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最依赖三哥,过了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三个了!怎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他一个人枯坐到深夜,有了今天的围猎。 她既想瞒着他,他又何苦做这个恶人。 他把毕生的耐心都给了宁锦婳,对犯错的妻子只是言语暗中敲打,连句重话都舍不说。对旁人可没这个好脾气。 陆寒霄擦了半宿的爱刀,刀刃锋利寒冽,最后他紧紧攥着拳头,没有让冲动压过理智。 梵琅不能死,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他知道婳婳对他有愧,既然如此,他便许他高官厚禄,妻妾成群——就像那个姓霍的一样,他不会让任何男人她心里留下痕迹,哪怕只是一丁点儿。 他微垂眼帘,掩下晦暗的眸色。 *** 早上陆寒霄零星打了几只野味,吩咐下去,厨子剥皮炮制,摇身一变端上一桌香喷喷的珍馐,加上两道野菜,六荤两素一道汤,宁锦婳吃的肚子圆鼓鼓。 按照她的习惯,午膳后原本要小憩一刻,可今天肚皮太撑了,又难得出来一趟,天气正好,两人商议一起出去走走。 结果刚走半个时辰,宁锦婳受不了了,嘴里喊脚疼。他们没骑马,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营帐也远,陆寒霄无奈,在她身前屈膝半蹲。 “上来。” 宁锦婳矫情劲儿上来了,扭扭捏捏,“万一别人看到可怎么办呀?” 陆寒霄挑眉,道:“看到就看到了,我又没背别人的妻。” 宁锦婳:“……” 她觉得今天陆寒霄不仅鬼上身,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不来?那算了——”“别!你低一点,我够不到——”手臂搂住男人的脖子,双腿盘上他精壮的腰身,宁锦婳把伏在他的肩膀,看着一路的林木杂草,忽然道:“三哥,你真好。” 陆寒霄嗤笑一声,整个胸腔都在震动,“现在才知道三哥的好?” 小没良心的,整天跟他闹,有了孩子都不安生。 宁锦婳抿唇一笑,过了一会,在他耳边低声道:“早就知道啦。” 大约在她十二岁那年,宁大小姐偷偷溜出去府玩儿被人贩子诱拐,她敏锐地察觉到那些不是好人,拔腿就跑,最后被人追到穷巷里,崴了脚踝。 是一向跟她不对付的陆世子救了她,把她一路背回国公府,少年的脊背尚且清瘦,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安稳。 时过境迁,当初的少年已经变成了沉稳的男人,宁锦婳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恍然道: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
第92章 第 92 章陆寒霄的下盘很稳,等回到营地时面不改色气不喘,中间遇上吵吵闹闹纠缠的梵琅和陈明珠,他神色如常地颔首示意,反而宁锦婳把头埋得低低的,看起来有些羞涩。 等两人走远,陈明珠叹道:“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啊。” 梵琅脸色一黑,“你懂个屁!” 他对她一点儿也不好! 陈明珠对他的恶言熟视无睹,继续道:“听说之前王爷和王妃是一对有名的怨偶,我看是三人成虎,城中不知多少女子羡慕王妃娘娘呢。” 梵琅冷笑连连,“你羡慕?怎么不让你爹把你送到王府的榻上?” 少来烦他! 陈明珠瞬时瞪大双眼,委屈道:“梵伏虎,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不是你的奴婢!” 她在家里也是千娇百宠的小姐,对待仰慕的男子才如此低声下气,梵伏虎就是个不开窍的木头,气死她了! 殊不知梵琅已经对她足够客气,他冷冷看着陈明珠,咬着后槽牙道:“你要是我的奴婢,迟早把你剁碎喂大将军。” 他没开玩笑,在宁锦婳跟前装个人样不代表他真是个正人君子,梵统领残暴之名甚广。他五官深邃,透绿的眼眸带着野兽般的凶狠不羁,让陈明珠不由得寒毛直立。 “哼,我爹爹是陈延章,你敢动我试试。” 她小声嘟囔着,却忍不住后退两步。其实她爹不喜欢梵琅,或者说滇南的官场没几个人真正看得上他。他的眼睛是绿色的,那是奴隶的象征。他们一边畏惧他强悍的实力,一边又在心里暗自鄙薄,梵琅同样不屑与这些人为伍。 陈延章觉得英雄不论出处,但要把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他……他心里也不愿意。陈明珠求了好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回爹爹忽然松口了,她得利用这个机会。 看着前面脸色阴沉的男人,小姑娘绞尽脑汁地搭话,“欸?梵伏虎,我觉得……你长得跟王爷有点像?” *** 另一边,宁锦婳躺在柔软的毯子上揉膝盖,陆寒霄褪下她的鞋袜,既没破皮也没有出水泡,只是脚踝微微发红,他不由气笑了,戏谑道:“娇气。” 他记得她以前最喜欢往外跑,深宅大院拦不住她,偷偷翻墙溜出去玩儿。如今娇贵得几步路都喘,越活越回去了。 宁锦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记我点儿好!” 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还拿来取笑她! “不是取笑。”陆寒霄双眸注视着宁锦婳,认真道:“我只想让你开心。” 细想起来,两人之间美好的回忆全部停留在成婚前。自从她嫁到世子府,夫妻聚少离多,即使见面也是无休止的争吵和冷战,时间往前走,他们却依然困囿在过去。 清俊寡言的少年世子成了宁锦婳心里不可超越的存在,而陆寒霄想讨她欢心,为她准备了一身明显不合时宜的男装,迎着萧瑟秋风带她围猎。 宁大小姐年轻时喜欢女扮男装出去玩儿,可是她如今妩媚风情的模样,旁人一眼就看出是个女子;终年困囿内宅、生过三个孩子的身体,也不能像多年前那样来去如风。 多年前让她求之不得的东西,如今只觉得疲累吵闹。 …… 宁锦婳身子乏,说话间就眯了过去。醒来时日光正好,她忍不住伸出手扶着额头,双眸朦胧茫然。 想起来了,她现在不在王府,在围场! 陆寒霄呢? 见四周无人,宁锦婳慌乱地趿拉鞋往外走,看见男人在外面的空地上挽着衣袖,俯身摆弄铁架。 “醒了。” 他神色稍缓,迎上前把她的手捂在掌心,“冷不冷?” 宁锦婳摇摇头,看着那一堆东西,好奇道:“你在做什么?” 陆寒霄笑道:“婳婳不是说要给我烤兔肉?今晚用这个烤。” “啊?今晚不回府?” 宁锦婳更茫然了,她原本准备睡醒就走的。陆寒霄劝道难得出来一趟,须得尽兴而归。于是下午两人又一同进了深山。 吃饱睡足,宁锦婳正踌躇满志,谁知除了早上那个笨重的母兔子,山里其他生灵跟成精似的,陆寒霄不着痕迹用箭把猎物往这边赶,她才堪堪射中两只山鸡、一只野兔,最后一头幼鹿收尾,天已经完全黑了。 隔壁帐子还在,梵琅和陈家姑娘已经不知所踪。这里荒郊野岭的,宁锦婳不放心,正欲开口问两人的行踪,转念一想,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梵统领小山一样强悍的身躯,此时该担心山里的猛兽吧。 四周很静,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霹雳啪啦的火星儿声。火光映在男人刀削斧刻般的面容上,给他整个人渡上一层温暖的红光。 “来,尝尝我的手艺。” 他撕下一块烤鹿肉,递过去。 两人席地而坐,下面铺着厚厚的毛毡,倒不会冷,只是这个姿势不太雅观。陆寒霄常年混迹军营,他不在乎,宁锦婳却浑身不自在。 她看着他递过来的鹿肉,皱起柳眉,“脏。” 不是脏,而是习惯了用玉箸,王妃娘娘不能接受用手抓食物吃,觉得不干净。 多年高门贵妇的生活把她养的娇贵,就像豢养在笼子里的金羽雀,已经习惯了饭来张口,一旦将它放归田野,它连捕食的能力都没有,会饿死的。 可惜陆寒霄此时还没有这个觉悟,他劝道:“我亲自处理的,很干净。” “……” 盛情难却,宁锦婳勉强用巾帕包着,小口小口撕咬。陆寒霄之前行军时路途艰苦,逮着什么吃什么,所以他的手艺很不错,她足足吃了半只鹿腿,最后打了个饱嗝,评价道:“尚可。” 毕竟他手艺再好也不能和王府的大厨比,如果让宁锦婳选,她宁愿舒舒服服呆在王府的庭院里,躺在柔软的摇椅上看书吃茶,也比留在荒郊野外吃野味强。 即使那是她亲自打的、陆寒霄亲手做的,心里挂念两个孩子,山珍海味她也吃不出花儿来。 …… 可能陆寒霄看出了她兴致缺缺,次日取消了行程,一早便收拾东西打道回府。他把人送到王府前,自己却过家门而不入。 “照顾好王妃。” 他对抱月和抱琴吩咐道,又伸手拢了拢她的披风,温声道:“好生休息。” 宁锦婳的眼底一片青黑,显然没睡好。 她昨晚梦中很不安稳,不止因为认床,她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了杂乱的嘈杂声,好像刀剑激烈地碰撞。她几次欲醒,身边有人不断地轻拍她的后背,让她心中安定,又沉沉睡去。 昨晚是梦么? 今早起来一切如常,丝毫没有打斗的痕迹。宁锦婳揉揉太阳穴,觉得那梦不太吉利,心道改日找个寺庙拜一拜。 谁知没等到去寺庙,宁锦婳先病倒了,风寒。 这病来得不冤,天意渐凉,她在外面颠簸了一整天,营帐扎得再牢固也不比王府高墙大院温暖。白天受累,晚上受凉,她刚生产两个月的身子,纸糊的一样,当晚就发了热。 抱月急得去请王爷,被宁锦婳拦住。她烧得脸颊通红,有气无力道:“他是华佗第二还是扁鹊在世啊,他能给我开方子熬药吗?不许去。” “把……把琴瑶叫来。” 今天她看到有个侍从再陆寒霄身旁耳语几句,他当即沉下脸色,估计有棘手的事。正事在前,她才不干那讨人嫌的活计。 琴瑶过来给她号了脉,只是邪风入体,没什么大碍,主要还是她身体弱。比如陆寒霄,两人同吃同睡,人家就没事,她写了方子让人去煎药,宽慰道:“娘娘不要担心,发了汗,明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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