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玄烨,一如那日对待他手上的伤时一样,神色淡然,丝毫不在意,只是神色平和的看着祁允贤。 谢如闻真怀疑,根本不是祁允贤要杀他。 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祁允贤在听到谢如闻的话后,怒火少了大半,他垂眸看向谢如闻,神色间意味不明,欲言又止:“阿闻,我——” 他咬紧了牙,猛地一下将刺在谢玄烨胸膛前的利剑拔出,瞬时,带出了一片血,洒落在船板上。 伤口处不住的往外冒着,谢如闻看了眼祁允贤,随后上前用手给谢玄烨将伤口捂住,看向门口,对浮生无念道:“还不快进来。” 祁允贤扔下手中的剑,眸光中依旧带着怒火:“我与你谢玄烨,割袍断义,日后再无情意。”说完,他抬步出了船舱,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吹着冷风。 昨夜,他知道是阿闻体内情药的第十日。 是以,春兰来唤他时,他正在沐浴,让春兰告诉阿闻他一会儿就过去,可他刚出了浴桶,穿上衣服。 就被人给打昏了过去。 直到今日一早才醒过来,来到阿闻船舱前时,春兰只说阿闻还在睡着,昨夜谢公子对她说不用她侍奉。 她就去了别处。 他等在阿闻的船舱前,心如火燎,想知道昨夜是不是他心里想的那样,可阿闻迟迟不醒,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就去了谢玄烨的船舱内,问个清楚。 在这船上,他手下的人自不会将他打昏过去,除了谢玄烨,还能有谁?他眉眼间难掩怒火,嗓音冷冷的质问他。 而他,只是神色平和的承认了这件事。 他还敢承认。 承认的这么理直气壮。 他一时压不住怒火,拔出了腰间的配剑,虽气恼于心,却也只是把剑递在他身前,并未刺向他。 可他倒好,依旧拿话激怒他,故意让他刺上去,呵,他谢玄烨以为这样,被他刺了一剑就可以让他消气吗? 就能让他放弃阿闻而让给他吗? 他休想。 —— 祁允贤是北朝的骁武将军,自幼习武,虽然他手上有在收着力道,可因带着怒火,谢玄烨身上的伤还是很重。 洒了止血散后,血还在往外冒。 只得不住的往伤口上洒着药粉,一刻钟后才算是彻底止住,浮生提来了小药箱放在船舱内的小几上。 谢玄烨抬眸看向身侧一言不发直直站在那里的谢如闻,她低垂着眼眸,似是很不开心,他嗓音平和对她道:“阿闻,你来帮我包扎罢。” 谢如闻抬起眼眸看他,对他‘嗯’了声,随后上前拿起一块干净绢布,将他伤口旁肌肤上沾染的血迹轻轻的擦去。 再从小药箱里取出纱布,要为他缠在胸膛上,她低声对他道:“哥哥,你帮我按一下。”谢玄烨闻言抬手帮她按住纱布的一角。 谢如闻眼眸明利,在他抬起手腕的那一瞬,看到他手腕上似是也有血痕,她抬手就要去掀开他的衣袖来看。 却在手伸过来的那一刻,被谢玄烨躲开了。 他只平静道:“昨日不小心碰的,已上过药了。”他手腕上的血痕实在是昨夜没收住力道,被谢如闻给他咬的。 谢如闻看了他一眼,对他应了声,继续给他胸膛上缠纱布,心里只道,祁允贤下手也忒狠了,刺的这么深。 可她与他相处这么久以来。 他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眼谢玄烨,难道是昨夜她和祁允贤在船舱里闹出的动静太大,被他听到了? 是以,一大早的他就找了祁允贤的麻烦,然后祁允贤一怒之下才拿剑刺了他。 谢如闻想到这里,开口问谢玄烨:“哥哥,你昨夜里在做什么?”她话落,谢玄烨眉心微动,抬眸看向她。 与她眼眸相对的那一刻,他又急忙转开了眸光。 谢如闻还从未见过他这样,从前的这么多年里,哥哥向来不会躲避她的目光,这让她更好奇了,正欲再问,还未开口,谢玄烨回她:“昨夜用过晚食本欲在甲板上赏月的,可昨夜云层遮蔽,便早早歇下了。” 谢如闻:“早早是何时?” 谢玄烨:“大概是戌时。” 谢如闻看着他,戌时是挺早的,祁允贤去到她船舱时应已过了戌时,她继续问:“哥哥可听到了些什么?” 谢玄烨依旧不去看她:“昨夜风大,只听见船舱外江水的滔滔声。” 谢如闻轻轻‘哦’了声。 谢玄烨见她不再吭声,抬眸看向她:“阿闻想知道什么?” 谢如闻拿剪刀把缠好的纱布剪断,一边打结一边道:“我好奇他为什么拿剑刺你。”话落,纱布的结也已打好。 谢如闻虽然适才看着祁允贤的剑刺在谢玄烨身上时,是向着谢玄烨的,可这会儿她仔细想了想,语气中又明显是向着祁允贤,谢玄烨察觉到她的偏向,神色微凝,对她道:“我于船舱内翻阅书卷,亦好奇他为何如此。” 谢如闻:“……”她看着他:“包扎好了,你好好歇着罢。”说完,她就要走,谢玄烨唤住她:“你去哪?” 谢如闻:“我去看看祁允贤。” 谢玄烨神色微沉,对她道:“先把粥用了。”他往船舱外看了眼,浮生极有眼力见的端来了一蛊红枣枸杞粥。 谢如闻垂眸看着,心中只道,红枣枸杞最补气血,昨夜定是被他给听到了。 —— 谢如闻在谢玄烨这里把粥用完,来到甲板上时,祁允贤刚换了身衣服从他的船舱里走出来,看到谢如闻时,他本已舒展开的神色又凝重起来。 随后,他走上前,与她道:“阿闻,我要上岸一趟,你可要与我同去?”他给谢如闻抬手指了指:“我也是适才才知道,师娘的船就停在那里。” 谢如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对他颔首:“好,我和你一道去。” 定南王妃崔氏的船比他们的要早上一日出发。 只不过她的船行的慢,如今又行至一繁华小镇,镇上有一万善寺,崔氏自她女儿昭乐郡主六年前去世后。 逢庙必添香油钱。 以让佛祖庇佑她那苦命的女儿。 此时,她的船停在岸边,她人正在万善寺里,谢如闻和祁允贤上了她的船后,在船上等着她。 一刻钟后,崔氏还未回,祁允贤手下的侍卫上前来禀报:“公子,邺城那边来人了,说是,”侍卫看了眼谢如闻,压低声道:“王爷给您来了书信。” 祁允贤闻言站起身,凝眉思忖,随后看向谢如闻,对她道:“阿闻,侍女已去万善寺通报了,你在这里等上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谢如闻:“嗯,你去吧。” 祁允贤坐上小船离开了,因着谢玄烨也在,他们的船并未靠岸。 待他回了大船上,先回了他的船舱。 看过书信后,眉目舒展开,随即想到什么,又凝重起来,对身边的侍卫道:“你去谢玄烨的船舱里告诉他一声,咱们的船要在这里停上一个时辰。” 侍卫应是。 祁允贤将书信收好,出了船舱正欲再上小船时,想起适才他看到谢如闻的狐裘上沾染了几许血迹。 他知道,那血迹除了谢玄烨的也没谁了。 他来到谢如闻的船舱,欲给她再取上一件狐裘带着,一来,阿闻等下要见他的师娘,狐裘上沾有血迹着实不太好。 二来,他看到那血迹,就能想起谢玄烨,心中就堵的慌。 可他走进谢如闻的船舱才想起来,昨夜,是谢玄烨在这里为阿闻解的情药,一时间,他胸膛起伏,怒火不打一处来。 他皱了眉,大步走进来,欲快些取完狐裘就离开,他拿起衣架上的一件玉兰色绣梅狐裘转身就要走。 只听船板上‘砰’的一声,落了个物件。 他回身来看,是一个藕荷色的小荷包,听声响,荷包里装着的应是玉石,他俯身拾起,因着荷包已是半敞开的。 他一眼就看到了玉佩上的时微花。 很是眼熟。 他下意识将玉佩从荷包中取出,拿在手中的那一刻瞬时便想起来了,这玉佩,他在师父那里见到过。 已是几年前的事了。 当时,师父本是要出门办事的,正好经过他练剑的地方,看到他的剑法不准,就上前来指导,可他当时如何也练不对。 师父就要亲自给他示范。 习武之时,身上不宜佩戴挂饰,师父就将他腰间的那块玉佩摘了下来,当时他看的清楚,也是一块时微花玉佩。 后来,还是师娘告诉他,自他们的女儿昭乐郡主去世后,师父除了练武时,这玉佩平日里从不离身。师娘还说,这玉佩是一对。 另一块在他们的女儿身上。 当初,昭乐郡主死于皇宫之中,她的尸首下葬时,这块玉佩并不在她身上。祁允贤想到这里,皱了皱眉。 玉佩怎会在阿闻这里? 他思忖片刻,将玉佩放回荷包,拿在手中坐上了小船,往崔氏的大船处行去。 此时,崔氏已从万善寺往江边回,快行至船边时,她隐隐看到甲板上站着一位姑娘,问身边的侍女:“怎就她一个,允贤呢?” 侍女道:“祁公子适才是在的,不知为何又回了他的船上。” 崔氏停下步子,往谢如闻站着的位置去瞧,她早几日在望水州时听闻,这姑娘本是和允贤有了情意。 不知为何,又与南朝的太傅谢玄烨有着说不明的关系。 她虽未瞧见过她的样貌,却也看得出,这姑娘是个貌美聪敏之人,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是招人喜欢。 可她对南朝人不喜。 更对谢玄烨有着痛恨。 与谢玄烨有关的人,她自是也不会喜,她看了谢如闻一会儿,对侍女吩咐道:“既然允贤不在,让她走吧。” 侍女应是,提前一步上了船。 待这侍女上了船后,崔氏又有些变了主意,那日,在她的别苑里,这姑娘一手拿着甜枣一手拿着山楂,混在一块吃。 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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