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密室震感越来越强,不断有碎石渣向下坠落。 随着一声巨响,不远处像是引燃了火药,爆炸声愈演愈烈,火花四溅。 姚羽几乎就要站不住脚,可他还没有找到出路到底在哪里。 眼看着密室下沉,整体开始坍塌,姚羽当机立断,护着银弦滚到了一个角落里。 巨石落下,彻彻底底地将他们封了起来。 姚羽让银弦平躺着,给她接上了骨头,自己则和她面对面,双手撑在银弦的脑袋两侧,为她撑开了一个安全的间隙。 姚羽有些贪婪又有些眷念地看着银弦,在心里将她的眉眼都细细地勾勒了一遍,打上滚烫的烙印。 四周出了石头的巨响,其余什么声音也没有,太安静了。 他曾无数次濒临死亡的界限,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觉得心如止水,宁静得远到天边,又近在眼前。 好像再久一点,再久一点,一切美好都会实现了似的。 又一声巨响,巨大的石块砸在了他的背上。 姚羽的腰和手臂不受控制地弯折,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叫。 他呛出来的鲜血落在了银弦的脸上。 颤抖的手臂再次直起,他的手背、额头青筋暴起。 “银弦……银弦。”姚羽咬牙挺直了腰,喃喃道。 石块再次降落,姚羽一只胳膊直接折断,伤口裂开,森森白骨突兀地支棱出来,软在了一边。 血染了银弦一脸。 姚羽已经不太能看清眼前的东西了,他只能感觉到一片模糊的殷红。 “银弦……” 他低下头,用自己的脸去蹭银弦脸上的血污,可是越蹭越脏,越蹭越脏。 银弦的脸是温热的,和血一样,不像他越来越冷。 姚羽用嘴唇轻啄银弦的脸颊,唯一滚烫干净的泪水瞬间就如断了线的珠串往下掉—— 烧得他眼眶通红。 他到底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死在这里。 不甘心啊。 “银弦……”姚羽沙哑着嗓子哭,不管不顾地抓住这最后一次机会,“银弦。我喜欢你……” “我好爱你。” “我好爱你……” 姚羽喘息着,血和泪混在一起流进他的嘴里,一道声音在他脑子里回荡。 ——我爱你。 ——我不想死。 他的意识开始昏沉。 一眨眼好像看到了养育银弦的戎北漫天飞雪,再一眨眼似乎又到了烟雨朦胧的江南。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正在江河的一叶扁舟上。 高山接云,水天一线。 广阔长河上就停着这一叶小小的、静静的扁舟。 有个个子矮小的老头一身蓑衣,背对着他在垂钓。 他突然就想到了一首在武林中传播甚广的打油诗,写的是降霜老人。 云梦泽接天,有翁舟独钓。
第45章 银弦番外 后金境外的戎北常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茫茫雪原一望无际。 这里生存环境艰难,有长达半年的冬季,每年都有三个月一点点光都看不见。没有食物的时候,人吃人是非常常见的一幕。 银弦半截身子埋在雪里,浑身冻得青紫。她还年幼,在这样下去,冻死在雪里只是迟早的事情。 大雪纷飞,灰蒙蒙的远处出现了一道身影。 银弦看着远方,眨眨眼睛,下一瞬,这个远道而来的男人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男人很是高大,麦色皮肤,眼角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疤,神情严肃,一身黑色长袍沾满了白色的雪花。 他的背后还背着一把长刀。 男人蹲下来,抱起雪里的银弦,小心地擦干净她身上的雪,将她揣在怀里,用大氅包裹好,好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银弦盯着他看。 这个男人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里面流动着光,有着千帆过尽的沧桑,也有不溺世俗的纯粹。 他温柔地看着银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银弦这时候浑身才渐渐暖和起来,她动动嘴巴,小声道:"我叫银弦。" 男人点点头,取出背后的长刀,道:“我姓张,你可以叫我三爷。三爷带你去找你娘。” 银弦自有记忆开始,她就跟着娘亲在这里讨生活了。 娘亲善弹琵琶,深受部落首领的青睐,故而生活一直不错。 但随着部落内部矛盾激化,首领的弟弟背叛了他,他暗杀了首领,屠尽了所有不愿意支持他的人,还想要玷污银弦的阿娘——这个据说是戎北最擅琵琶的貌美善才。 她的娘亲不愿,在危难之际送走了银弦,却没有想到她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毫无助力如何在戎北生存下去。 三爷终是来迟了。 大家都传言那天是降霜三名刀中最神秘也最强悍的二刀张宪真第一次在武林当中挥刀杀人,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身影如同鬼魅,屠尽了戎北三十六部。 也在茫茫大雪中,枯坐了一天一夜。 银弦娘亲下葬那一日,是戎北少见的晴日飞雪。 三爷牵着银弦的小手,站在冰棺旁边,等着风雪渐渐覆盖面前女人的脸。 银弦咬着手指,不明白地问:“娘亲怎么啦?” 三爷不会安慰人,直接说:“死了。” 银弦当然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当即哇哇大哭,把三爷这个大男人哭得手足无措,只好把她抱起来慢慢哄。 “不哭了不哭了。” 银弦哭得直打嗝:“娘亲为什么…嗝…死了……呜呜呜。” 三爷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却说:“因为你娘亲不想见我。” 银弦哭声突然停住,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随即哭得更凶:“就是因为你!你来所以……嗝……我娘死了呜呜呜……” 三爷拍着她的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声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第46章 银弦番外 三爷带着银弦定居在了戎北。 他每天寸步不离地照顾银弦,还怕她无聊,偶尔出去买东西的时候都会带好多小话本回来。 于是乎,银弦的大半个童年都沉寂在小话本当中。 三爷是个寡言的男人,他大部分时候都很沉默,面部也少有表情,不过对待银弦的时候总是很温柔。 他不许银弦练武,也不让银弦碰他的刀。 银弦问为什么,他总是会抱着她坐到长刀的旁边,认真地告诉他:“这柄刀叫佑镜,三爷会拿着它,一直护着你。” 护到你长大成人。 护到你嫁夫教子。 要你安平康健一辈子。 小银弦无事的时候总是看话本,要不就是看外面呼啸的北风卷起来的雪花。 有一天三爷风尘仆仆地外出归来,刚抖落一身的雪,就看到银弦跑到他面前,举着一个小话本,问:“三爷,江湖是什么啊?” 三爷沉默半晌,放下手中的刀,蹲下来与她平视。 他端详着银弦亮亮的眼睛,仿佛透过它,看到了茫茫雪原,看到了从前。 他用手摩挲着银弦的脸颊,沉声道:“江湖对每个人来说都不是不同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比方说,”三爷手指向窗外,“三爷的江湖就是你,你身后的雪原……” “还有你娘。” 银弦听的似懂非懂,但她记住了那天三爷的眼神,无比眷念,无比感怀。 好像风雪交加中,似有故人来。
第47章 银弦番外 在银弦十五岁那年,三爷曾有一次很长时间的外出,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临行前给银弦安排好了一切,像是交代后事,却又承诺道:“三爷会回来的。” 这个男人早已年过不惑,不为人知的原因让他两鬓斑白,早已没有初见时的意气风发之感。 他这一走,就是三个月。 三个月后他归来,黑衣浸血,浑身难闻的铁锈味。 三爷断了一臂。 风雪隔断的中原武林乱作一团,这是传说中的张宪真第二次在武林动刀杀人,和第一次一样,一出手就震惊天下。 他一人单刀赴宴,在谢家家主谢云嫡长子的周岁宴上,破高手云集的层层阻碍,于混乱之中直取谢云项上人头。 那天谢家血流漂橹,无数高手折身在此,虽留下张宪真一只手臂,却还是让他逃了——其实算不上逃。 张宪真杀光了所有拦路的人,就连有抱琴散仙之称的孟徽州也不敢与其正面相抗。 他踏着淋漓鲜血铺做的路,来时光明正大,走时亦正大光明。 二刀威名,自此威震天下。 三爷这次归来,将佑镜插在她面前,告诉她:“从今天起,我是你师傅,你跟我学刀。” 银弦愣了一下,连忙跪倒在地,给他行了拜师的大礼。 两年后。 三爷于大雪纷飞中遁步千里,毫无阻碍,悟得一轻功。 银弦说:“旁人的轻功都有什么绕树穿花这样的名字,你的也起一个吧。” 三爷想了想,道:“就叫踏雪无痕吧。” 又三月。 三爷支使银弦出去叉鱼,他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轻轻叹气,半晌又莫名欣慰一笑,不久便于这小小四方天地中逝世。 百年一宪真,来无影,亦去无踪。
第48章 姚羽醒来的时候真的躺在他朦胧中看到的一叶扁舟上,并不是幻觉。 传说中的降霜老人也真的背对着他们,佝偻着背垂钓。 银弦还没醒,和他并排躺着,梦里的那把刀也放在旁边。 刀身上有些不太清晰的小字,摸上去有点凸起,是佑镜。 姚羽此刻大梦初醒,身上的伤仿佛都好的差不多了,也脑子都要比平时转的更快。 谢家前任当家谢云,是曾取了谢茗的女儿谢婧为妻,后谢婧对外宣称是难产而死。 加之两年前谢家对外宣称谢云暴毙而亡,一切事情都清明了起来。 姚羽坐着愣神,降霜老人已经缓缓转过身来,乐呵呵道:“你醒啦。” 姚羽听到声音,忙起身行礼:“前辈。” “一板一眼的,”降霜老人摆摆手,颇为怀念地说,“和阿茗当年真有些像。” 降霜老人口中的阿茗,他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指的是三刀谢茗,据说他未习武前是个儒生,看来传言是真的。 “算啦。”降霜老人放下鱼竿,慢慢站起来。 他一身蓑衣,个子矮小,白发散乱,胡须一直垂到腿弯,形象非常不好,放到外面去,任谁也看不出来这是百年前就已名动江湖的降霜老人。大概只会把他当成一个不修边幅的臭老头,或者一个寒掺的老乞丐。 降霜老人道:“再跟你说阿茗,你估计又会和我扯什么折煞了……什么人不能并肩而论呢,大家都是一样的,都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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