了个头,老夫人停了下才继续往下说: “你大抵不知道,你母亲也在宋府借住过。” 陈在溪愣了愣。 “我那会儿年轻,一个人在府上,若是没几个熟悉的人一起,日子实在枯燥。” 老夫人说几句停一会儿,陈在溪倒只捧着瓷杯耐心等着。 “你母亲是有一年夏天来得府上,当时我邀母族的姐妹来宋府小住半月,我先前同知允并不认识,只知她是旁支里的一个妹妹。” “我现在想起来都挺后悔的,”老夫人皱起眉,“我当时为人和气,几个妹妹既是母族的,便都是一家人。我视几个妹妹如同出,给她们裁布制衣,又从库房里挑了好些首饰送过去。” “几个妹妹里,我最喜欢的还是你母亲。”老夫人喝了口茶润嗓子,“你母亲那时白净,性子到跳脱,鬼灵精怪的,我都想要个女儿,想着同知允一般就挺好。” “我还时常拿你母亲和怀玉比,怀玉是知礼的父亲,这小子年轻时野惯了,我看着他就烦,成天用知允气她,闹得怀玉还生气了,非说要同知允比一比。” “我想故事停在这儿就是最好的。” “知允回母家了,怀玉收心了,他长大了,到底是该成家了。” “我挑了许多姑娘给她,一个都没看上,都快把我烦死了。又是一年夏天,我烦得紧,只好又把知允接到了府上,让她陪陪我。” “乞巧那日,怀玉跪在我院前,我连连将他扶起来,听他说她想娶你母亲当正妻。” “正妻。”老夫人加重语气,“我只有他一个儿子,他是嫡出,是将来的国公爷,是圣上亲封的爵位,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公子。” “他将来是要娶长公主的人。” “偏生跟入魔了一样,做妾还不行,只能是正妻。溪丫头你想想,你母亲这般出生,若不是我提了句,怕是一辈子也来不了上京的。” 陈在溪垂眸,什么也没说。 老夫人看她一眼,呼出口气:“罢了,都过去了。故事的末端也就到这里了,怀玉那时还年轻,不知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我只将你母亲送走,他便乖乖娶了长公主,当年便诞下了个男婴。” “我今日同你说这么多,你且不要多想,你和知礼的事,我什么也不会问。” “只是想起你母亲的死,老太太我总觉得有些遗憾。” 提到死这个字,陈在溪愣了愣,抬起头又看向她。 老夫人便继续说:“我哪知你母亲这么重情义,为了怀玉一直未嫁,硬拖了十几年。” “我过意不去,便同她说了怀玉的近况,她翌年便嫁了,又生了你,只是没几年就走了。” “唉,死之前我也没告诉她,当年怀玉是真心喜欢过她的,叫她等也是真心的,只是世事难料,谁也料不到之后的事情。” 陈在溪听完,喝了口茶。 银针是甜的。 原老夫人今日是来给她找不愉快的。 只是不一样。 这不一样,陈在溪很清楚的明白,表哥是表哥,表哥不是任何人。 只是每每想起那梦,陈在溪便不能确定了。 同表哥在一起时,她有时会觉得不真切。 从前不太明白,但是昨晚做了那梦,就好像有些弄懂。 她害怕表哥冷眼看她。 那种过分冷静的目光,她会害怕。 可她一直不讨人喜欢…… 母亲当年宁愿一死了之,她不要她。 父亲呢? 她也没能得到父亲的喜爱。 她是不是长大了啊,就好像现在,她甚至懒得去赌。 陈在溪揉了揉额,她说:“我不想嫁。”
第68章 晴空万里, 空气是干燥的。 拉开门,几个下人正在给花丛浇水,娇嫩的花苞舒展开, 透着湿润。 李嬷嬷将陈在溪送出屋。 她粉色的裙摆在半空中荡漾开,同一旁的花苞一般粉嫩。 顺着长廊往前, 陈在溪加快脚步, 绿罗还在等她,她不想让绿罗着急。 刚抬眸, 她脚步一顿,连带着整个人都停下:“表哥?” 她没想过宋知礼会过来。 盛夏的末端,日光落在人身侧,仍旧是炽热的。 宋知礼站在光下, 修长的指骨抵在一把伞的末端。 他未将伞撑开。 陈在溪多看了一眼,忽觉这伞的纸面有些熟悉。 没等她多想, 这把伞便被人撑开, 伞面上描绘着很淡的纹路。 “表哥怎拿着我的伞?” 陈在溪顺势走到阴影下,又将伞接过。 “不是要用?”宋知礼收了手,平静解释。 “那绿罗呢?”陈在溪朝左右看了看, 却未发现绿罗的身影, 有些疑惑。 “表哥让她先走了。” “哦。”陈在溪眨眨眼,走上前同他一起。 两个人的影子映在石板路上,深灰色阴影被拉长。看着眼前这一幕, 说不清道不明的, 她忽然很难过。 就这般走了会儿后, 宋知礼抬手将她手中的伞接过。 他身姿高挺, 替她撑伞时像举了把伞。但没了伞隔在中间,两人的距离便被拉进。 宋知礼看了她一眼:“方才同祖母聊了什么?” 淡淡的冷香减淡了夏日炽热, 陈在溪刚呼出口气,却想到方才同老夫人说得话,瞬间紧张起来。 她不是一个经常撒谎的人。 ‘在朝中呆久的人,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将人看透。’老夫人看了一眼陈在溪,缓缓皱起眉,有些嫌弃地叮嘱:‘千万当心,少些说些话最好。’ 想到这里,陈在溪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很轻地回应:“是老夫人同我聊了一些母亲的事。” “嗯。”宋知礼应了声,平缓道:“可喜欢秋天?” “喜欢,”陈在溪不知他为何这般问,只是如实点头:“在溪觉得秋天挺好的。” “沈确说十月有一天是个好日子,”宋知礼停顿了下,“他成过亲。” 陈在溪忍不住揪住裙摆。 ‘你同知礼说,老太太我要邀你去一趟清平寺算婚期,等去了寺上,我便让人将你送走。’ “太快了表哥,”陈在溪回忆着老夫人的交待,一边开口:“老夫人说要带我去寺上算一算,在溪想了想,婚期好像是挺重要的。” 宋知礼沉默了瞬,开口道:“近几日表哥有桩案子。” 陈在溪不说话了,像是生气般。 ‘我听人说,圣上让知礼在查江家一事,听说牵扯进了不少人,所以他这几日都在忙,你让他陪你去清平寺,他定是脱不开身的。’ “……”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梧桐院,她将伞收好,这才用另一只手去触宋知礼的手腕。 男人的骨节很硬,陈在溪试着捏了下,却未曾捏动。 “表哥,”她闷声道:“表哥这几日都要处理案子吗?” “嗯。” 江家的事有些复杂,他暂且抽不开身。 “那表哥不陪我去清平寺吗?”陈在溪显得有些沮丧,又去捏他腕。 “几日走?”宋知礼动了下手,将她不安分的五指收拢住,“表哥送你。” 陈在溪挣脱了下,低着头道:“老夫人说明日就去。” 想了想,她又补了句:“成亲要准备很多事情吗?为什么老夫人说日子越早定下越好。” 这话一时间也将宋知礼问住了。 陈在溪趁机挣脱开,又用指腹去捏他的腕,一点也不消停:“表哥也不知道吗?” “表哥明日去问问。”宋知礼平静地回答完,问:“那几日回来?” “好像是三日就回来了。”陈在溪胡乱说了个数。 “嗯。” “表哥你去忙吧。”陈在溪怕露馅,丧气地说::“婚期好像也没有很重要的。” *** 将门关好以后,陈在溪走到高柜旁,将放置于柜中的一个匣子拿出。 她又数了数。 绿罗看着她的动作,有些不解:“小姐,这些……” “绿罗,”陈在溪数完将盒子放进柜中,认真地说:“我明日要同老夫人去清平寺一趟。” “要去将婚期选好,”她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话:“我将母亲留得这支耳坠拿走,剩下的东西,绿罗就好好看着。” “小姐怎得不带绿罗?” 绿罗有些语气幽怨:“我近日里都闲得没事做了。” “我当然也想和绿罗一起,只是老夫人总为难我。” 陈在溪揉揉眼睛,“罢了,我很快就回来,等我回来了,非让你忙起来不可。” “小姐去几日?” 绿罗觉得自己已经忙了起来,走去走来开始收拾,嘴上也念念有词:“山上有些冷,带这几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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