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朗斟酌了许久,还是问了一句:“你来长安,可有找过那小子?” 姜沐璃面色窘迫一闪而过,笑道:“未曾,只听彩灯提起邵朗哥哥在宫里当禁卫军。” 邵朗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讲了一些他现在的差事。 一旁的金玲听不下去,打断道:“阿璃,甭听他瞎吹牛,他前阵子因得罪了某个大臣,被他们统领革职了在家禁足,还不知何时能上任呢!” 邵朗黝黑的脸庞羞赧地泛红,低咳了几声,正色道:“那小子在太医院当差,具体是啥职位,哥也不大清楚,总之就那文绉绉一套,又不爱落家,整日抱着他的草药过日子呢。” 姜沐璃含笑点了点头,一旁的姜沐臻惊喜地道:“我都好久未见过景哥哥了!” 邵朗弯腰拍了拍他的脑袋,温声道:“那我就跟那小子传句话,就说是小臻来了。” 姜沐臻乐滋滋地拍了拍手。 临走前,邵朗又同姜沐璃说,若是有什么事,让她去找邵景帮忙。 她只能暂且应下。 却并没有麻烦邵景的打算。 门口,姜沐臻瘪着小嘴,依依不舍拉着姐姐的大氅:“姐姐答应我了,一定会来接我的。” 姜沐璃蹲下来抱了抱他,柔声安抚:“姐姐永远不会抛下阿臻。” 姜沐臻抽噎了一声,又从怀里拽出一个油纸包,他白皙瘦小的手掌翻开油纸包,很快露出一颗还未化掉的糖葫芦。 “前几日是姐姐的生辰,阿臻便悄悄去买了一串糖葫芦,但姐姐几日没回,阿臻实在嘴馋,便偷吃了几颗……”说到最后,他声音愈发细弱,似也觉得不好意思。 姜沐璃噗嗤一笑,拿起那颗糖葫芦就送入口中,拍了拍他的脑袋,柔声道:“姐姐吃到了,阿臻快些进去,外头天凉,别送了。” 小家伙软软地应了一声,便乖巧进屋,姜沐璃目送他进去,赶忙上了先前雇的马车,返回了皇宫。 她刚踏入东宫,便见何嬷嬷板着一张脸,沉步走近,冷声道:“阿璃姑娘,皇后娘娘那边有请。”
第9章 惩治 掌灯时分,天际瞬息之间遍染黑幕,凤仪宫檐下的六角宫灯在寒风中凛冽飘摇。 身着冬装宫服的宫人躬身送走了崔萱。 两名宫女在前头手提宫灯,毕恭毕敬道:“崔姑娘,当心脚下。” 崔萱淡淡颔首,抬眼扫了一圈这凤仪宫。 今日姑母宣她进宫,又拉着她留了大半日,白天入宫,现下回去都入夜了。 正出了凤仪宫,便见何嬷嬷携带一名少女,朝宫殿行来。 何嬷嬷看见崔萱,面上立即扬起笑意,行礼道:“老奴见过姑娘。” 姜沐璃低垂着脑袋,也随着何嬷嬷对崔萱行了个礼。 崔萱视线落在姜沐璃身上,疑惑问:“何嬷嬷,这位姑娘是?” 瞧身上的穿着,倒也不像宫女。 再多看一眼,她眼里渐渐浮起一抹惊艳。 好一张出尘绝艳的容颜。 何嬷嬷思忖了须臾,便猜测皇后定是什么都没同崔萱提起,回道:“一个从民间寻来的侍妾,不值得姑娘高看。” 侍妾呀?那便不是什么正经人了。 崔萱暗暗可惜。 “行了,嬷嬷快些进去吧,我也要回府了。” 何嬷嬷躬身道:“姑娘慢走。” 待崔萱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何嬷嬷睨了一眼乖顺立在一旁的姜沐璃。 “瞧见了?那才是高门权贵娇养出来的千金。” 姜沐璃垂眸,忍不住想要翻个白眼。 莫名其妙。 何嬷嬷自打奔丧回来,就时常找机会针对她,她实在不懂究竟是哪里惹着何嬷嬷了。 今儿还特地在东宫门口蹲着将她提到凤仪宫来。 凤仪宫是哪儿?当今皇后的寝宫! 皇后是谁?一国之母,太子的嫡母。 好端端的堂堂皇后娘娘却要见她?且这一路上无论她如何问,何嬷嬷都缄口不言。 到了凤仪宫门口,遇上个千金贵女,得着机会便又贬低她一番…… 这皇宫她是一日都不愿待下去了。 昨夜她怎么就被殿下惹得脑子昏昏沉沉,没有转过弯?当时就该趁火打劫,向殿下求一个出宫后永远不回的恩典! 何嬷嬷也不在意她的回答,不过一个以色侍人的侍妾,心里头自然是卑微,在男人面前惯会卖弄,一遇上世家千金便抬不起头来。 “进去吧,娘娘正在等你。” ** 东宫延元殿,烛火声滋滋作响,浓厚的熏香缭绕。 吴毓刚送走了一些宾客,回到殿内。 谢缚辞蹙眉,似极其忍受不了这股香气,暼了一眼那鼎鎏金镂空炉,淡声吩咐:“把这香灭了。” 吴毓应道,上前浇灭了熏香炉。 紫漆雕山水纹书案前,太子的亲信侍卫邹卓继续询问:“殿下,出行名单就暂且这些了吗?” 谢缚辞目光落在书案的信笺上,默了片刻,拾起书写下两个字后,递给邹卓:“就这些吧。” 邹卓双手接过信笺,道:“那卑职便先下去安排前往江州的事宜了。” 谢缚辞颔首。 待殿内总算清净下来后,谢缚辞扫了一眼殿外,见月色皎洁,已然入夜。 可他回东宫已一个时辰了,也未见到那个本该上前伺候的人现身。 谢缚辞沉声道:“吴毓,去将阿璃喊来。” 吴毓眉心一跳,回道:“回禀殿下,阿璃姑娘还未回东宫。” “这是何意?”谢缚辞语气寒凉,显然不悦。 吴毓踌躇着,直感觉那道凌厉的目光良久落在他身上,急忙道:“白日里阿璃姑娘拿了殿下的宫牌离开东宫后,便没有回了。” 谢缚辞站起身,扯了扯衣袍,薄唇轻启:“你言下之意是她人跑了?” 吴毓额间冷汗涔涔,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潘胜匆忙入殿,在谢缚辞面前跪下,哭喊道:“殿下,您快去救救阿璃姑娘吧,阿璃姑娘一个时辰前回到东宫,就被何嬷嬷带到了凤仪宫,至今还未回。” 谢缚辞神色冰冷,目光转向吴毓。 吴毓登时有口难言,他哪里知道阿璃回了东宫被何嬷嬷带走了?等到天黑阿璃还未回,他便以为她是逃跑了。 “回殿下,昨夜阿璃姑娘执意闯入殿内之事,白日里已被散布东宫,想必皇后娘娘也已知晓……”吴毓惴惴不安答道。 谢缚辞阔步朝殿外走去,没有吩咐一人跟上。 吴毓猜想,必定是去凤仪宫。 他如何都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侍妾,在殿下心里竟有这样重要的位置? 潘胜拍了拍心口,上前讨赏似的道:“怎样,干爹,儿子这番是否极有眼力见?” 吴毓伸指戳他脑门:“你小子还藏了一手?” 潘胜连忙摇头:“哪儿敢呀,我也不知阿璃被带去了凤仪宫,是一刻钟前,膳房的一个宫女急急忙忙跑来同我说的。” ** 凤仪宫,寝殿。 崔继后一袭盘金暗花华丽宫装端坐于书案后,凤眸微眯,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宣纸上,最终提笔一勾,满意地扬唇微笑。 一旁的丁嬷嬷赞叹道:“娘娘妙手丹青,这简单的山水,经了娘娘的巧手,便犹如仙境一般,美妙绝伦。” 崔继后冷哼一声,并未搭理丁嬷嬷的奉承,问道:“如何?那丫头还是巨不承认吗?” 何嬷嬷回:“并未。老奴瞧着,是个倔性子。” “倔是吗?那本宫有一万种方式叫她服软。”崔继后唇角噙了一抹笑,继而吩咐:“既然手不老实,光打有什么用?砍了吧。” 何嬷嬷脸色微变:“娘娘,倘若殿下那边……”虽说她亦不喜这个阿璃,但若真要下毒手,她也实在无法狠下心来。 崔继后这十几年,已在后宫练就了铁石心肠,轻飘飘道:“偷盗太子殿下的宫牌,实乃死罪,即使陛下来了也没用。” 见皇后娘娘铁了心要惩治阿璃,何嬷嬷只能应道,旋即往殿外走去。 天色黑沉,夜里风大,吹得满院树影萧索。 殿外石阶下,姜沐璃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两名宫女各执板子侯在一侧。 姜沐璃纤弱的身躯在寒风中摇摇欲坠,隐约可见她垂下的双手已红肿一片。 她脸色煞白,平日里红润的双唇此时也毫无血色,额间绒发布满冷汗,仿佛夜风再大一些,便能吹得她立即倒地。 何嬷嬷见此,叹了口气。 “阿璃姑娘,怪不得老奴了,实在是你太过惹眼了些,身份低微的女子拥有美貌,实乃双面刃。” 姜沐璃紧咬下唇,艰难地仰首看向面前的何嬷嬷,无声冷笑。 可笑。她又做错了什么? 皇后娘娘见都不见她一眼,一来便不分青红皂白要惩治她,任她如何解释,说宫牌是殿下给她的,绝非偷盗,亦无人相信,上来便对她用刑。 “嬷嬷究竟想说什么?阿璃不懂。” 何嬷嬷漠然道:“自然是你不该出现在东宫。” 更不该让殿下一次次为她破例。 语落,她抬手一挥,身后便走出一名太监,太监面色冷漠,手持刑具,沉步朝她走近。 姜沐璃登时神色大变,惊悚地朝后仰,拔腿就要往外跑。 何嬷嬷扫了一眼那两名宫女,宫女连忙抓住她。 倏地,黑夜中,飞快地响起一道冷寒的琅玉碰撞声,碧绿的幽光从何嬷嬷眼前掠过,凶狠地砸在她身后的太监膝上。 小太监右膝砸伤,惨叫一声,猛地倒地。 几名凤仪宫的宫女提着宫灯慌张上前,身后跟着身形高大挺拔,着暗紫华服的俊美男人。 男人行至姜沐璃身后停下,小腿抵住她的背脊,少女一动不动,他居高临下地蹙眉问:“死了?” 姜沐璃本身被那刑具吓得浑身发软,倒地时忽然靠到冰冷结实的小腿上。 纵然谢缚辞语气冷冽,说出的话亦十分难听,但竟使她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姜沐璃控制不住,泪水簌簌往下落,如抱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着谢缚辞的小腿,哑着嗓音哭喊:“殿下——殿下——” 谢缚辞尝试挪动几番,但她抱得实在用力,如何都挣脱不开。 他冷着脸,目光扫了一眼她通红的掌心,道:“你若再使劲些,这双手就要废了。” 姜沐璃的泪戛然而止,泪眼朦胧看着自己红肿的手心。 她实在紧张,全然忘了自己的手方才受过狠厉的抽打,待反应过来,顿时痛感传入四肢百骸。 谢缚辞见她总算冷静下来,心里稍安。 他挪开步伐,右臂一抬便将姜沐璃从地上拽了起来,吩咐道:“你在这先等着。” 姜沐璃抽搭搭地点头,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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