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谢缚辞将姜沐璃哄睡了后,便吹灭烛火出了房门,门外能听见他吩咐雅彤好好伺候姜沐璃的声音。 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姜沐璃缓缓睁开眼,垂下的手心不由自主又贴上了小腹,随后力道不自觉攥紧。 她能感觉到,她和谢缚辞之间,都只是在刻意不提某件事。 可即便不提,便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屋外,谢缚辞喊了张太医过来,屋檐长廊下的夜风迎风摇曳。 “张太医方才为柔安公主诊脉,可是想说些什么?” 张太医踌躇着,还是老实答道:“微臣观公主的脉象,不像是饮了避子汤,便想问问公主是不是记错了什么。” 谢缚辞眉梢微挑,神色冷漠不近人情:“张太医是聪明人,想必懂得什么该对公主说,什么不该对公主说。” 张太医额冒冷汗,心中虽对太子和陛下的养女之间搅合在一起的事震撼不已,可如今卷了进来,只能乖顺应下。 得到张太医的保证,谢缚辞很是满意,便晋升他的职位,待一同回了长安,专门负责照料姜沐璃的身体。 夜里,姜沐璃自有了身孕后比以往睡得更沉,自是不知道有人又掀起了她的软衾,钻了进去又将她牢牢的圈入怀中。 屋内没有点灯。 谢缚辞手心按上姜沐璃的后颈,将她的脸颊往自己胸膛上放,他执着地想让这样一个已经熟睡的人,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温香软玉在怀,他埋头在她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他深入骨髓,平生难忘的气息,这才觉得仿佛活了过来。 “缘缘。”他无声的呢喃,掌心从她精致的锁骨一路滑到小腹处。 幽深的眼神紧紧盯着她平坦的腹部,黑夜中,逐渐浮起难以自控的喜悦。 这里即将会有他与她血脉相连的骨肉。 白日里为了不让她看出异常,他只能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无人知晓,当他从皇帝口中得知她怀了身孕时,全身的血液能有多沸腾,有多欣喜。 自打母后薨逝后,他便觉得自己在这世上再也没有血脉相连的至亲了。 如今,他和缘缘有了孩子。 这是融有他们血液的骨肉,是这辈子都无法切割的血脉。有了孩子后,想必她也会老实留在他身旁,不会再动逃离的念头了。 谢缚辞活了二十一年,头一次觉得老天待他不薄,便是带着这样的快意,他安然地搂着姜沐璃入睡了。 也是这三个月来,他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 二皇子谋反刺杀皇帝,被从淮州赈灾返回到护国寺的太子当场诛杀,陛下因受伤严重,失血过多之下,救治不及时已无力回天。 此消息不过一日便传遍了长安,大街小巷沸沸扬扬。 乌云密布,天色阴沉。 皇帝的遗体运回了长安皇宫,宫门队伍长排。 皇宫上下一片悲戚,崔继后身穿素色丧服,浑身颤抖地走向那描金黑漆棺椁前,纤细的指尖还在隐隐发抖,泪水从眼角滑落,哭着喊:“陛下——您怎么舍得抛下臣妾就这样去了?呜呜呜……” 一旁几名随同谢缚辞回京的大臣,见皇后悲恸万分,纷纷安抚:“娘娘,节哀。” 崔继后拖着悲伤的情绪,开始处理皇帝的丧仪,得到消息的一众朝臣,王公贵族均拖家带口来皇宫奔丧。 皇城内哀乐不断,哭声连绵不绝。 姜沐璃回了长安后,便被谢缚辞强令带回了东宫。 当时她便拒绝:“为什么我不能回清宁殿?如今我还是先帝册封的公主,住在殿下的东宫像什么样子?” 开什么玩笑,她好不容易才从东宫逃出去。 谢缚辞含笑看她。 他这两天,心情好像十分愉悦,性子也温柔得不像话,若不是他现在身体正常,她险些以为又回到了那个月夜蛊毒发作的日子。 “你不跟孤住在一起还想去哪?”说着,谢缚辞牵起她的手进了延元殿,又低语道:“你这几天先在东宫住着,没过多久,就会换位置了,孤绝对会给你换一个最适合你和孩子住的地方。” 他没有明着说,姜沐璃却也听出来了。 谢缚辞的意思是,他即将登基,那么她也必须要进他的后宫…… 她有意没有接话,谢缚辞也不恼,始终挂着一副胜券在握的笑容,蓦然令她觉得怏怏不乐。 好像她的回答根本不重要,从始至终他本就只打算知会她一声罢了。 正在这时,吴毓掀帘子进来,“殿下,先帝的祭拜丧仪该开始了。” 谢缚辞颔首,“孤这就去。” 吴毓十分知趣退了出去,还没等谢缚辞说话,姜沐璃冷脸背过身:“我不去。” 她才不会去给那个害得她阿娘那么惨的人祭拜!没上去捅一刀就够仁慈了。 “孤有让你去?”谢缚辞微叹一口气,双手按住她的双臂让她转过身来面对他,柔声道:“你乖乖在延元殿待着,等孤忙完了便会来找你。” 姜沐璃将脸撇过去不肯看他,知道她现在是在使性子,念在她有孕在身,谢缚辞自然不会说什么,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喊了雅彤过来。 “孤不在的时候,你照顾好公主。” 雅彤正色应下。 随着谢缚辞离殿,姜沐璃紧绷的身躯这才缓缓放松。 先帝的丧仪举办的很是匆忙,因谁都没料到正直壮年的陛下会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谋害,崔继后率领后妃在仪式祭奠哭丧。 众朝臣皆携带有品阶的命妇贵女一同来吊唁。 然而从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出为止,没有一人看见几个月前被先帝册封的柔安公主。 一时间流言四起。 当初护国寺一行,先帝也带了柔安公主前去,怎么陛下被谋杀了,而柔安公主这样弱质纤纤的少女也从人间蒸发? 没人知道那个短暂得过圣宠的柔安公主去了何处,很快众人的注意力也被新帝登基一事转移了。 丧仪过后几日,新帝登基。 谢缚辞作为储君自然是顺理应当的即位。 新帝登基后,这段时日谢缚辞忙得都没有时间回东宫,只在每个深夜都会回一趟寝殿,询问雅彤姜沐璃这几日的近况,便又依偎着已熟睡的姜沐璃睡了去。 因为登基有太多繁忙的事务,这阵时日姜沐璃也只白日里见过谢缚辞一回,仅那一次,他便破天荒地笑着说:“缘缘,若是你乖乖的,不起任何离开的念头,朕便允许你见你弟弟。” 人在屋檐下,姜沐璃哪敢跟他犟?忙不迭乖顺的应了下来。 想来是先帝驾崩后,这大晋的江山已归属于谢缚辞执掌,他整个人的做派比起还是太子时期,现在愈发的强势精干。 如今的他是富有四海的九五之尊,天下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连她也是。 ** 待日子完全稳定下来,也是登基的半个月后了。 从行宫回来后,姜沐璃日日都住在延元殿。 说是住,倒不如说是被困着,雅彤比起在清宁殿那会儿,现在更是眼神一刻都不离开她。 被如此当做犯人一样看管着,姜沐璃心里极其舒服,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事,谢缚辞允许她的弟弟姜沐臻可以随时来看她。 偶尔小郡主也会来东宫,身旁有着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这样玩闹,使姜沐璃平淡的生活,也添了些趣味。 这日午后,崔姣姣又来了一趟延元殿,在殿内用了午膳后,便拉着姜沐臻陪她玩闹,二人闹得热火朝天,姜沐臻追着崔姣姣满殿乱跑。 殿内时不时传来崔姣姣银铃般的笑声。 “臻臻抓不着我!” 姜沐臻被她绕得在殿内跑了几圈,可她虽说人小小胖胖的,但行动却极其灵活,竟能在这座繁华的寝殿来去自如。 他喘了几口气,“郡主,你怎么体力这样好?” 崔姣姣躲在博古架后,露出半张泛红的小脸,吐了吐舌:“哼,我的爹爹可是将军,出生入死打仗的大英雄,我自然是遗传了我爹爹强盛的体力!” 说罢,她又冁然而笑:“臻臻体质这般文弱,你爹爹不会也跟你一样这样弱吧?” 忽然被提起父亲,姜沐臻清秀的脸庞楞了许久,父亲因病离世时,他才四岁,自他出生后,在他印象中父亲总是身体不是大好。 但他也听姐姐提起过,以前父亲是身体极其健康,但自打母亲去了后,他思忧成疾,这才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姜沐臻好半天没回话,崔姣姣不乐意了,又在殿内跑了起来,“臻臻快来抓我,这回抓到了我,我就再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姜沐臻很快便笑嘻嘻追着崔姣姣满殿来回跑。 崔姣姣提着裙子迈着小短腿闷头在殿内乱奔,毫无意识下,猛地撞到了正在临窗下做着绣活的姜沐璃。 姜沐璃刚要起身,腿上就被一股力道撞得往身后的美人榻上仰。 谢缚辞踏入殿时,便看到这副景象。 眼见她不受控制地要倒了下去,他心口猛地漏了一拍,健步疾飞几乎以看不见影子的速度,连忙将姜沐璃揽入了怀中。 “表哥?”崔姣姣瞪大了眼,后退了几步,这才发现自己险些撞倒了姜沐璃,连忙道歉:“阿璃姐姐对不起……” 姜沐璃从谢缚辞的怀里站稳了身子,心里扑通扑通跳了几下,笑着摇头:“没事,我也没伤着。” 谢缚辞沉着脸看她庆幸的笑容,心头不悦,转头训斥崔姣姣:“你在殿里瞎跑什么?若是撞倒了她,朕定不会放过你!” 谢缚辞很少用这样冷厉的语气和崔姣姣说话,崔姣姣登时就红了眼眶,委屈地小声道:“是姣姣的不对……可是表哥,阿璃姐姐又不是瓷娃娃,撞一下又不会碎……” 姜沐臻这时也低着头小碎步走过来,不解地看着这个场景。 谢缚辞冷声道:“她现在怀有身孕,岂能让你这样碰倒?若是伤了朕的孩子你担当的起吗?” 孩子?闻言姜沐臻脸色大变,神色怔怔地向姜沐璃,“姐姐……这是真的吗?……” 看着弟弟清澈的双眼,姜沐璃顿时觉得很是难堪。 一个女子没名没分跟了一个男人,还怀了身孕,被自己最亲的亲人知道,他该有多心疼。 姜沐璃眼眶蓦然湿润起来,不动声色推开了身旁的男人,艰涩地笑道:“嗯……阿臻要做舅舅了,开不开心?” 姜沐臻后退一步,泪花都浮了起来,尖着嗓音喊道:“我为什么要开心?姐姐还当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吗?这个孩子就是个祸害,他凭什么突然冒出来拖累姐姐?!” 他当着新帝的面出言不逊,姜沐璃心里骤紧,下意识去看身旁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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