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掌柜扑通一声跪在顾卓面前,“顾大人明鉴啊,我老实本分的开酒楼做生意,街坊邻居都知道,我怎么会干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啊”。 顾卓向身后跟来的仵作使了个眼色,那仵作便走上前去,想蹲在尸体前面仔细勘验。 马空神色戒备,走上来拦住仵作,“我的同伴尸骨未寒,你不能碰他。” 顾卓转眸,神色冷了几分:“苏缇杰是在我管辖的地方出事,我定然会查出凶手,给南昭国一个交代,若你执意阻拦,我也可以秉公将你扣下。” 马空被顾卓的眼神镇住,不敢再向前。 “死者吃饭的桌位在哪?”顾卓收回目光,对掌柜道。 “在二楼,大人请随我来。”掌柜忙哆哆嗦嗦的站起身,引着顾卓向楼内走去。 顾卓一只脚要踏进门槛的时候,突然转头看向人群,对着一个正准备转身离开的背影喊道:“沈知非,你过来。” 沈知非脚步怔住,无奈的转身,与顾卓对视,随意摆了摆手,“顾大人,好巧啊。” 狄渊诧异,侧首问道,“知非和这位大人认识?” 知非?这二字刚一出口,顾卓的眼睛不露痕迹地猛然眯了下,眸光在狄渊身上打量了片刻。而后,他看着沈知非道:“跟我上去看看现场。” 沈知非耸了耸肩,无奈对狄渊道:“我来活了,改日约。” 狄渊也知趣的没有多问,“好,改日我再去珍馐阁拜访。” 说完,狄渊复又看向顾卓,轻轻颔首示意,也未再开口说话,便转身离去。 沈知非撇了撇嘴,快步随顾卓上了二楼。 二楼颇为雅致,每两桌之间都用一个半人高的绿植遮挡,为每个桌子都隔出了较为私密的空间。 掌柜指着靠窗的一个座位道:“大人,方才那人就是在这个座位用的餐。” 顾卓走到桌边,一眼就看到桌上未吃完的“金风玉露”,蹙眉看向沈知非。 沈知非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顾卓,满脸无奈,“大人,你不是又怀疑我吧,我这金凤玉露卖的好也有罪?” 顾卓没接她的话,向掌柜要来了菜单,掌柜的不敢怠慢,不仅拿来了菜单,连做饭的厨子都叫来了。 顾卓将菜单递给沈知非:“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好嘞!”沈知非找了个位子坐下,拿着菜单左看右看,不禁啧啧道:“两个人竟然点了这么多菜,真是浪费,俗话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古人诚不欺我,这顿饭的花销都够我吃半个月了。” 刚说完,沈知非神色突然凝了下,而后看向桌面的碗碟,片刻后又转头看向菜单,蹙眉喃喃道:“怎么对不上呢?” “发现了什么?” 沈知非把菜单递给顾卓,“大人,你看菜单上点的菜的数量,与桌上的空盘数量对不上。” 顾卓径自数了下,也发现空盘比菜的数量多了两个,遂转眸对掌柜道:“这桌客人还点了菜单之外的菜吗?” 厨师向前一步抢先道:“大人,是这样,这两人用餐到一半,那个胖子的同伴,就是那个叫马空的人,突然跑到厨房说想尝尝我们酒楼的招牌脆虾仁,还要了两盘,我给他们做好后,还提醒了掌柜在最后结账的时候记得把脆虾仁的钱算上。” 掌柜一拍脑门,“对对对,有两盘脆虾仁是后来加的。” 沈知非怔怔的看着空盘良久,突然跑去楼下,在仵作耳边窃窃私语了一阵,很快又来到二楼。 “大人,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在吃了金风玉露里的南瓜泥后,又吃了大量脆虾仁,这两种食物相克,会损坏人的脾胃。我方才去问过仵作,这人的脾胃本身就不好,同食了大量虾仁和南瓜后,导致腹部肿胀非常。” 顾卓诧异问道:“这两种食物在一起吃一定会死吗?” 沈知非抬手将鬓边的碎发拢到而后,不紧不慢道:“那倒不一定,正常人在短时间内大量同食虾仁和南瓜,不过是脾胃受损,休息几天就能好,但这个人体型偏胖,五脏六腑都已经病态化,吃了相克的食物还喝了不少酒,所以才会这么快一命呜呼。” 顾卓点了点头,随后让穆风去叫了马空。不多时,那人一脸悲戚的走了过来,还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 顾卓问道:“在用餐的过程中,你特意去后厨加了脆虾仁,为何没在点菜的时候就加。” “回大人,我和同伴一开始并不知道脆虾仁是良丰酒楼的特色菜,在用餐的过程中,听到隔壁桌在谈论,所以想尝一尝,便加了这道菜。” 顾卓继续问,“那金凤玉露是谁买的?” “是苏缇杰,他听闻瑾灵国的沈娘子厨艺精湛,经常卖一些不常见的吃食,便特意去珍馐阁寻了这甜品,带到了良丰酒楼。” 沈知非插了一嘴,“你难道不知道,南瓜和虾仁在一起食用会让人脾胃不适吗?” 那人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诧,而后垂眸平静道,“本人才疏学浅,不知道此事。” 沈知非歪着头看他,带着研判,“那方才的饭食你也吃了,你为什么没事?”这人太镇定了,沈知非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马空神色未变,不卑不亢的解释,“我向来不喜甜食,所以把一整套的金凤玉露都留给了同伴。却没想到他竟然因为两种相克的食物而丢了性命,真是……哎……”说完,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顾卓道:“你们吃饭的桌子距离开着的窗户还有一些距离,他脾胃不舒服后,根据人的本能,会把身体缩成一团,而不是专门找个窗子跳下去,这个又怎么解释?” “回大人,苏缇杰方才确实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我见他如此,便跑到楼下找掌柜,想给我那同伴找个大夫。但我刚到一楼,他便从二楼窗子摔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顾卓走到窗边,伸手在窗沿上摸了摸,发现窗沿多了些白色粉末,他用只见捏了些,凑到鼻端轻嗅。 见顾卓站着凝神,沈知非好奇的走了过去,自然而然的也凑过去闻他的指尖。顾卓没有丝毫防备,两个人的鼻尖莫名碰在了一起。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片刻。 穆风惊的叫了一声,手中的剑差点没拿稳。 沈知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退开几步远,摆手道,“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顾卓看了看没“见过世面”的穆风,将目光转向窗台。 沈知非定了定神,才又道:“大人,这个粉末的味道让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何事?” “我刚才在门外站着看热闹的时候,有个人匆忙的从人群里挤了出去,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顾卓狐疑的看向她,“你确定?这个粉末是白芷与菖蒲磨成的粉,这个季节很多人都会用荷包装着带在身上以防蚊虫,你怎么肯定是同一个人。” “大人说的没错,这个季节确实有很多人在用驱蚊粉,但大家会根据不同的喜好各自加上薄荷粉、花粉之类,以调制出自己喜欢的气味,这个气味很特殊,不是大家常用的调味花粉,倒像是紫草类中的倒提壶。听说大人以前跟着顾老夫人带兵打过仗,对“倒提壶”应该不陌生吧。”沈知非眨眨眼,点到为止。 顾卓复又转头盯着窗台上的粉末,若有所思。他当然知道“倒提壶”,“倒提壶”这种草药的气味是大多数蛇鼠的天敌。以前在军中时,行军打仗之处往往杂草丛生,鲜少人烟,蚊虫和蛇鼠屡见不鲜,很多将士为了驱赶蛇鼠,经常都会把“倒提壶”的粉末带在身上。许是离开战场太久,他竟一时没有分别出窗台的粉末中含有“倒提壶”。 然而,除了士兵,普通百姓几乎不会用“倒提壶”,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 顾卓在窗边转了两圈,而后对问马空道:“苏缇杰身上可带着驱蚊的物什?” “没有,我们南昭国人的体质特殊,不太招蚊虫,所以不需要考虑这些。”那人顿了顿又道:“大人是发现了什么吗?” “哦,没什么特别的。”顾卓平静的回他。 “那我可以带着同伴离开了吗?” “食物相克再加上死者身有固疾只是本官初步推断的死亡原因,具体的还要等仵作细细验过才行,所以尸体要带回刑部。不过你放心,你同伴的尸身我们定会妥善保管,能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尸身定会安然归还。” “可是……”马空还是不放心。 “本官也是为了两国邦交考虑,你也不希望本官草草结案吧。” “那我便会行宫等着大人的消息。”马空也不便再说什么,只能下楼离去。 南昭国使者离去后,沈知非走上前来,对顾卓道:“大人,那我也可以走了吗?” 顾卓没有让她走的意思,继续问道:“方才撞到你的那人,你可看清他的长相?” “长得吧倒是挺普通,身形偏瘦,方脸宽额头,浓眉厚唇,大约这么高”,沈知非伸出手,用手刀比在了顾卓的眉骨处。 顾卓也不动,任由她在自己的面前比划。 “另外,他的右耳到后脖颈有一道疤,挺长的,估计是旧伤。”说到此,沈知非索性开门见山,“大人怀疑是他杀?” 顾卓稍倾了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反问,“你不也这么想吗?” 沈知非挠了挠头,讪讪的勾了勾嘴角。 方才她也看到了从死者就餐的桌旁延伸到窗户的粉末,从确定这粉末的气味与撞她那人身上的气味相同后,沈知非也想到了匆忙逃走的那人可能就是把死者推下窗台的凶手。苏缇杰和凶手在纠缠的过程中,凶手身上的荷包被挤破,粉末便随着他的动作撒了下来,而死者因为食物相克腹痛难忍,最终没能低过一个比自己瘦弱的人。 沈知非知道,即便她不说,顾卓肯定也想得到,况且杀人这种事,还是不要和自己扯上关系为好。 顾卓看向穆风,“方才沈娘子说的都记下了?” “大人放心,我都记下了。” “通知城守,在城门处加强戒备,尤其留意沈娘子说的这个人。另外,你带几个人,在各处客栈都盯着,若发现那人踪迹,不需要等待追捕文书,可直接拿人。” “是。” 穆风领了命便去办事了,沈知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忙了快两个时辰,都饿了。 顾卓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你若没有其他事,就先回吧。” 沈知非伸出手,“大人,今天的工钱结一下。” 顾卓看了看她伸出的手,拿出随身的钱袋,在她手心倒出了几两碎银。 “谢谢大人。”沈知非喜笑颜开,将银子小心翼翼的装入自己的钱袋。 “撇开银子不谈,沈娘子平时最在意的是什么?”顾卓看她对银子如此执着,突然就想知道对于面前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是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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