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乞儿帮沿着赤渠河一路行来,走了好几天,到了雁临镇,从这里再往北上很快就能到金川城,老铁坠想带所有人去镇里修整一下。 “帮主,前面就是雁临镇,要不要让弟兄们进城去,毕竟正平在这里,他总不会拒绝我们这些穷兄弟们……” 任大震到了这里就一脸不善:“找他做什么?还是早点赶路。” “唉帮主啊,你看看……”老铁坠回头指了指身后这一帮又累又饿的乞丐们,“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路上干粮也快不够了,就算你不当那人是兄弟了,但我们都是乞丐,去讨个饭总不会开不了口吧。” 任大震的脸色仍旧不好看,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这些人,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们去吧,我在镇外等你们。”说完任大震就自己找了块大石头,抱着臂坐着。 老铁坠道:“帮主你真不去?至少去看看翠铃姑娘,这么久不见……” 任大震坚定地摆手。 老铁坠只好撇下帮主,带着这一行乞丐进了雁临镇。 雁临镇最富奢的一户是一名叫栾正平的商人,他的栾宅坐落在雁临镇繁华的地段,住在这的都是富人,很少有穷人来这里——今天栾宅门口却来了一大群破衣烂衫的乞丐。 镇上人都说栾宅是不是遇上讹人的事了,结果没过一会,只见体态矮圆的栾正平急匆匆亲自出来,把这一群乞丐全都请进了大门里,整个镇子的人都是瞠目结舌。
第二十九章 遇故人 栾宅院子里摆了好几桌,比婚宴还热闹,栾正平安排后厨做了满满几桌的饭菜招待上来,大鱼大肉应有尽有。 食不果腹这么久,忽然能吃饱了,不仅能吃饱,还吃得很好,流羽很好奇这个富商栾正平跟乞儿帮有什么渊源,他看向黄芋头,黄芋头嘴里塞着鸭腿摇头,他也不知道,只顾着吃。 这时两个栾宅的丫鬟推着一个木制的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年青妇人,看上去三四十岁,模样淳朴,对乞丐们态度都很和蔼,脸上笑盈盈的,仿佛这些乞丐来了是什么天大的喜事。 “吃好点,多吃点。”那妇人被人推着,在院里一桌一桌地嘱咐,新来的年轻乞丐不认得她,只觉得她亲切,而年老有些资历的人,见了她立马起身拱手相拜,那妇人赶紧摆手让人坐下:“不必不必。” 那妇人到了流羽这一桌,看黄芋头吃得满嘴是油,捂着嘴笑了,随后她又看到流羽,愣了片刻,盯着流羽的脸一直看……流羽被她看得实在不好意思起来,站起身朝她拜了拜:“夫人。” “你……”妇人似乎有些不敢确认,“你认识神药谷的人吗?” 流羽愣住,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这女子认得他娘亲?若是如此,恐怕接下来就能猜到他是晏无虞和冯翾风的孩子。 他赶紧摇头说不认识。 看妇人的表情似乎不太相信,但她也没再说什么,又被推着去了其他桌,流羽这才松了一口气。 酒足饭饱,夜深人静,黄芋头撑得睡不着觉,流羽心事重重也还没睡,老铁坠披着衣服走过来,问道:“怎么样,今天在这吃得够不错吧。” 黄芋头猛点头:“太好了,这辈子吃这一顿也值了。” “没出息。”老铁坠笑道。 “我当乞丐这么多年,到哪不是被人轰着走,唯独这里把我们这些乞丐真当客人款待,这家人这么富,又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黄芋头问。 “那自然是不一样的,这可是自家人。”老铁坠说起来也有些得意。 “自家人?”黄芋头抬头看了一圈:“乖乖,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富的亲戚?” 老铁坠道:“什么你的亲戚,这栾正平,是寒老帮主的大徒弟,咱们任帮主的师兄。” “任帮主的师兄?是刚才领我们进来的那个矮圆富态的老爷?咱们乞儿帮还有这么富的乞丐。” 老铁坠捏着下巴想这么有钱的人还叫不叫乞丐,但看栾正平对他们的态度,至少他还没忘本。 “为什么任帮主不肯来这里呢?”流羽在旁问道。 “唉,其实当年寒老帮主是想把帮主之位传给栾正平的,论武功资历眼光,他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不肯做,只想去做生意赚钱,这才由他师弟任大震顶上,做了这个帮主。”老铁坠摇头叹气,“大震一直十分敬佩大师兄,可是自那之后,他觉得栾师兄背叛了乞儿帮,就跟他彻底决裂了,两个人的道路就越来越远。” “那今天坐在轮椅上的那个女菩萨是谁?栾大爷的夫人吗?”黄芋头问。 “没错,那是寒老帮主的独生女儿,寒翠铃。” 流羽问:“她的腿是怎么回事?” “小时候落下的病根,那时又没钱好好治治,长大后有一天腿突然就废了,再也站不起来,也是因为这个,栾正平才一定要去赚钱,给翠铃姑娘治腿。” ------ 深夜里,黄芋头睡得鼾声四起,流羽还没睡着,忽然有人轻轻推他,他一起身,发现是那位夫人的一个丫鬟。 “这位公子,夫人有请。”丫鬟说话很小声,动作也很轻,生怕惊醒其他人。 流羽犹豫了片刻,还是跟她去了。 栾宅很大,那丫鬟带着流羽穿过走廊去了后宅,来到一个十分素雅的院子,没摆什么花花草草,反而种了许多蔬菜瓜果,院里还搭着丝瓜架。 绿藤之下,那圆胖的栾正平正守着他的夫人,一起等流羽。 流羽心里有些忐忑,走过去低着头,说道:“夫人,不知叫我何事?” 栾正平开口道:“小兄弟不如先抬起头来。” 流羽依然不敢,这时寒翠铃笑道:“小兄弟,你不用担心,神药谷冯医仙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断不会害她的家人。” 流羽这才抬起头来,栾正平一看便大笑起来:“长得果真很像,夫人,你没看错。” 寒翠铃笑得很柔和,说道:“想必你就是冯翾风的那个孩子吧。” 流羽心里有些酸楚,他点点头,说道:“你们既然猜到我娘亲是冯翾风,那自然也能想到……我是晏无虞之子。”瞒不下去只好坦白,他知道乞儿帮的人恨血海魔教恨到极点,如果他们要处置他,他也只能认了。 栾正平笑道:“你不必这样,我们夫妻早就不问江湖事多年,今天也只是想见见故人之子而已,不知道你娘有没有跟你提过我们。” 流羽看着这俩人,摇头。 寒翠铃也笑起来,转头冲栾正平说:“翾风可真够薄情的,她是不是都不记得我了。” 栾正平道:“做大夫的哪能记住自己那么多病人。” “那我可不是一般的病人……”寒翠铃道。 “我娘……为你们治过病吗?”流羽问,他印象中的冯翾风从他出生就一直留在酎雪山上的血海教中,整日与药书医典为伍,鼓捣一些奇花异草,从没去过其他地方,她是在哪遇到的这两个人。 寒翠铃道:“都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她拉开裙摆,下面只有一只小腿,“那时我腿病发作,不及时切断便有性命之虞,于是只好当机立断,斩断了小腿,可是病却没有根除,还是蔓延到全身,问了许多郎中大夫都是束手无策,只剩等死之时,恰好遇到冯医仙四处游历行医,用神药谷独有的草药,救了我一命。” “原来是这样……”那是在流羽出生之前的事了,他都不知道娘亲年轻的时候还曾经四处去游历,他一直以为,他娘一辈子都把自己关在那间石室里,不关心外面任何事…… “小兄弟,你叫什么?”寒翠铃问道。 “冯流羽,只不过现在化名冯安,我……我不能让人知道我的身份……”流羽道。 栾正平点头:“我明白,你既然告诉了我们,我们自会替你守住,不要担心。” “多谢……” “流羽小兄弟,我一直想知道,冯医仙她……她是怎么过世的?”寒翠铃犹豫着开口,“生病时她照顾了我很久,我知道自己的病随时都可能会死,一直跟她开玩笑问她我死后她会不会伤心,但我从没想过,大夫竟然比病人更早辞别人世……” “是因为我她才……”想起娘亲用命换来的暂时解毒已经被他辜负,流羽身上的血毒忽然发作,如坠冰窟,浑身都疼痛难忍,尤其是心口,他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胸口。 看流羽脸色惨白,栾正平朝寒翠铃摇了摇头,寒翠铃也明白不该再问下去。 “对不起,流羽小兄弟,你如果不舒服就早些休息,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们。”寒翠铃关切道。 流羽说不出话,只摇头。 看他这样子寒翠铃知道是自己问得太突兀了,觉得实在抱歉,一再给流羽道歉。 “真的没关系。”流羽强忍道,“很感谢你们,我没想到会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之后还对我和颜悦色……” 很多年前也有人曾对他慈眉善目,但在知道他是晏无虞之子后,却比任何人都要坚持杀掉他。 ------ 第二日清晨,修整一夜之后金雨凰带人继续上路,找驿站的人给船上添了些酒水食物,驿站的总管像是没见过金雨凰这么漂亮的人似的,笑嘻嘻地拿眼瞅着她,金雨凰难以忍受,又不想多生事端,等必需补充好了,赶紧让人开船离开。 船行到午时,金雨凰派人给舱中的苏梦观和姜弃送来饭菜,两人吃完忽然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软,眼前尽是重影,姜弃道:“糟了,怕不是真惹怒了她,给我们饭菜下毒,要把我们丢河里。” 苏梦观哭笑不得道:“怎么可能?这是中了蒙汗药!” 正说着,忽然有人踹开门冲进来,手里都拿着刀,姜弃忙在身上一摸,手摸了空,索性一头撞上去。 来人直接扭住姜弃的胳膊,将她轻易摁在地上,她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听见其中一人说道:“不过是个小丫头和一个病恹恹的。” “小心点,一起带上去。” 姜弃心里着急,但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榻上的苏梦观也拖下来,把他俩押到甲板上。 日头正当中,从船舱到甲板眼前一阵眩白,什么都看不清,等眼睛逐渐适应,看到金川城的士卒要么倒在地上,要么被人捆着,周围尽是拿着刀的河贼。 这些河贼姜弃以前都不放在眼里,她怎么甘心栽在他们手里,她又想挣扎,被人牢牢将两个手腕攥在一起。 甲板上只有金雨凰还站着,她未曾饮食未中蒙汗药,被一群河贼笑嘻嘻地围在中间,眼光都盯在她身上,而那金雨凰只紧紧攥着双刺,挥来舞去也不知道要打谁,姜弃简直想开口大骂。 “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连金川城的船都敢劫!”金雨凰喊道。 这时河贼们都让开,一个矮个子三撇胡的人带着两个跟班从后面大笑走出,姜弃努力保持睁着眼睛,发现自己见过他,是以前跟洪满朋争地盘的陈柯寨寨主,具体叫什么却已经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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