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缚辞冷声打断:“闭嘴!我才不像你!” 皇帝见他急了, 反而用着最后一丝微弱地气息笑了笑:“你说朕这辈子都得不到爱人的真心,你错了,朕从未想要过,朕只要苏嫣能留在朕的身旁就够了,能每日看到她抱着她就够了,旁的朕不在乎。你是朕的亲儿子,与朕同样心性冷血,薄情寡义,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会不择手段。” “你说,若是姜沐璃认清你是怎样的人,她会如何?” 谢缚辞紧抿唇,没有回他。 皇帝低咳一声:“若是朕猜得没错,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设计来的吧?” 见他脸色极其不自然,皇帝眼底掠过嘲意,面上却慈爱地笑:“看来你还不知道,那丫头她骨子里有多倔强,你说若是她知道是你骗她怀了仇人之子的孩子,她会不会马上逃离你的身旁?” 就像苏嫣毫不犹豫离开他一样。 谢缚辞眉梢微挑,几乎是脱口而出:“逃?她这辈子想都不要想!” 得到这个回答,皇帝满意地笑出声,殷红的血液顺着唇角流下,“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果真随了朕……” 最后几个字声音弱到细不可闻。 看着皇帝无法动弹的身体,谢缚辞低声呢喃:“不,我不像你,我只会用尽一切手段,让她知道我有多离不开她。” ** 晨间的护国寺庙弥漫的白雾已渐渐消散,姜沐璃一瘸一拐,心绪不宁一步一步地从山上往下走。 每走一步,耳边都响起方才听到的对话。 浓密的眼睫轻轻抖动,乌黑的眸慢慢垂下,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半晌,她纤柔的手心颤抖着覆上自己的小腹。 这里,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吗? 是她和谢缚辞的骨肉。 可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怀上的?明明每一回,每一回,每一回即使再累再疲惫,她都没有忘记喝避子汤。 这个孩子,究竟是如何来的? 姜沐璃从早上醒来,从皇帝的魔爪中逃脱躲到山里来,整个上午经历的这一切,一下子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好像在她毫无准备时,她的世界又一次发生了天旋地转的变化。 “姜姑娘,请莫要再往下走了。” 身后忽然响起陌生的男子嗓音,姜沐璃顿时停下脚步,经过提醒这才发现前方有个小山坡,若是她再往前走,便会滚落下山。 “你们是谁?”她警惕地看着出现在她身后的两个黑衣男子。 正在这时,距离此处不远的山上发生了巨大的骚动,听着紊乱的重重脚步声,似乎有一队人马都涌了上来。 两名暗卫见姜沐璃警惕万分的模样,为了她安全着想,只能上前恭敬低语:“冒犯了。” 姜沐璃顿觉脖颈一痛,整个人便眩晕了去。 晕倒之前,她眼睫轻轻阖上,模模糊糊间仿佛看到穿着暗紫色长袍的男人,正在往她的方向走来。 谢缚……辞…… ** 姜沐璃是被一阵尖锐的女声尖叫声吵醒的。 隔着一扇门,外头的日光从雕花窗纸投了进来,身心俱疲,她费了很大的力,才从榻上坐起身。 许是传出了动静,才让正在木架旁拧帕子的雅彤将目光扫了过来,见到她安然无事的苏醒,雅彤高高悬着的心这才悄悄放落。 “公主,您总算醒了!”雅彤喜极而泣。 若是姜沐璃再不醒过来,恐怕她和另外几个宫女都要被太子殿下迁怒。 姜沐璃头有点晕乎乎的,按了按太阳穴,忽然又听见外面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喊,她蹙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雅彤拿着拧干的帕子,为她擦拭额头的冷汗,回道:“公主,是陛下……驾崩了。” 姜沐璃眼睫颤了颤,沉默不语。 “外头是太子殿下以及一众前往淮州赈灾的官员,他们清早来护国寺,本想随同圣驾一道回长安,可……没料到二皇子胆大包天,趁着陛下身旁没人,将陛下引到山上谋杀。” 雅彤不知姜沐璃知道原委,便将外面正在争吵的事说了一遍,“所幸二皇子没有逃脱,被正巧来护国寺的太子殿下诛杀,但因陛下受的箭伤实在太重失血过多,还是没等到太医的医治便驾崩了。” 姜沐璃嗯了一声,旋即掀开被子站起身,强制忍下晕眩的感觉往门外走去。 雅彤急忙拦下:“公主,您身子不适,得好生歇着。” “我想去看看,究竟是谁在外面吵。”且一直在喊着:“柔安公主才是杀害陛下的真凶!”这句话。 雅彤面露为难,思及太子的吩咐还是大步越过姜沐璃,挡住了房门:“公主,您不能出去。” 姜沐璃冷眸看向雅彤:“为何?是谁让你限制了我的行为?” 忽然,雅彤身后的门传来“吱呀”一声响。 外面的日光从门口照映进来,谢缚辞一身墨紫长袍,逆着阳光站在门槛外看她,薄唇轻启:“是孤下的命令。” 姜沐璃浑身僵硬。 他举步走了进来,“你下去吧。” “是。”雅彤福了福身,接着退了出去,关紧了房门。 房门紧闭后外面的阳光无法投进来,屋内瞬间昏暗了不少,就连谢缚辞的面容,都那般晦暗不明。 姜沐璃后退几步。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问:“雅彤是从什么时候起为你效命的?” 谢缚辞朝她走近,顺手牵起她冰冷绵软的手心,捏了捏后不悦地皱眉:“怎这么凉?那些下人都是怎么照顾你的!” “殿下!我在问你话。”她气愤地将手抽离,却怎么都挣脱不掉他掌心的温热。 他不语,将她打横抱起,落座到自己的大腿上,平时都很用力的臂膀,今日却松松垮垮地环着她的细腰,像是怕弄疼了她。 等她没再挣扎了,谢缚辞才缓慢道:“从你进清宁殿之前,雅彤就听命于孤。” 所以打从一开始,雅彤就不是皇帝的眼线,而是谢缚辞的? 这便也难怪,为何每回谢缚辞来清宁殿,雅彤都毫不意外,且每次都非常知趣的在外面守门。 这便也难怪,为何谢缚辞离开长安三个月,雅彤几乎每日都会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起他! 若是她没猜错,就连白日里将她打晕的那两个侍卫,也是谢缚辞的人。 原来,她即使出了东宫,也从没有逃出他的手掌心,无论是清宁殿还是来了行宫,她的一言一行全部都在他的掌控和监视下。 她脸色煞白,低垂着长睫,谢缚辞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但是他和她有三个月没见,再次见面,她对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一个婢女的由来? 这点让谢缚辞极其不悦。 可到底怜惜她如今的身子不适,他还是放轻了语调,手心贴上她滑腻的脸颊,柔声问她:“近乎三个月没见,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孤吗?” 当日分别的匆忙,前往淮州之前的启程当晚,他也曾去过一次清宁殿。 厮磨间,他对她说他要离开长安,去淮州处理赈灾事宜。 犹记得怀里的人当时是如何回答他的? 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问:“要去多久?” “快的话两个月能回,慢的话兴许要三个月。” “这么快呀?” 闻言谢缚辞眉宇拧成一团,胸闷得无法出气,半天气极了,只能掐她脸颊:“你就巴不得孤就此一去再也不回了?” 浑身本就酸软到提不起力气的姜沐璃,因脸颊的轻微吃痛低呼了一声。 “这话是殿下自己说的,我从未说过!” 他冷笑:“你不曾说,但这是你心里所想。” 姜沐璃不愿搭理他。 真是愈发阴晴不定的男人,还没有蛊毒发作时的半分温柔。 “醒醒,别睡了。”谢缚辞见她又阖上了眼睛,将她摇了起来。 姜沐璃闭眼嘟囔一声:“你明日不是要启程?早点休息也好养精蓄锐。” 谢缚辞没有回话,屋内静了半晌,就在姜沐璃睡过去时,忽然感觉肩颈处有种湿湿黏黏的感觉。 这种熟悉感,使她猛地睁开双眼,果不其然看到他正埋在她锁骨处轻轻噬咬。 她顿时扫去了困意,脸颊涨得通红:“殿下?方才不是已经……” 谢缚辞从她颈窝抬起脸来,眼神幽深:“方才那么点怎么够?孤这次一去将几个月不回,得一次先补齐。” 说着,他的视线从她脸颊一路往下,最终停留在肚子这处,他不知盯了多久,目光灼灼仿佛要在她的小腹上盯出个窟窿。 后来他真的折腾她到快天亮。 那时,姜沐璃是真的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只隐约记得昏睡之前好似听到身旁的男人,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话,隐隐似有关孩子的事。 ** 谢缚辞刚问完话,此时恰好外头又响起了骚动,姜沐璃被转移了注意力,避不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反而问他:“究竟是何人一直在提起我?” 从她醒来为止,就一直听到外面传来称不上陌生的女声,在声嘶力竭地喊。 谢缚辞蹙眉,朝门外喊了一声:“邹卓。” 邹卓推开门立在门外,“殿下有何吩咐。” “将外面那疯女人带进来。” 邹卓诧异,“殿下?她已经疯癫了,恐怕会惊扰到殿下。” 谢缚辞拧眉:“其他不必多说,带进来吧。” “是……”邹卓只好应下。 不多时,两名侍卫压着一个衣衫凌乱,面上蜿蜒血迹已干枯的尼姑进了屋内。 谢缚辞吩咐侍卫将她双手绑在身后,便让一干人等退了出去,很快屋子便只剩下他三人。 他将姜沐璃从怀里放下,淡淡问她:“还认得她吗?” 虽说面前的尼姑早已失去了初见时的体面,就连右眼的血迹流了满脸,模糊了面容,姜沐璃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是慧念大师?那个提出要将她处死做成铜像的人! “殿下想说什么……”她嗓音细细发颤,听得出在克制情绪。 谢缚辞还没说话,慧念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毒妇!不愧是苏嫣的女儿,跟她一样心肠歹毒胆敢做出这种事!害得我瞎了只眼睛,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还有陛下,你杀死了陛下,作为陛下的养女,竟还跟太子私下搞一起去,我也一定会将事实公布于众,让众人知道你的歹毒心肠!!” 谢缚辞微眯黑眸,旋即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朝慧念胸膛前穿去,冷声发狠:“闭嘴!孤让你说话了?从现在起,没有孤的允许,你若胆敢再多说一个字,孤会让你生不如死。” 慧念惨叫几声,捂住眼睛的手不得不腾出来捂住胸口,全身疼得抽搐。 “你不是问孤想说什么吗?”谢缚辞看向姜沐璃,淡声道:“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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