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沙哑细软,又含着委屈,蓦然令谢缚辞心头一动,他极快敛下那不明的情绪,转而冷目看向何嬷嬷。 无言警告一番,遂举步朝殿内行去。 崔继后坐在贵妃榻上,丁嬷嬷正恭敬地为她按揉着纤细的手指。 皇后娘娘极爱作画,便更加爱惜这双手,每日作画后,都会用上好的雪肌膏仔仔细细呵护一番。 谢缚辞踏入殿,撩袍行礼。 崔继后长眸微挑,淡声颔首:“坐吧。” 谢缚辞看了一眼皇后精心呵护的双手,脑海中骤然晃过姜沐璃那双红肿的手心。 她的那双手平日里是白皙绵软,纤纤如玉,昨夜里还攀抚在他肩后,仿佛余温尚存。 可不过一日不到,便成了如此。 谢缚辞肃容冷声:“阿璃是我指定留下的侍女,那便是我的人,娘娘若是要动她,是否该知会我一声?” 闻言,崔继后轻声笑了笑:“太子,你这是在为一个侍妾说话?” “既然娘娘也知道不过一个侍妾,为何要如此跟她过不去?”谢缚辞淡淡道。 崔继后冷声反问:“若只是普通侍妾就罢了,本宫且问你,她的宫牌从何而来的?” 没等谢缚辞说话,她继续冷森道:“若是偷来的,她现在便该死,若是太子主动给的,那么她更应该死。” “太子觉得呢?” 谢缚辞容色如常,仍旧一副冷傲淡漠的姿态,暗紫色的长袍更衬得他气质矜贵凛然,如高山仰止般令人难以接近。 可若是细心的,便早已察觉出他极其不悦。 他无声一笑,语气轻疏:“孤给她的,又如何?这整个东宫都是孤的,不过一个宫牌罢了,至于对她下毒手?” 崔继后没料到他竟这般理直气壮,气得脑子发懵,怒站起身,一掌将丁嬷嬷推开。 “瑾澜,你究竟怎么了?你不要忘了我长姐是如何死的?!” 紧接着,她面沉如水,冷嘲热讽道:“你若想学你父皇,专门被一些狐媚子勾得神魂颠倒,成婚后愧对你的结发妻子,让你母亲九泉之下死不瞑目,那你就步你父皇的后尘吧。”
第10章 上药 那夜破天荒寒风呼啸,刮得偌大的凤仪宫整座宫殿烈火熊熊燃烧,浓厚灼烫的烟尘呛得谢缚辞喉咙撕裂般地痛。 烈火一直在燃烧,无数宫人慌慌张张地来回灭火,哭喊,恐惧,嘶叫,频繁在他脑海来回地嗡嗡作响。 火势愈发猛烈,他眼神空洞,泪水淹没了视线,撕心裂肺地痛喊:“母后——” 何嬷嬷泪流满面死死抱紧他,宽厚的掌心发了狠劲地将他牢牢箍住。 直到烈火浇灭,宫殿形容废墟。 年幼的他这才明白,他的母亲,再也回不来了。 他神情呆滞,任何人说的话都已然听不清,只木然看着面前崩塌的凤仪宫。 暗沉悠长的夜晚离去,天色渐渐明亮。 一双金织绣龙纹皂靴停在他的面前,他缓缓抬起一张泪痕已干的脸,看向面前的男人。 “澜儿,对不住,朕来迟了。” 谢缚辞至今记得皇帝当时的眼神,是漠然,冷淡,薄情无义的,若真要细细去寻,才能寻到其中一丝的不舍,却稍纵即逝。 一场大火,死去的人仿佛并非他的结发妻子,只是与之无关的路人。 ** 崔继后想起了长姐,眼底浮起泪意,又问:“瑾澜,你当真忘了你母亲是谁害死的?那个女人一句话便断了你母亲的生路,你可还记得?” “还是说,待你登基为帝之后,也要为了其他女人,步你父皇的后尘吗?” 谢缚辞垂眸,浓黑的长睫巧妙地遮挡住他透着恨意的眸色,许久,他低缓笑了一声。 “姨母,我曾在母后灵前起誓过,便不会忘。我会娶崔萱为妻,会敬她护她,给她太子妃及未来皇后该有的一切。” 闻言,崔继后松缓了身子,佯装瞪他一眼,转而心满意足地笑:“算你还……” 话未说完,被谢缚辞淡淡打断:“然,阿璃也是我的人,我将阿璃留在东宫,并非贪图美色。” 崔继后得到了谢缚辞的允诺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这个外甥一向信守承诺。 旋即,她蹙眉道:“这丫头不是昌陵侯那边送来的人?” 谢缚辞道:“这几年昌陵侯府不复以往,即使有父皇护着他们,但因树敌众多,日子过得不大踏实,苏烈为了攀附我,这两年时常会往东宫送进美人。” “阿璃不过是苏烈用来讨好我的工具。” 崔继后最厌烦昌陵侯府有关的一切,即使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妾,她也觉得碍眼,冷声道:“我知晓你身上的毒,若实在抑制不住,现在便可成婚,自有萱儿帮你。待大婚后,你想找多少侍妾,只要不影响萱儿的地位,都随你。” “但你绝不可日日将那丫头留在身边,一旦上心,迟早也会出事!” 谢缚辞面色略显不耐,道:“蛊毒的事我无须劳烦任何人。至于成婚一事,待我从江州回来之后再议。” 行,这番话显然是铁了心要将那丫头留在身边。 罢了,所幸娶崔萱的事已板上钉钉,崔继后也懒得干预过多。 ** 夜风凉凉,姜沐璃站在院子里,浑身上下就手心烫得厉害,又时不时感觉四周射来多重视线,她不必去看,便知是凤仪宫的宫女正在打量她。 何嬷嬷亦黑着脸站在宫灯下,殿外陷入可怖的冷漠氛围。 良久,一道颀挺的身影从殿内走出,男人腰窄腿长,就着昏暗的灯光沉步朝姜沐璃走近。 “回宫。”仅此一句,提步离去,再无多言。 清泠泠的嗓音传入姜沐璃的耳畔,她低垂着脑袋,亦步亦趋跟了出去。 延元殿,吴毓和潘胜带领一众小太监侯在殿外。 寒月微露,凉风过庭院,潘胜冷得隐隐颤抖,一双溜溜转的小眼时不时望向殿内。 不多时,殿内响起女子细软的抽泣声。 姜沐璃含泪祈求:“殿下,您轻点儿。” 谢缚辞抬眸乜她,冷笑一声:“怎么,就敢在孤面前装可怜?” 什么装可怜? 她的手心高高肿起,本想去彩灯房里拜托她帮忙上药,殿下直接将她提到榻上坐下,一言不发就不分轻重开始下手。 上药的力气像是在泄愤一般,活活疼得她仿佛又受了一次酷刑。 “孤先前跟你说什么来着?”谢缚辞呼出的气息若有若无洒在她的手心上,又热又痒。 姜沐璃手心痛得她心不在焉,问:“殿下说什么了?” 蓦然对上他幽深如古井的黑眸,她心跳微滞,心思转了几圈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殿下,那是皇后娘娘,您也要我在皇后娘娘面前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太子殿下的人吗?这话若是娘娘听见了,我不是白白送死吗?” 姜沐璃敛眉,似有些委屈道:“到那时候殿下远水救不了近火,我恐怕已经被皇后娘娘处死了。” “伶牙俐齿。”谢缚辞将金疮药尽数倒在她手里,淡声道:“你自己擦。” 自己擦就自己擦,总比被粗鲁的上药方式又疼一遍强。 姜沐璃掌心摊开,悄无声息地往外挪去,紧接,小心翼翼地给自己上药。 谢缚辞站起身,烦躁地解开衣襟盘扣,高大的阴影笼罩姜沐璃。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顿在衣襟口没动,目无情绪看了她半晌,又问:“你今日为何回宫了?” 昨夜他蛊毒复发,神志不清下将宫牌给她,上朝后才想起若是这番出宫,人很有可能干脆一去不回了。 姜沐璃紧抿着唇,殿内烧了地龙,使她失了血色的脸庞渐渐恢复如常,灿若春桃,明艳夺目。 她垂眸敛下眸中难言的情绪,抬头浅浅笑道:“殿下,阿璃又并非傻子,若是拿了殿下的宫牌离开,不是等着殿下追杀我到天涯海角吗?” 烛火摇曳,昏黄的光轻柔的照映在谢缚辞俊美的面容上,他扬唇浅笑,眼里却含着冷冽无情。 那笑容渐渐看得姜沐璃心里发怵,很快便听他淡淡道:“还算有点脑子,若是今日你胆敢不回,那么孤就不会去凤仪宫找你,而是直接去昭狱。”
第11章 留疤 昭狱? 姜沐璃瞳仁微缩,几乎刹那间才被地龙暖气捂热的脸庞褪去了血色。 “殿下,这,这是何意……”她蓦然惶惶不安,试探地问。 谢缚辞一错不错看清她害怕的情绪,俊朗的面色看向她时清浅淡笑:“逃犯自然要下昭狱。” 姜沐璃:“……” 她一个闪躲的眼神令谢缚辞长眸微眯,他长腿一跨,便倾身而来,冰冷的指腹捏紧她小巧的下颌。 “阿璃,莫要忘了你曾经答应过孤什么。” 她答应过什么?那时候殿下用那样阴森可怖的眼神看着她,她若是不顺着应下去,恐怕那夜就已经没命了。 姜沐璃眸里雾气弥漫,他手劲愈发用力,顷刻间,白皙的肌肤上便落下了痕迹。 谢缚辞更靠近了些,近到能清晰地嗅到独属她的清甜幽香。 姜沐璃下意识缩肩,皓腕不受控制地蹭了蹭胸口,柳眉紧蹙,细细软软地颤声喊:“殿下,我疼……” 谢缚辞几乎在她蹙眉时,便放轻了手中的动作,脸色不太好看,“孤捏的你下巴,胸口又怎会疼?” 她脸颊腾地便涨红一片,双手呈交叉状,单薄的肩缩成一团,泼墨般的乌发披散,红唇紧咬,眸里泪水欲流不流,好不可怜。 话落后,谢缚辞见她羞窘的反应,眼神扫过她锁骨暧昧的痕迹,神色微滞,难言的燥意也随之而起,略不自在地坐了下来。 殿内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良久,便听到那绵软细小的嗓音,委屈地自语:“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不过片刻,谢缚辞极快恢复如常,淡淡道:“孤身上一堆疤痕,也不曾像你那样委屈。” 姜沐璃脑袋快垂到胸口上贴着,心里难受,闷闷道:“我是个姑娘家,又不是将军要上战场打仗,自然想要漂漂亮亮的,若是今后嫁人了……” 话未说完,便被谢缚辞冷声打断:“祛疤药晚点去吴毓那里领。” 姜沐璃眼睫轻颤,乖顺地应道。 ** 次日又落了大雪,昨夜谢缚辞回东宫便清算了四处散布流言的香岚,惩罚她在大雪纷飞的雪地里跪上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下来,即使小命尚存,恐怕那双腿怕是要废了。 潘胜私下揶揄姜沐璃,说殿下这番举动是在帮她出气。 姜沐璃敷衍地笑了笑,心下却并非那般认为。 太子殿下极其忍受不了手下的人忤逆他。 香岚为了让东宫的宫人都排斥她,便散发了许多对她不利的谣言,的确是针对她,但同样将太子扯了进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4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