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宋慈只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仔细回想,方想起顾琰的如意山庄,不正是“假法慧”关贵做过短工的地方吗? 宋慈推想着这当中的玄机,不觉沉静下来,直到被姑娘们提醒,才若无其事道:“你们这儿谁是花魁啊?我听你们鸨母说,花魁娘子刚刚从外地远游回来是吗?” 素琴不屑道:“远游个屁。还不知从哪儿弄来的。” 宝棋道:“素琴,你说那么多干嘛,酒喝多了?说不定人家是田虎或鸨母从别家青楼撬来的呢。” 素琴不服气道:“别家青楼撬来的?那她哭什么哭?” 宋慈问:“谁哭了?” 素琴道:“就是你问的那个花魁啊。昨天田雄很晚出的门,说是要请个花魁来红玉轩,我说哪来的花魁,他说少打听,反正迟早会见面的。 我倒也期待花魁的到来,为我们红玉轩撑场面,谁知半夜田虎的马车一到,也没见花魁下来,倒是田虎鬼鬼祟祟地绕到红玉轩后门,背着个人形麻袋,神色慌张地上了二楼的‘晴翠居’。 不久之后,我就听到‘晴翠居’有哭声传出。因为我的住处刚好邻着‘晴翠居’,且透过后窗,正好能看到后院的情况。所以才知道了这些事。 到了今日午前,就听说龙员外您来了,并听说鸨母要请花魁给您作陪,但又说什么花魁刚刚远游回来,风尘仆仆之类的话,我就想那个花魁一定是晴翠居的那个女孩,昨日半夜田虎背上来的那个人形麻袋,里面装得一定是她。可这不是见了鬼吗,好端端的人,干嘛要装在麻袋里背上来?” 就在素琴说话的时候,宝棋不停地冲她咳嗽。宋慈受不了了,对宝棋说:“宝棋啊,你是怎么回事,素琴说话,你咳个没完,唾沫星子都飞到鱼汤里去了。” 宝棋的脸微微一红,道:“不好意思员外,我是在提醒素琴呢,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酒一喝多,嘴巴就漏风,说话没遮没拦,没轻没重的。” 素琴倒是挺豪爽,道:“说了能怎么样?他们敢做,我们还不敢说了?我也是被他们从织房骗来的,他们能干什么好事,我脚指头都想得到。” 宝棋道:“所以你不要再多嘴啊,你再多嘴,自已也要变成人形麻袋了。” 素琴道:“我变成人形麻袋?你是说他们会把我绑了,卖到别处去?” 宝棋道:“你想得倒美,还想卖到别处去,直接杀了扔河里喂鱼,到时我们红玉轩的乌鱼汤里,估计都能吃出你的味道来。” 萧景刚把一口鱼汤喝进嘴中,听宝棋这么一说,喷出一半来:“宝棋,行行好,说点开胃的吧。刚才咳得唾沫星子乱飞,倒也罢了,这会儿更过分了,就暗示这乌鱼是吃河里的尸体长大的,是这个意思不?” 宝棋很稳定:“差不多吧,我就是要让素琴闭嘴,她这个人不能喝酒,一喝就乱说话,我怕什么时候把我都连累了,害我都得变成乌鱼汤。” “饶了我吧,宝棋,我好不容易出趟门,痛痛快快地吃一次鱼,你就让我留点美好的念想吧。” 书香不耐烦道:“就是不能让素琴和宝棋喝酒,这两人一喝酒就闹,一喝酒就闹,连累我们也被鸨母骂。” 画意道:“行了,都别吵了,我们来玩‘接诗’吧。” 宋慈道:“接诗?听起来不错。说说,怎么个玩法?” 画意道:“玩法很简单。就是每个人,以自已名字的头一个字,作为诗句的头一个字,来起句作诗。比如我叫画意,那就是以‘画’字作为诗句的头一个字,来作诗。” 宋慈道:“明白了。就是每人作一句诗,然后一个一个地接下去是吗?” 画意道:“是的,不须要太讲究格律与对仗,但该押韵的地方要押韵,前后的意思也要连贯,且不得借用古人诗句,要自己即兴作出,二十弹指间接不上的,罚酒一杯。” “那由谁起个头呢?”宋慈问。 画意道:“今天您是贵客,就由您来起头。然后您起完头,就指定另一个人来接。其他人自会以弹指计时。” 宋慈点了点头,沉思片刻,道:“龙某姓龙,当以‘龙字’开头起句。有了,我起一句‘龙王出海人间游’。” “好好好,这头起的不错。”画意笑着说。其他各位也纷纷拍掌叫好。 宋慈拍了拍李铸的背,道:“赖铸,你来接。你这两天上茅厕都看书,接个诗应该没问题吧?” 李铸自信道:“没问题。”说罢便开始紧皱眉头,想起诗来。画意道了声“计时”,便将中指抵在大拇指上,一弹一弹地开始计时。 快到二十弹指时,李铸开口说道:“员外是‘龙王出海人间游’,在下赖铸,我接一句‘赖有忠仆事无忧’。” “好。接得好。”宋慈带头鼓掌叫好,众人也都纷纷喝彩。 宋慈又道:“赖铸,你指定一个人,让他来接。” 李铸道:“就让素琴来接吧。” 素琴放下酒杯,沉思起来,其他人则开始计时。 一会儿,素琴抬头道:“我叫素琴,我接一句‘素喜风月乘年少’。然后嘛,让朱勇来接。” 王勇把前三句诗默念了一遍,十弹指过后,大叫一声“有了”,便将杯中酒喝了一口,道:“在下朱勇,续接一句‘朱颜一笑倾王侯’。” “好,接得好。”宋慈又带头鼓起掌来。 王勇一过关,心里轻松了许多,口中不觉吐出一口长气,道:“下面让宝棋来接吧。” 宝棋微微一笑,思虑片刻,道:“我叫宝棋,我接一句‘宝气浮窗来远客’,下面让书香来接。” 宝棋的这句接诗,再次赢得满堂喝彩,而书香沉吟未久,接了句“书香满室入鼻喉”,亦令满座倾倒。 宋慈鼓掌道:“妙,此句接得甚妙。方才宝棋的句子也作得甚好。” 书香笑道:“员外过奖。下面让池辕来接吧。” 周辕是进士出身,舞文弄墨,吟诗作词,本不在话下,装模作样地拖了会儿时间,便开口道:“在下池辕,我接一句‘池塘春雨相思夜’,下面让甘景来接。” 由于萧景对外自称“甘景”,因此他这一句必须是“甘”字起头,但“甘”字似乎不太方便起头作诗,只见萧景脸憋得通红,却怎么也接不住周辕的这句“池塘春雨相思夜”。
第二十四章 花魁 四美女们见萧景接不住周辕的诗,便“罚酒,罚酒”地喊了起来。等到二十弹指一结束,旁边的画意赶紧给萧景满上酒,道:“规矩早已讲明,二十弹指间接不上诗,就要罚酒,你这一杯酒喝得不冤吧?” 萧景半哭着道:“冤是不冤,可我酒量不行啊,刚才已经喝多了,再喝这一杯怕出不了这门了。” 画意道:“出不了门怕什么,你直接睡这里也无妨。” 萧景看着眼前这满满一杯酒,还是不敢喝。宋慈催他道:“甘景啊,你痛快些,来点魄,游戏别阻在你这儿,还要往下走呢。” 宋慈这金口一开,萧景也不好不喝。 “喝就喝,能怎么的?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喝。”萧景一面说,一面将酒杯端起,便将酒很快喝了下去。 但萧景多精啊,他喝的时候,拿杯子的手,故意发着抖,这酒硬是抖掉一小半,也就是说他真正喝下去的也就大半杯的量。 可他耍的这个小聪明,哪逃得过众人的眼睛。这八九个人围着呢,一个个眼又没瞎,他这个小动作,又岂能瞒天过海。 宋慈,周辕等人倒好说,给萧景面子,都装傻充愣,可几个美女却不依不饶了,都说萧景耍赖,这杯酒得补罚,重新来过。 可怜萧景原本想捡点便宜,没想到这几个姑娘不好对付,他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这也难怪,这几个姑娘岂是一般女子,人家是场面上的人,天天在酒池肉林里穿梭,哪有那么好糊弄。 没办法,萧景只好重新罚了一杯,这杯酒是画意拿着杯子,直接灌到他肚子里去的,喝得结结实实的,一滴都没漏。酒杯放下,萧景咳嗽半天,差点没背过气去。 “画意,你太狠了,我真不该跟你坐一起。”萧景抚着胸口说道。 画意笑道:“碰到你这种罚酒还要耍赖的人,我们几个都这样狠,你坐哪儿都没用。告诉你,我们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像刚才这种耍赖的行为,本来应该另外罚酒三杯的。” “什么?还罚?” “不罚了,”宋慈道,“画意的意思是本来应该再罚的,但这回已经饶过你了。好了,甘景啊,这下酒也罚完了,你再想想,把诗给我接上了。” 萧景道:“诗接到哪儿了?这酒一喝,都忘了。” 宋慈道:“方才是池辕出了一句‘池塘春雨相思夜’,你就堵住了,没接上来。这会儿酒也罚了,时辰也过了这么久了,你应该能接住了吧?” 萧景道:“好了,想出来了。我叫甘景,我接一句‘甘眠花底是风流’。” 宋慈拍桌道:“好,接得好,这酒没白罚。” “下面就剩下画意一人了吧,”萧景道,“那我也没什么好挑的了,就画意来接了。” 宝棋道:“画意不用接了,因为诗歌已经完整,不多不少,刚好八句,你让画意再来一句,那就不伦不类了,一般来讲,诗歌就是四句,六句,八句,十句……这样两句两句地来。如今我们在座只有九人,所以诗只能接到八句,画意是漏网之鱼,罚一杯酒了事。” 画意道:“我还真没想好怎么以‘画’字起头接诗,这一杯酒我认。” 萧景道:“画意啊,刚才我罚酒的时候,是你给我倒酒,还拿着杯子给我硬灌进嘴里去的。这回我要报仇了,你的罚酒我来给你倒。” 画意干脆道:“你倒就你倒。” 萧景拿起酒壶,将画意的杯子倒得满满的,那酒面几乎都从酒杯上凸出来了,感觉吹一阵风,那酒都得从酒杯里漾出来。 倒完酒,萧景乐了:“画意,这回看你怎么喝。你要是端起酒杯,把酒洒出来了,那就等于你耍赖,你还得罚酒,这回看你如何收场……” 萧景还得意着呢,只见画意根本不用手去拿这个杯子,她知道,这么满的酒,不好拿,一拿肯定洒出来,这样就被萧景抓到把柄了,所以她不用手,而是俯下身子直接用嘴巴往酒杯里吸了一口,这一口酒吸下去后,酒杯里的酒几乎减一半,然后,她再稳稳地举起杯子,把酒一口干了。 萧景都看傻了,宋慈却笑了:“甘景啊,这回让你见识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这都是场面人,你那点小心机,人家都当笑话看。” 萧景道 :“这个我真没想到,她这个玩法算耍赖吗?” 画意道:“耍什么赖啊,规矩是罚酒一杯,又没说一定得举起杯子来喝。现在我把酒喝了,而且一滴都没洒出来,你还有什么话好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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