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接道:“弓箭手身上搜来的在我这,有七八十……” “算我们的,留着给兄弟们买肉吃。” 林密已经习惯,不再质疑。 周青云愁道:“那么多的粮食,不好公开买卖,恐怕找上了房家。周松,你记一下。” 周松听懂了,借用姜家那几个“侠客”,是要付出代价的,就拿这条消息加那张记账的片子去糊弄。 周青云记得清楚,捡了土块在地上画圈,将刺杀的尼姑步法按顺序标出来。林拾一照着跳了一遍,人没有消失,杵在湿润但没有水流的溪床里。 “方才是有水的,难道这机关还能断流?” 众人围着溪桥左右上下来回找,每一块石头都翻看过,每一处都用力踩过,实在找不出来。 林密劝一句:“这里离外边近,离住处远,想必就是个逃生的通道而已。” 按常理,钱这样要紧的东西,藏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心。 周青云笑笑,不肯承认自己就是太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点头说:“那就去东北院找找。” 郑保那时焦灼地望着那方向,那不是关押地,就是老尼姑办私密事的处所。 千里故意放慢脚步,想落在最后,早点溜了,可惜周青云时不时看他一眼,十分“关切”。 别的庵全破败了,唯有这落梅庵风光依旧,后院到处经了新漆,比县衙气派。周松盯着那些围帐帘子转,回头就说:“这些都是好料,我拆下来带回去。” “好师爷!” 林密赶的驴车还在,林拾一和周松骑的马也在,一会拉东西方便,因此除了方才说的两样,还有被褥摆件,通通打包带上。 周青云看的话本子多,精通歪门邪道,在书柜上找着一处机关,开启了一处密道,可惜里边空空如也,狭窄潮湿,只有一股难闻的霉味。 隔间没有书柜,有灯座,周松嫌弃它是不值钱的陶,没打算要。 周青云瞧见它,两眼放光:“别的都是好货,断不至于买不起好灯台,它能留在这,必定有大用。” 他抓着灯台向上用力,果然纹丝不动,不提改转,往左动不了,往右能:帐子后传来一丝响动。 林拾一要去抬那床,殷若跳到床板上,掀起里边的帐子,这就直达那通道了。 “小心为上。” “是!大人,我先进去看看。” 她再厉害也是个女人,没得女人去冒险,男人留下干看着的道理。林拾一也钻了进去,周青云使眼色,千山稀里糊涂地跟进去了。 外边的人继续收拾值钱的物件,周青云悄悄地做了个噤声的小动作,摸出一个锦囊,从里边抽一把银票让周松和林密看见,无声说:老尼姑,别叫新来的知道。 倘若没有千山帮手,他就会拿这些宝贝和老尼姑交涉。老尼姑泯灭人性为非作歹,无非是为了钱财。这银票不同于银子,炸了烧了,连渣都不会剩。周青云舍不得,她只会更舍不得。 周松两眼放光。 林密没忍住,笑出了声,连忙找补:“大人快看这个,这砚屏的屏心不是普通石料,是整块的玉石,雕工也了得,值钱!” “好好好!” 老尼们要跑路,这通道里边自然没有留下宝贝,但它通到了隐匿在山间的小院子。小院子里还有人,林拾一和千山留着看守,殷若从墙上飞奔回来复命。 于是先不忙搬东西,都往那边赶。 屋子里只有三个虚弱的女人,她们惊恐万分,蜷缩在床脚。无论人怎么劝说,既不答话,也不呼救。 留下殷若去接近她们,其余人又搜起了这几间房。 千山不想“投敌”,就在院子里待着。院里两口井,这并不常见,他试着像狗官那样思考。用来打水的桶,常用比不用更好,时常湿润,才不会萎缩变形。那两只桶对比明显,他忍不住朝着又干又旧的那只桶走了过去,挨着井架往下一看,忍不住骇了一大跳——井里有水,也有别的。 他咳了两声,周青云果然赶来关心“好兄弟”了:“今儿有大风,你没穿夹衣,别站在风口上,仔细着凉了。” 能不能别拿衣服说事了?我没那么落魄,有衣衫的,出来得急,又是干这样的活,只带了两件同样的黑衫而已! 千山感觉搭话就输了,咬紧了不理他。 到了井边,不看一眼好像少点什么。周青云也往下边瞧了一眼,对上泡得发胀的黑绿人脸,轻飘飘地说:“哟。” 千山不服气,又朝里边看一眼,这一次,屏息稳住了。 周青云拉他一把,提醒道:“尸首泡久了肨胀,井口太小,迟早要炸,小心些。” 都说“两人不看井”,方才他有机会推自己下去,但他非但没有,还护着自己,这让千山更不自在了。 周青云叹道:“打井花费不小,特意再打一口新井,里边恐怕不止这一个。这深山茫茫,掩埋不费事,非要如此,只是为了镇住活着的人,难怪她们都失了魂。千山,这样的事,该不该严惩?” 当然!千山心知这人有多狡诈,故意不答。 周青云不在意,接着感叹:“多条人命,罪大恶极,不是一条命能抵的。谁也不敢认这个罪,恐怕审不出什么,怎么办呐,怎么办?” 千山动了一下嘴,又警惕地咬住了。 周青云摇头长叹,进去找师爷了。 “算了,该找的都找了,先回去吧,再找人来收……”他看一眼那三个神志不清的,改口说,“找人来收拾。殷捕快,你赶驴车带她们回去,用被单捆起来吧。林捕头,你和我留下来看守,师爷和林大使牵着马带东西回去,照看一下放在驴车里的物件。” 这个“回去”加了重音,周松点头,表示听明白了:这是都要送去外边那宅子里。 等人都走了,周青云把林拾一喊到井边,将桶子踢倒,坐在上边。他看着林拾一惊慌过,这才说:“不是佟姑娘,看人要看骨相,这位生前只能说长相平平,鼻骨、眉骨、颧骨都有些……男相。我眼睛用多了模糊,你仔细看看,有没有节喉?算了,横竖要捞上来的。不如坐下来想一想,为何没有尸臭?” 林拾一淡淡地提醒:“缝了口眼鼻,想必七窍都封堵了,就是泄露了一些,这里空旷风大,也……” 周青云满意地点头——他虽看不清缝合痕迹,但尸首没有鼓胀双眼,没有顶舌翻口 巨人观太恶心,不要去百度。要是爆开,那画面,那味,法医的噩梦。 ,一样能告诉他答案。
第71章 林拾一猜到他是故意问的,撇开脸说:“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不必拐弯抹角。” “你有一身好功夫,胆大心又细,是个难得的人才,将来能有个好前程。不要东想西想,不就是做过逃兵嘛,又不牵扯人命,那算不得什么。” “你!你怎么知道?当真不打算……” “佟小姐都不在意,我又不打算找你托付终生,有什么好说的?行了行了,把收剑的手势改了,别叫人看出来。方才你看到了,那对母子团聚有多激动。既然郑保的娘在这里,你的家属不在,可见他们掳了人,至少分作了两路。落梅庵,无尽寺,我在寺里见到的姑娘,没有和佟志长相相似的。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可疑的地方,比如那和顺宫?” 林拾一摇头,很肯定地说:“从来没听那些人提过。” “要是由我来部署,越是要紧的,越不会提及。” 也有可能。 “和顺宫向来干净,怎么去查?” “梁掌柜!” “那……” “为着丽娘的下半生,那事不能再提,我们去惹点新麻烦,这就能沾上和顺宫了。一会我带千山去挑衣衫,正好。” 林拾一皱眉,但又不得不承认,除了使手段,眼下找不到更好的法子——神佛的事多忌讳,不能无故打扰。 “那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坑一坑,不要紧的。” “随你。” “我就是这样的人,书上的道理,我看不进去,我只讲一条道理:不欺负无辜的人。下边这具尸首,挤成那样了,只怕一沾就要炸开,那场面骇人,那味……你去别处转转吧。我一早见到的那尼姑,在溪桥那消失后就不见了,她还在逃。” “你……” “没事,我身上带着钱,打不过就花钱买命,容易。” 林拾一吸了一口气,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五六岁上跟着叔伯闯南走北,从过军,入过山寨,跟白道黑道都打过交道,但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周青云朝他摆手,转身回到正屋,敷衍地鞠躬请罪,拿走佛像前的香炉和供品,一一摆在青龙位,再回头请那尊木菩萨。 隔了这么久,该逃的早就逃了。 林拾一如今将宝押在了他身上,不放心,没走开,就在院墙上蹲着,默默地看他扮完道士又扮和尚,煞有介事地念经超度。 林拾一望向远处的山尖,惆怅万分。 周青云不怕死尸,他从灶房里找来没烧尽的炭,用铜尺削了削,将屋里的菩萨画像拿下来,用反面的布当画纸,坐在放倒的木桶上,仔细看看井里的景象,再撇头专心描画。 林拾一跳下来,帮着他察看细处。 一个说一个画,很快描完。 周青云抚着画布边缘哼唱:“青山翠林秋不染,万丈金光却被那乌云吞。神佛恩德没缘攀,命贱公道何处论,惨惨惨。清静之地不清净,老井沉下几多冤魂,这方寸地,竟是人间地狱极乐三重天,叹尽这世道繁难,跪尽疾苦,求不来一个平安。我佛慈悲,切莫忘了……” 他仰头笑一声,狂妄道:“没意思!不是因缘际,裹泥难成佛。都说要积功攒德,好修个来生。嗤,来生来生,这狗日的天地,我再不来了,宁可灰飞烟灭!” “你跟周家……你来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野种而已,我也是来找人。下来吧!” 林拾一迟疑了一瞬再往下跳,落地才惊觉周青云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柴房顶上翻下来一个穿缁色布衫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眼风都不给他一个,背着手,冷傲地教训周青云:“得空要想想你是从哪来的,将来又要往哪去。人生在世,光凭一个聪明是没用的,何况只是小聪明。我要杀你,轻而易举,不过是看在那位的面子上,留你苟活。” “方才是你救了我吧?多谢。”周青云笑眯眯道,“劳驾过来点,我耳背,听不清。” 那男人脸色一变,哼一声,轻轻起跳,在井沿上借个道,轻松翻上了屋顶,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山林中。 “你几时耳朵也不好使了?他叫你识好歹,不要碰不该碰的东西。” “呵呵,我听清楚了,耍耍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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