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他就不该一时心软。应该直接告诉她,丑死了,管她哭不哭。 “这可是上等的蜀锦,贵重得很,万一不小心摸坏了怎么办?”薛灵栀紧张万分。 这样好的喜服,说不定第二次成婚还要穿呢,可不能大意了。 赵晏嗤的哂笑一声:“蜀锦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物,真坏了将来陪你十匹。” 他说的云淡风轻,薛灵栀却不大相信。十匹蜀锦,那得多少钱呢。不过她仍极给面子:“哇,十匹啊,这么多!” 赵晏不说话,心想:将来脱困之后,或许真可以在金银珠宝之外,再赠她一些绸缎布帛。 就当是答谢她这段时日的收留照顾。 只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脱困呢? 近来,赵晏心内的烦躁与日俱增。和即将到来的成婚无关,而是因为数日前在县城见到的那一队禁军。 回村后,他曾旁敲侧击,向薛姑娘打探过。得知花溪和南河一样,都是雒水无数支流中的一个小分支。 当初他在雒水附近遇袭,顺流至此也在情理之中。 永宁县不大,沿河的村落虽多但也有数。挨个搜寻,早晚会搜到这里。 …… 突然,“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薛灵栀立刻放下喜服,抬手推了一下赵晏,轻声催促:“你先回房去,不要出来。” ——毕竟他们一直对外宣称,张公子借住在李叔家中。被人瞧见他出现在这里很不好。 赵晏轻嗤一声,还算配合,转身去了杂物间。 确定院中并无异样后,薛灵栀前才去开门。 拉开门栓,只见邻居李婶正笑盈盈站在门外,手里还捧着一件衣裳。 “李婶。”看见她,薛灵栀顿时松一口气,忙将人迎进家中。 “你的嫁衣做好了么?这是我帮忙给新郎官做的。”李婶走进来,笑着放下手中衣物,“我前天是不是和你说,你只管做你自己的就行?没骗你吧?” 她送来的是一身男式的喜服,玄衣纁裳,庄重大方,是早年常见的式样。 薛灵栀惊喜万分,不由连声道谢。 “是拿你李叔当年没上身的喜服改的。当时我们成婚前,他准备了两身,最后穿的是另一身,不过这身也没舍得丢,一直收着了。你们不忌讳这个吧?”李婶压低了声音。 薛灵栀连忙摆手:“不忌讳,不忌讳。这有什么可忌讳的?” 别说是没上身的喜服,即便是上过身也不忌讳。反正又不是真的。 “嗯,那就好。”李婶点一点头,夸赞了一番薛灵栀做的喜服。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问:“栀栀,葛家小子回来了,你知不知道?” 李婶口中的“葛家小子”名唤葛青云,今年十九岁,也是花溪村人。 葛青云父亲早逝,随寡母生活。他自小好学,在读书一道颇有几分天赋。 当初薛文定从县城回到花溪村后,见葛青云聪慧勤恳,时常指点一二,还多次将自家藏书借给他看。 一来二去,两家便有了些交情。 薛灵栀也和他以兄妹相称。 如今骤然听李婶问起,薛灵栀微微一怔,摇了摇头:“不知道啊。我这两天都没怎么出门。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今天。不是说他在嵩阳书院读书吗?平时吃住都在那里。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突然就回来了。” 薛灵栀忖度着道:“可能是回家探亲吧?” 他娘亲还在村里呢。 “唉,我先前以为你和他……算了,瞧我真是,说这些做什么?现在也挺好的。”李婶止住话头,朝杂物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好。”薛灵栀起身,送李婶出门。 送走李婶,关上门后,薛灵栀刚要拉上门栓,却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栀栀!” 薛灵栀手上动作微顿,重新打开门,果真看见了一个熟人。。 这人穿一身学子襕衫,面容清秀,皮肤白净。 正是数月不见的葛青云。 他步履匆匆,快步近前,于门外站定,又低低地轻唤了一声:“栀栀……” 声音难掩悲伤。才说得两个字,他的视线就落在门口白色的对联上。像是被刺到一般,飞速别开脸,瞬间红了眼眶。 薛灵栀心里一阵发闷:“葛师兄,你回来了。” 先前他到家中,爹爹总与他谈论许久。但现下,爹爹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我回来的迟了,先生一向体健,怎么会……” 薛灵栀心内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夺眶而出。她勉强忍着悲意:“是急症。爹爹从发病到去世,不足半个时辰。” “啊……”葛青云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良久才道,“我想去先生坟前磕个头,劳烦栀栀给我带路。” 薛灵栀点头应下,掩上门,朝爹爹墓地走去。 葛青云跟在她身后,一路无言。 然而在看到薛文定的墓碑后,他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薛灵栀在一旁也跟着垂泪。 爹爹去世将近两个月,她渐渐恢复了正常生活,甚至明天还要同人成婚。但是只要一想到爹爹,她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儿。 尤其是葛青云边哭边回忆爹爹时,她更是难忍悲痛,背过身去,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过了许久,葛青云逐渐收了悲声。他擦拭掉眼泪,站起身,冷不丁问:“我听人说,你明日成亲?” “啊?”薛灵栀心头一跳,解释道,“对。这不是想着百天热孝内不成婚,就要等三年吗?三年后,我都十九了,按朝廷律令,十八岁不成婚,是要受罚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葛青云的询问,薛灵栀莫名的就有点心虚。 想了一想,她补充道:“我们是先把婚事办了,成婚后还会继续守孝的。” 葛青云紧紧盯着她,沉默了片刻,忽道:“你这所谓的婚事,是假的吧?” “什么?”薛灵栀一惊,继而皱眉轻斥,“你胡说什么呢?我爹爹生前给我订下的亲事,怎么会有假?” “有没有胡说,你比我更清楚。”葛青云笑了笑,一字一字道,“栀栀,你敢当着先生的墓碑发誓,说你没有撒谎吗?敢说这门亲事真是先生定下的吗?”
第25章 成亲 薛灵 弋㦊 栀脑袋嗡的一声,心脏怦怦直跳:“我……” 怎么办?真要发誓吗?还是和他解释原委,求他帮忙保密? “栀栀,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呢?”葛青云声音很轻,笑得也有些古怪。 薛灵栀心内陡然生出一些不祥的预感。 但她唯恐是在诈她,故此并不顺着他的话追问,只摇一摇头,依旧面露不解之态:“葛师兄,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葛青云留神细看她的神色,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缓缓说道:“因为我曾经向先生提过亲。” “你?提亲?”薛灵栀倏地瞪圆了一双眼睛,几乎是脱口而出,“怎么会?” 她从来不曾听人提起过此事。 而且,葛青云的母亲亲口告诉过她,等青云中举之后,要在京城娶个大家闺秀。 葛家怎么可能向她提亲? “怎么不会?我没想到的是,先生拒绝了我。但是先生拒绝我的时候,只说对你另有安排,说我将来不愁婚配,并没有透露你有婚约一事。若你真有这么一桩婚约,先生大可据实以告,又何故只字不提?”葛青云目光灼灼,语速极缓。 他今日回到家中,得知先生去世,栀栀明日成婚,而且这婚约是先生生前定下的。震惊之余,他随即意识到不对。以先生的性格,面对他的提亲,不可能放着现成的理由不用,而轻飘飘地说什么另有安排。 这中间多半有隐情。 短暂的慌乱过后,薛灵栀很快恢复了镇定,暗暗松一口气。 还以为他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呢,原来只是猜测。 既然是猜测,那就好说。 她思绪急转,很快想到了应对之词。 薛灵栀微微一笑,忖度着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啊。葛师兄有所不知,我和张家的亲事,是早年在永宁的时候订下的。张家远在河东,多年没有联系。我爹爹怕万一张家毁约,于我名声有损,所以才不对外宣扬此事。这也是我爹爹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没想到竟让葛师兄误会了。” 如今走到这一步,事情解决得也差不多了。薛灵栀不愿再横生枝节,只想把这出戏继续唱下去。 葛青云一愣。 眼前的栀栀笑容温婉,措辞得体,和他印象中单纯可爱的少女相似又不相同。 仅仅只是三个月未见,不想她竟有这样大的变化。 她像是突然长大了很多。 “什么对你名声有损?”葛青云皱眉。 薛灵栀笑笑,有些不好意思:“要是张家毁约,那我岂不是还要另找夫婿?到时候人人都知道我被退过一次婚,我还怎么见人啊?” 葛青云双眉蹙得更紧。直觉告诉他,情况并非如此。但她说的理由乍一听上去,好像也合乎情理。更重要的是,当初他提亲时,先生明明白白拒绝了他。他沉默良久,才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怎么可能骗你?”薛灵栀应声接道,诚恳极了。心里却暗自祈祷,爹爹原谅我,我真不是故意在你坟前骗人的。 她咬一咬牙,面露为难之色:“葛师兄,你要真让我发誓,我也可以发。苍天在上,我薛灵栀……” “算了,不必起誓了。”葛青云打断了她的话,“你回去吧。” 薛灵栀一怔:“你相信了?” “回去吧。”葛青云并未说信与不信,只叹一口气,颓然道,“我在先生坟前再待一会儿。” “哦,好。”薛灵栀答应一声,转身便走。 走出数步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葛师兄向爹爹提过亲! 方才她只顾着圆谎,竟没认真思考这一点。 所以,他曾经想过要娶她??! 不对不对,爹爹拒绝了,葛大婶也早有打算。可能他就是一时兴起呢,或者是想和爹爹做亲戚而已。 毕竟他每每见她,在她面前,也从没表露出过异样。 薛灵栀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中回到了家。 刚一推门,就看见正坐在院中饮茶的张公子。 他神情慵懒,姿态随意。见她回来,只抬了抬眼皮:“回来了?” “啊,对。”薛灵栀仍有点心不在焉,点一点头,慢慢向前走去。 路过赵晏身边时,对方递给她一杯茶。她下意识接过喝了一口。 赵晏眉梢轻佻:“你那位葛师兄,没和你一起回来?” 薛灵栀正在喝茶,闻言神情立变,不小心呛了一下,咳了两声才问:“你?你怎么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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