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民女……”沈辞辞咬咬牙,道,“民女想继续留在衙门的后厨做事!” “哦?”叶徊转到椅上坐下,抿口茶,看着她的目光十足的审视,“你凭什么?”这话明明是十足的轻视意味,不知怎的,经由他口说出来居然让人觉得纯粹。他是真的在以能力决定她的去留。 “大人尽可以把我当做自己人。”沈辞辞闭上眼睛又飞快地睁开,挺起胸脯,一字一顿道,“今后送进来的饭菜,民女必定不会假手他人。每餐先替大人尝过,若是有毒有害,就让民女先死!” 这番直白而大胆,但也最有效,拥有直穿人心的力量。这话居然是从这么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 “哦?还有呢?”更奇的是上首这位的态度。该有多硬的心肠才会不为所动。 “还有……”沈辞辞来来回回地想了一通,倏尔眼前一亮,“民女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此地的情况不敢夸口说面面俱到,但若是往后大人有需要,我必当尽一份心力!” “只是这些事情的话,外面有一大堆人争着抢着为本县效劳呢。”叶徊不咸不淡道。 “旁人不能做的事情但是我能够做,有,有这样的事情吗?”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沈辞辞来不及抓住,控制不住的思绪随着紧张的心情开始到处乱飞:旁人不能做但是我能做,旁人不能做但是我能做,做…… 这么往下想着,她忽然拿手挡在自己胸口位置,脸色飞红,嘴里磕磕跘跘地默念:“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接下来她惊慌失措地看向本县父母官,头摇如拨浪鼓:“不行!大人,我也不能做!” 再怎么样她也只是个小姑娘,母亲走后又操了许多不必要的心,对事敏感,对人也提防,再正常不过了。 这女子该是误会了什么。叶徊被她气笑了,难得有了其他的表情:“不知所谓。” “趁本县失去耐心前,你可以再好好想想。” “不必了!”沈辞辞还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不能自拔,“再怎么想,民女的答案还是只有一个。民女不愿意!” 若不是眼前这个人还算得用,他真的会使人将她远远丢出去。叶知县按耐性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辞辞“哦”了一声,再没有其它举动。 叶徊看着她:“你好像很失望。”鬼使神差地,他竟同她掰扯起这些个没用的事情来了。大约是没见过这么蠢的女子,一时觉得新奇? 沈辞辞随即流露一副洞悉一切的神情:“欲擒故纵谁不会啊,先这么说了,叫我放松警惕,再然后……”她猛地住了口。哎呀!怎么偏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呢! 听她胡言乱语一通,叶知县的脸色更难看了,不必说,他开始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了。 最后一次了。叶徊暂时抛开复杂的心情,决定再给此女一次机会:“听说你和菡萏院的翠儿走得很近?” 辞辞的思路还停留在自己假想的桃色故事里,闻言一脸惊悚:“什么?大,大人你还想要翠儿?” “你放肆!出去!” 沈辞辞愁了一路。这下完了。她的系铃人彻底厌弃她了。 十二目送她离开,进来看见自家公子阴沉的脸色,暗道不妙。 “你去,跟她说清楚。”叶徊咬牙切齿道,“说不清楚不必回来了。” 他们要推翻从前的案子,势必要从陈姓知县这头查起,只要能够证明陈知县这桩案子系谋杀,这个口子一开,后面三起再不必顾忌。 当日仵作验尸,证实陈知县确系病亡,死因乃是极仓促的“卒心痛”。卒然心痛,痛不得息,能够由强烈的情绪起伏引动,此症突然,因此生前数日之内未有延医问药的记录。 复验,却在死者的口腔里发现了大量用药痕迹。附子和乌头这两味药材过量能够引发心悸,做手脚的人该懂得一些药理。 这也就是说,有人料定他会重新查问前任知县的死因,刻意做了这样的布置。他的目的是什么,还有陈知县死前经历了什么……桩桩件件都值得深思。 薛姨娘作为此案的关键性人物,身边来来回回却只有一个懵懵懂懂的小丫头翠儿,实在不妥。 ----
第4章 姨娘 ==== 在已故陈知县尸身上发现异常后,叶知县隐而不发,为的就是叫那幕后之人着急、出错。 职责所在,十二不敢耽搁,转头就找到沈辞辞,明明白白与她说了县尊大人实际的打算。 “所以,大人是想让我跟菡萏院的薛姨娘多多走动?”听完始末的沈辞辞只觉得前途灰暗。 十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我比较好奇你跟我家大人说了什么,他那副表情连我都是头一次见。” 沈辞辞干笑两声:“呵呵,秘密,秘密。” “什么秘密,连我都不能知道?”十二还要纠缠。 沈辞辞深吸一口气,故作严肃:“大人不让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陈知县溘然长逝,同行的薛姨娘悲痛万分茶饭不思,后来转性想必是从叶大人那里听到了亡夫之死的蹊跷,强打精神只等一个真相。至于那天不方便见面的缘由,沈辞辞大致猜得出,姨娘她这是害怕在人前漏了端倪,误了大事。 不过眼下有县尊大人的首肯,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翠儿再来厨房的时候,沈辞辞递了一只绣栀子花的素净荷包给她,好吃好喝地哄她转交给姨娘。 荷包里藏有一枚银铃铛。 午后翠儿再来,一进门便兴冲冲道:“辞辞姐姨娘喊你去我们院里顽呢!” 沈辞辞整装与她同去菡萏院,一路上有说有笑不提。 立秋以后多云多雨,难得有天全须全尾大太阳的时候,翠儿引着辞辞进来时,姨娘正在院子里晒书。她的精神大不如前了,人也消瘦的厉害,但总归比前几天恨不得随了去的模样要好些。才子佳人红袖添香是件风雅事,形影相吊归的却是落寞乡,情到浓时的离别更苦……沈辞辞在心底叹了叹。 月前的一个夜间她路过后花园,陈大人从背后搂了姨娘念了句什么诗,姨娘红着脸捉住他的手,小声埋怨他不加件披风就出门。还有一次,陈大人随口说了句厨房的藕粉桂花糖糕味道好,姨娘紧着来学,说是怕老爷往后调了地方再吃不到……多么好的一对眷侣呀。 见到来人,姨娘停了手,挤出笑来招招手:“总算把辞辞盼来了。” “外子的书都在这里了,今日好容易有精神,天气也难得,晒一晒也好。”她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红了眼睛。 辞辞同她见了礼:“拖了这许久才来看姨娘。对不住。” 姨娘按着她的手心儿:“好孩子,该是我对不住你。” 辞辞当然知道她所指何事,偏又不好点破,只道:“累姨娘挂念,我的罪过。” 一旁被冷落的翠儿便插话:“什么对不住什么罪过,两位只顾着打哑迷,考虑考虑我呗。” 姨娘扑哧笑了,手拿帕子指着她:“小丫头多嘴多舌,还不帮你奶奶把书翻个面儿,一会子还想不想吃饭啦?” “吃过了吃过了!”翠儿笑着跑开了。她在不远处捧起一本书细细拂了拂。 “也多亏了这女孩儿,有她在啊,我总能开怀些。”姨娘的目光追随着翠儿。 沈辞辞扶着姨娘,随之望过去,也受到触动:“能在姨娘跟前长大。咱们府里没人不羡慕翠儿的。” 姨娘微微扶着额头:“如此蠢笨的丫头,我是一万个不能放她去祸害别人的。” “翠儿还小。”沈辞辞笑着摇摇头。 “辞辞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撑起门户了呢。”这话说出口,姨娘自觉失言,“呦,你看我,光顾着说翠儿了。” 好在沈辞辞并不在意,她对眼前的美妇人的怜惜更多一些。生而为人各有各的难处,但总归绕不过共情二字。 接下来的时间里,姨娘趁机夸了她前些天送来的素点心,沈辞辞真就一门心思地替她默起方子来。直待到天色晚了,帮着收了书,她便顺势留在菡萏院,同翠儿一起歇在碧纱橱里,盖着被子和小姑娘说了小半夜的悄悄话。 姨娘今日得了两个可心儿的女孩儿在面前玩耍,连日来的苦闷心情稍缓,想要拉着人再叙叙,无奈困意席卷,她便服了安神汤早早地安置了。 菡萏院里落了灯,窗外黑漆漆,树梢轻轻动。还未过够夏天的知了只敢低低地抗议,不复从前的嚣张气焰。 及至后半夜,沈辞辞被渴醒了。她轻手轻脚地探出床帷,想要自己找口水喝。也就亲见了外间朱红镂窗上层叠的纱帘烧起来的情形。 纱帘被火吹得飞起。 火?沈辞辞揉了揉眼睛,瞬间没了懒散,举着烛台奔回去推醒翠儿。翠儿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怪她不看时辰搅扰自己的睡眠,当即就要重新睡回去。 “不许睡了!着火了!”沈辞辞急了,伸手去揪她的睡袍领子。 翠儿看她的神情不似作伪不免慌了:“真,真的啊?” 沈辞辞抿着嘴唇没再说话。那股焦糊的味道业已飘进来了。 二人胡乱披了衣裳跑到外间。火势已经蔓延到木质地板上面了。 “还好发现的早。”翠儿捂着心口,一脸的庆幸。她说着,熟门熟路地跑到水缸前连着舀了好几瓢水往火上浇,沈辞辞正想摸过去帮忙,艳丽的火舌一下子窜了老高,直逼翠儿眼前。 翠儿瞬间被刺得视线模糊,只来得及用单薄的手臂来挡。亏了她身后的沈辞辞眼疾手快,奋力把她拉到一边,总算是躲过了。 小丫头被拉着退了好几步,勉强站定,还想着要把手中的半瓢清水交代出去。沈辞辞赶紧制止她:“快别浇了,这水里被人做了手脚。” 说着,她在空气中嗅了嗅,继而用颤抖的声音肯定道:“水里,混了桐子油。” 突然着火……桐子油……再联想方才的情形,一切再明显不过了。 有人想让她们都死在这里。 “砰――”翠儿骇的将瓢甩出去老远。 前堂看样子是保不住了,两个女孩儿退回到内室,想着先要唤醒睡梦中的姨娘。 可奇怪的是,无论她们怎么唤,姨娘也没有睡意松动的迹象。这种时候,她居然睡得死死的。 翠儿急哭了:“怎么办呀!姨娘睡前喝过安神汤的!” “我看不止安神汤这么简单。”沈辞辞苦笑,从榻间扶起纹丝不动的姨娘,“来搭把手,趁大火还没烧过来,我们翻后窗出去。” 这间卧室的后窗连着一道月亮门,出去那条小路通往后花园。后花园每个晚上都有专门的护院巡逻,希望能惊动更多人吧。 叶知县睡下没多久就收到了菡萏院走水的消息。他披衣坐起,命人浓浓地点了一盏红果玫瑰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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