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红雪低头拍了拍自己的麻布衣裳,懒懒道:“早知你不在乎那孩童的性命,我就省得如此麻烦了。” 她五指成爪在空中轻轻一握,院中从天而降的细雨突然变换了方向,如同银针一般将井口一层一层团团围住,全都刺向井中的孩子。 姜霂山没想到她早已将自己的真气散入空气中,整个梅府都弥散着裴红雪的真气,这里每一样细微的东西都是她的兵器,几乎无孔不入。 来不及细想,姜霂山转身跃向井边,举刀便劈,金芒暴涨,呼得将雨针全部吹散,孩子的双眼被光芒刺得睁不开,却没被金芒伤害分毫,伏魔寺的金刚劲力本是至刚真气,在姜霂山手中却至柔如水,杀可杀之人,救可救之人,全在姜霂山的意念之间。 姜霂山只顾着控制劲力不伤那孩子,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风,裴红雪竟然趁他回身救人时紧跟着栖身上前,手里一把匕首朝姜霂山颈后刺来。姜霂山刀尖下垂使了一招缠头刀,三尺水在脑后一过,便削断了裴红雪手里的匕首,姜霂山转身顺势横劈,裴红雪躲闪不及急忙伸手一抓,抓起一个满当当的酒坛,哗啦一声,三尺水击碎了酒坛,酒坛里装得竟然全是鲜红浓稠的鲜血,哗啦一下洒了一地。 裴红雪用酒坛挡下这一刀,身影撤回厅堂,陷阱不成,偷袭不成,又差点被姜霂山的刀拦腰斩断,她远远站定,那双很是冷艳的眼睛幽怨地瞥着姜霂山。 “可惜了一坛好酒。”裴红雪道。 姜霂山甩掉刀上的血,面目比裴红雪还冷:“你是不是把这家人全杀了。” 裴红雪懒于回答,她朝旁边叹气:“还剩一个,那不是在你背后吗?” “你找我复仇而已,何必牵连无辜之人。” “姜大侠废话可多,我就想杀人你还能管我?” 姜霂山冷笑:“魔教余孽,行事果真不择手段,死不足惜,当日在血海之战,正派与魔教混战,竟被你逃掉了。” “我若不逃,还有谁能找你复仇呢?姜霂山,我只是想来看看,传言在血海之战中杀死我们教主晏无虞的人,究竟有多厉害,我看你也不过如此。” “你告诉我,晏谨在哪里?”姜霂山不为所动。 裴红雪大笑:“我干嘛要告诉你?不过我倒是想起来,晏谨之前吩咐我寻找教主之子,我是实在不愿听那老头子发号施令,你要是告诉我少主在哪,我就告诉你晏谨老头藏在哪里,你去把他杀了,我才不管。” “晏无虞的儿子早就在血海之畔毙命,你们不用再想借他之名重建血海魔教了。” “是吗,我是无所谓,老头怕是该伤心喽。” 裴红雪一副十分遗憾的样子地扶着门框,她忽然用力,门框被她捏碎,木屑纷纷落下,她抓了一把木屑朝姜霂山洒出,木屑如同锋利的暗器射向姜霂山的眼睛,裴红雪自己却突然后退,姜霂山冷笑一声挥刀挡开木屑:“想跑?” “没杀了你,我怎么会跑?”裴红雪阴恻笑着,躲进梅府厅堂的幔布之后,只能听见她说话的声音却不见人。 “我得承认,我打不过你,不过我裴红雪向来是遇上比我强的人就非杀不可,姜霂山,今天你就给我死在这吧!” 厅堂的幔布忽然无风鼓起,四面八方朝姜霂山袭来,将姜霂山团团围住。 “可笑。”姜霂山将三尺水立起,刀上暴涨的金光撑破幔布,瞬间将所有幔布都撕裂开来,散成无数碎裂的布片。姜霂山冷言道:“比你强的人,你要怎么杀?” 裴红雪大笑起来,声如鬼魅:“当然是想尽一切办法——”裴红雪的声音逐渐隐去,姜霂山平息了刀上的金芒,让自己也融进了晦暗的环境中,他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猜想裴红雪会从哪个方向偷袭。 周围几乎毫无声响,姜霂山等得没了耐心,喊道:“裴红雪,滚出来,你该不会已经逃了吧。” 姜霂山往前迈了一步,忽然小腿感到刺痛,被什么划破了似的,他一低头,发现腿上洇洇流着血,他这才注意到,在阴暗中,刚才那些碎裂的布片没有落地,而是全部漂浮在他的脚边,包围着他。 姜霂山冷笑一声,“这种雕虫小技也想杀我姜霂山?”这一声像是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岩石溅起波澜一般,周围的布片骤然涌起,在诡异的狂风中飘飞在姜霂山周围,四面八方都被锋利无比的布片围得严严实实。 姜霂山左手在三尺水拂过,金光随着他的手指逐渐生长出来,照亮周围的一切。 “姜霂山,你不该杀了晏无虞!否则你今天就不用死在这!”裴红雪的声音充满恨意,无数布片皆似短刀,急速冲向中心的姜霂山。姜霂山一跃而起,从布片上方冲出来,像是被无数蝴蝶追逐一般,马上又被团团围住,姜霂山大喝一声,挥出三尺水,在空中旋了一整圈,金光如同笼罩姜霂山的光环,一气将周围的布片全都荡尽,只剩灰烬。 灰烬之后,姜霂山在空中看到裴红雪隐藏在厅堂正中穿心而过的横梁后面,他落下后一脚踏在厅堂的柱子上,箭一般袭向横梁上的裴红雪,三尺水上的金光比姜霂山更快袭至她的眼前,裴红雪根本来不及躲闪,双眼被像是被千万根金针刺中一般剧痛,她惊呼一声,从横梁上跌下来。 姜霂山随之落下,毫不犹疑地要给她致命一击,裴红雪慌忙伸手一抓,抓住两坛血酒,双手一撞,两坛皆撞成碎片,鲜血哗啦洒出,在裴红雪一挥手,空中鲜血忽然扩散成了阻碍视线的血雾。 姜霂山一刀捅进了血雾,那后面却空空如也。 “哼,被她跑了。”姜霂山手里的三尺水朝旁边一挥,被血雾蒙上鲜血的刀身上瞬间光洁如初。 姜霂山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衣服不能像刀那样甩掉鲜血,姜霂山十分嫌恶,走出厅堂,外面的雨还未歇,大雨仍是冲刷不掉他一身的血腥味,闭上眼,他忽然想起当日在血海之畔与晏无虞交手时的场景,心中说不出的怅然。 “我更希望晏无虞真的死在我手上。”姜霂山咬牙道。 忽然听到井中传来微弱的气息,姜霂山这才想起那里面还绑着一个孩子,他走过去一刀割断绳子,救了那个孩子。 ------ 大雨过后,满地都是泥泞,地上尽是车马人踩出的沟壑,泥水里掺杂着畜生的粪便,恶臭难闻,逃过一命的裴红雪双手已经被污秽沾满,身上也越来越沉,像是随时都会被泥泞拖进去一般。可她不敢站起来,因为她的眼前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她不由自主地感觉只要她一站起来,身后便会涌来一片锋利的金色水光,将她削成两段。地面泥土的触感给了裴红雪些许安全感,她只敢用手摸索着,用四肢向前爬。 不知爬了多久,裴红雪靠在冰冷的矮墙下,累得昏厥过去。 等她醒时闻到一股臭味,有人在她身上乱扒乱拱,扯开她的衣服把她当成一团软肉,要把一根粘腻的东西戳进去,裴红雪浑身失力,一点内力都用不出来,她只能伸手抓住那人污糟鸟巢一般的头发,想把他扯开,但那人已完全丧失人性,像一只狗一样,只想发泄兽浴。 忽然旁边跑来一个妇人,那妇人像轰牲口一样喊着:“滚!滚!”裴红雪又听见棍棒砸人的声音,身上那个狗一样的人落荒而逃。 “哎哟哎哟,这傻子又欺负人了,哪来的姑娘啊怎么弄成这样?” 裴红雪没回答,又昏了过去。
第三章 湖心岛 隐隐听见村落中的鸡叫声,裴红雪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躺在一户人家的木板床上,她坐起身,周围一片漆黑,裴红雪一动不敢动,总觉得自己处于悬崖边上,往哪个方向走都会掉落下去,掉进无边的黑暗中。 “谁!”裴红雪听见有人开门走进来急忙喊道,那人脚步很轻,是个小孩子。 “姐姐你醒了?”是个小女孩的声音,“我娘捡到你,把你带回家来的,她说等你醒了问问你,你是哪个村的,回头找人把你送回去。” 裴红雪用耳朵仔细分辨周围的声音,忽然开口:“你背上背了什么?” 女孩道:“我弟弟,姐姐你是看不到吗?”说话间背上的婴儿忽然醒了,哭闹起来,马上有人冲屋来,嘴里骂道:“死丫头又弄哭你小祖宗。”是昨天那个救了裴红雪的村妇的声音。 小女孩也不反驳,安安静静挨了几个巴掌,被村妇推出门外。 “姑娘,你醒啦,你昨天差点被村里的傻子欺负了,那傻子光棍一个,出了娘胎就没碰过女人,你可真是倒霉。”村妇问完,裴红雪感觉脸前有手在晃。 “原来是个瞎子,你还记得自己来的路吗?” 裴红雪摇摇头。 ------ 若是姜霂山不在湖心岛的时候,姜弃和流羽能相处得很好,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但姜弃很高兴平日里终于有人陪她说话,流羽比姜弃大了七八岁,对她态度很温和,几天相处下来,流羽比爹爹更让姜弃觉得亲近。 流羽总是给姜弃煮饭,有时候煮得乱七八糟,姜弃觉得流羽的手很笨,捉筷子都会发抖,端盘子也端不稳,他这样一定握不住刀,姜弃想。 “你的手怎么了?”姜弃问。 “有点伤。”流羽随口回答。 “怎么弄的?” 流羽笑笑不回答,他发现姜弃这小姑娘逐渐开始关心人了,伸手摸了摸她脑袋。 姜弃说:“你的手很不方便吗?那以后还是我来煮饭吧,反正你煮的也不好吃。”没人管的孩子什么都会,她已经可以自己煮饭吃,好吃不好吃就另说了。 流羽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像不是自己的,十指连伸展都很困难,无论做什么都不方便,但他始终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流到指尖,这让他相信自己的手还没断,“没关系,我以前煮的还不错,我会越做越好的,这双手若是放着不用,以后就真成残废了。” “你用不了刀吧?”姜弃把自己的刀放在桌上,让流羽试试,但流羽没有碰刀的意思。 “我不用刀。”流羽说。 那就没办法了,姜弃心里叹气,以后我得保护他。 ------ 这天下着大雨,姜霂山回到岛上,姜弃用鼻子闻了闻,觉得爹爹身上有一股血腥和酒气混在一起的味道。 姜霂山回来就一声不吭坐着,面目不善,姜弃和流羽谁也不敢去招惹他。 “姜弃,回屋睡觉。”爹爹命令,姜弃不敢不从,自己回了房间。 竹林小筑的隔音不好,姜弃听见外面的爹爹和流羽在吵架,虽说是吵架,也只有爹爹在声嘶力竭,“你又想走,是不是?” 流羽没回答,爹爹又说:“你又要离开我,是不是,翾风?”只剩他们二人的时候,爹爹总是喊流羽叫翾风,很奇怪。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4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