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该威慑的要威慑,该为难的要为难。 他刚要开口,周青云捂着肚子急喊:“离这最近的恭桶在哪?” 这招他在万衡跟前用过。万岐山嗤鼻:说是聪明,原来只有这些见不得人的龌龊手段。 “混账!你……” 一声不小的“咕噜”打断了他,他和任丙同时看向周青云的腹部。 一声更比一声高,洪水即将决堤。 周青云弯腰,和胳膊一起挤压腹部,狰狞着脸望向他,痛苦地挤出几个字:“是……不……是……下毒了?” 敢在宫里用毒,那是抄家的大罪。他娘的,果然平白沾一身骚。 “胡说八道什么,要拉肚子赶紧走,不要脏了你脚下的地。” 周青云倒吸着气,打了个哆嗦。万岐山嫌弃地掩鼻摆手。 任丙一手扶担子,一手搀扶,两人疾奔出了东华门。 任丙担忧,小声问:“大人是否……” 周青云直起腰,掸着胸腹的衣衫,轻描淡写道:“没事,拜过一个不成器的肚仙 腹语表演者 ,只学会了这个,哄他足够。方才叫他耽误了行程,我们走快些。” “好。” “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主子……” “我知道,职责所在,你该干嘛还干嘛。先前万姜周三家,都派了人盯我,对了,城隍庙上那位……” “同僚,我盯姜家人。” 周青云靠近了,压声问:“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你只说能说的。” “找账簿,跟房家有关的人和地,都探了个遍。” “没出城找找?” “沾矿洞就是个死罪。有人盯梢,肯定不敢。” “我猜我一出事,周家就上了请罪的折子。卫所只管边防,这失察的罪名本就不好赖到他们头上,再有这一出,那就相安无事了。他们不怕房家反水,把掳人的事供出来。他们可以喊无辜,就说是房家隐瞒实情,主动牵线搭桥,把人给他家送去。养外室和以庶充嫡都不是罪,只是名声上不好听。能告他们强逼的女子,要么死了,要么疯了。他娘的!兄弟,我求你一件事。” “大人请说。” “往后给上边写信,你要说周大人每每想起此事,气到夜不能寐。实话同你说,我跟皇上提了要严惩这些畜生,可是我知道这事没那么好办。都想快意恩仇,但做人做事,总有不得不妥协的时候。” “大人放心,既然上边答应了,就一定会办。” 就是没答应才愁,他说他的,皇帝并没有表态。不过后边人家说了,要做个好皇帝,应该会吧? “算了算了,回去再说。” 马车在吊桥那头等着,两人加快步子上去。 任丙挥退原来的赶马人,换自己上,周青云和来时一样,隔着帘子和他聊。 暗转明,盯梢变护卫,人选由他自己定,嘉奖的圣旨过后会随钦差送到。任丙清楚他的分量,只要不涉及密令,全都答了。 蓼莪县离京城不足百里,赶赶夜路,很快就到了。驿站有人值守,安排了热饭热水接待。 周青云生怕两头错过了,坐立难安。 任丙劝道:“大人放心,上边说了在这等即可。” 周青云知道堑龙卫办事可靠,但以殷若的性子,未必肯听他们安排。 任丙又劝:“大人安心梳洗,我出去逛逛。” “好!” 任丙很快回来,告诉他:“就快了,殷姑娘得了消息,不肯歇,叫其余三个挤着睡,她连夜赶马往这来了。” 周青云美滋滋地说:“你看着东西,我洗个澡,打扮打扮。” 任丙忍笑点头。 周青云穿着讨来的新衣衫,提着大灯笼站在门口等着。任丙坐在门框上打盹,很快醒转,越过周青云,站在了坡道上。 周青云也听到了动静,将灯笼挂到门柱上,回头拿了大火把点上。 马车渐渐靠近,确实是熟悉的娇小身影。 他举着火把一路叫唤着冲了下去,任丙确认过来人,没再赶超他,只不远不近地跟着。 殷若勒马,利索地跳下来,冲着人奔了过来。 有情人久别重逢,必定是浓情蜜意。任丙正打算侧身回避,就见殷若一个小跳,精准掐住周青云的耳朵。 这个“哎哟哎哟”叫唤,弓着腰,歪着脑袋讨饶:“我错了,我错了……” 这…… 马车里先后钻出的两人捶着酸痛的腰腿发笑,先跳下的周松借机奚落:“早跟你说了,后边有你的苦头吃。” 乔雪一面笑,一面说:“大人,殷捕快急疯了,日夜担忧。您啊,好生受着吧。” 周青云朝他们使眼色,拱手讨人情,疾声喊:“再不敢了,一时情急,啊不对,一时糊涂,还得怪那陆辛不肯早点出来。” 任丙垂头憋笑——陆大人,您可要把锅背好了。 殷若松开手,双眼含泪,跺着脚骂:“说好了生死一块的,你你……你混蛋!” “是是是,怪我不好。我给你掌灯,给你倒水,我伺候你。你们也进来,里边备着热茶热汤饭。” 马车里的冯康哭道:“还有事没,能不能管管我?” 乔雪又笑,回头将被捆了手的他拽下来。 冯康哭丧着脸埋怨大人不厚道,不早些告知他。 周青云安抚完母狮,回头亲自帮他解了绑,和和气气说:“你这趟进京,是好事。这些年,你忍辱负重,冒险与奸人恶人周旋,偷偷救下无辜百姓。糖饼子,你立了大功,光耀门楣,这比生儿子要紧得多,你冯家的祖宗半夜都要……” 渗人! 冯康忙说:“我没见识,不会说话,大人领我一块去。” 这话周青云在落梅庵对他说过,学得挺快。 “大人我领旨回去办差,不得耽误。你放心,我帮你在皇上跟前说了好话,去了那边,他们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你走了那么多趟香烛铺子,肯定没白跑,别忘了说一说。对了,我想着你爱吃甜的,给你带了几样宫里的吃食,都是好货,一会全给你。” 冯康还能说什么,吸着鼻子喝热粥。 周青云转向乔雪,客客气气说:“乔捕快,后边这段路就交给你了。你是卧底落梅庵的密探,要跟着钦差们走一趟。” 乔雪眨眨眼,点头说:“好!” 她见殷若看过来,干笑着坦白:“乔家大宅就在京城,父亲外任,我们跟着。前年回去过了个年,她们嫌我不通文墨,我才着相,想求一样稀罕物叫她们开开眼。这回我沾光也算办了点正经事,必须回去一趟,好叫她们知道:学武功不比她们学那些酸唧唧的诗词差。” “正是!” 尘埃落定,后边有了靠山,从此高枕无忧。 这处落脚点,是堑龙卫特意选定,驿站里只有他们几个,房间够,热水也烧得过来。 梳洗一番,好好睡一觉,翌日一东一西分头行动。 两边都有堑龙卫跟着,不必担心安危,只有离愁。 周青云一句“我们在铜狮等着”,冯康和乔雪都扬起了眉。 乔雪意动,跳下马车追问:“大人,我还能回来接着当差吗?” “当然,就怕皇上要赏你官做。” 乔雪大笑道:“哪有那样的好事?” “未必就没有,做了官,照样能相会,但行好事,莫问去处,一切顺其自然。走了。” 身为师爷,要为老爷出谋划策、排忧解难,还要为老爷保驾护航。 周松坐在马车里不肯动,理直气壮说:“防着她再打你。” “胡说什么,她那是疼我。”周青云一本正经说着,自己没绷住,喷笑了。 殷若后悔,小声说:“一时情急,过火了。” 周松又倒戈了,大笑道:“我看是一点毛病也没有。” 任丙听不下去了,催他:“周松兄弟,这车轴好似有哪不对,你出来看看。” 周松玩够了,给他面子,出去了。 周青云滑动屁股,蹭蹭蹭,到了她那边,挨着了再说软话:“这些日子,我一直挂念着你……们。” “皇上和气吗?” “人挺好的,就是那地方不够好。” 周松在外头猛咳,任丙低笑,劝道:“不要紧,只有自己人。” 里边全然不受影响,还在聊着。 “这是肥腊鸭,这是马鲛鱼脯,下边还有蒜烧猪……” 周松在外边嚷:“我也要。” 里边丢出来一个油纸包,任丙手快,抢着接了,顺手递给他。 周松展开一看,气极——里边只有一大团饭。 “八宝饭,大宝贝呢。” 周大人爱逗人,殷若厚道,憋着笑送出来一碟子腊味。 宫里的事不方便说,接下来换殷若说后来的事。 “千山浇水,帮我解了药性,但你们早已不知去向,沿途没有痕迹。我记着你说的话,回头接应乔雪,带走冯胖子。周松硬要跟着,说宅子里有林拾一,衙门里有千山,还有铁头他们,全是信得过的,唯有你是孤身一人。” “辛苦了。” 周青云起身,掀起帘子,将这话又说了一遍。 周松怪不自在的,周青云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塞给他,笑道:“过后更辛苦。” 周松生怕银票被吹飞了,一手抱,一手捂,蹲行到里边,压下声,焦急地问:“你又干那事了?这……这是杀头的大罪。” “这话难听,你可不要污蔑我,这是我挣来的。” “皇上赏的?” “赏赐在后边。这是都察院还有吏部几位大人的心意,唉,都是好人呐。” 这话一听就有鬼。 周松笑了,赖着不走——里边没风,能安心数银票。 “十一万八千三百两,这么多,就算再来一个欠年 丰年反义词 也挺得过去了。” “还有呢,从前欠下的税,一笔勾销,两只狮子归我们。都过了明路。眼下只有一个担忧。” “什么?” “千万要是金狮子才好。” 周松笑道:“一定是。姜家人炸了房家三座院子,什么都没找到。对了,吴峦说有信要转交给你。” 周青云拆开,火速看完,叹道:“唉,房盛不想牵连其余人,打算做些事。” 外边的任丙接道:“已经做了。房繁的尸首不知所踪,棺材里全是炸药。姜家偷袭,房家人打退了贼子,聚一块商量事。有人泼酒点火,引燃棺材,把房家几个主子全弄死了。” 周松追问:“炸药在里边,他们眼见起了火,怎么不跑?” “门在外边锁上了,别处还有火药,跟着燃爆,根本来不及躲。” 周青云叹道:“房繁死的时候,门也是锁着的。最早我不信房盛能杀人,如今看来,他不但能做到,还能做大,做干脆。这样的人,有勇有谋有良心,要不是生在这家里,必定有大作为。任兄弟,这后边的事,你是否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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