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唱独角戏:“水牢……行吧,一会就送去。” 杨文没法开口,只好不断挣扎,想拿脚去蹬墙。冯丁用力掐住他的腮,痛得他再不敢动弹。 周青云自顾自说:“是要小心隔墙有耳,带他下去吧,锁好门,别叫任何人看见。” 智因不想被老鼠吃,凭一股拼命的狠劲用身子把它们挨个闷死了。 粮囤里没了动静,周青云使个眼色,周松和千山同时用力,将粮囤掀翻,把比先前更狼狈的智因拽出来。 智因朝旁吐了口血沫子,恨道:“周青云,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老娘从来就没怕过。” 周青云撇头,对下属笑呵呵道:“看,这就叫铮铮铁骨,板子打不断的,得照着七寸来。我最爱抽这种人的筋骨,越硬越精彩,这戏难得,带她回去再看一眼吧,母女一场,算是道别,将来黄泉路上,有人等,好过两眼一抹黑。” 智因脸色惨白,怒吼:“无凭无据,就要往我们身上栽赃嫁祸!周青云,你颠倒黑白,无法无天,会有人来收你的!” 果然是母女! 周松看懂了,走到吴峦跟前耳语,仔细交代。 吴峦点头,堵了智因的嘴,拽回女牢,不送进去,就在牢房口一待,让众人看到她的惨样,说的话却温和:“你放心。” 智因面如死灰,回来露一面,又被带走。 智因最后那一眼,似有诀别的意思。 狱卒的这句“你放心”,别有深意。 弟子们乱了心思,见这狱卒带人出去后,很快回来帮了亭卸掉枷锁,将她客客气气请出去后,一切有了答案:师傅受不住重刑,招了,给女儿换了自由身。 这注定是个不眠的夜,身上各处的痛,没完没了地纠缠。才看到一个了亭有生的希望,就见没有亲娘庇护的了嗔,被生拉硬拽带出去,再没回来。 剩下的人,或是沉默,或是哭泣。 了望用脚尖碰了知,两人的视线交汇,又同时垂头。 身后的了恨想起了被噩梦纠缠的日子,伴着抽泣呢喃:“我又没得好处,全是不得已。姐姐快告诉我,到了阎王殿,我该向谁喊冤?我不要入三恶道,我好好念过经的,佛祖啊,宽恕弟子的过错吧。姐姐姐姐,我身上痛,姐姐,我冷,我怕啊!爹娘送我入佛门,是想求个善报,我……这事会不会连累他们?啊……怎么会这样?” 没人回答,她蹭到了知背上,用枷不停地磕她。 了知心里何尝好过,右肩用力一顶,将她掀翻。 了恨倒地后,万念俱灰,向着墙角拱去,想寻死却不能如愿。大枷碍事,她拼尽了力气也只是磕伤,于是倒地痛哭,一面哭,一面哀求:“姐姐们知道的多,早些招供吧。我知道活不了了,我只想死得痛快些,以免判官误会我仍旧不知悔改。我错了,我错了……菩萨,菩萨救弟子脱离苦难吧!” 了难、了情、了退也跟着哭起来。 了望哭不出,她心里只有恨。 尽心尽力伺候师傅,丢掉良心什么活都抢着做,可每回有了好处,总是了亭这个贱人拿头一份。如今这生死关头,师傅仍旧如此对自己,竟是一丝愧疚也无。 她在了知身上借力,撑起自己,走到牢门前,大声叫嚷:“来人啊,我有话要说。快来人啊!” 在周大人这,想招供也不是随你喊就有机会的。 冯丁拿刀把敲着牢门警告:“少嚷嚷,这里轮得到你来做主吗?” 他冷眼上下打量一番,讥讽道:“放心,一个一个来,前边那个硬骨头还有一口气,暂且轮不到你!” 了知扑过来,满怀希望问:“差爷,师傅已经招了,她是主谋,我们是受她指使……是被她以性命相逼,不得已才做了帮手,按律不会是重罪吧?” “少废话!老爷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老爷没问,嘴巴给我闭紧了。” 他从靴筒里抽出篾片,下了狠劲抽在了知嘴上,伴着几声痛呼,那儿很快肿得高高的。 这是压根就不在意她们招不招了? 自以为有筹码在手的了望被当头浇上这一瓢冷水,两腿一软,跌坐在地。
第78章 一出牢房,狱卒便客气起来,轻声说:“姑娘,大人有请。” 他说罢,拿出钥匙开了枷上的锁,小心翼翼卸下来。 了嗔轻笑道:“我们犯下这等丧尽天良的罪,不说‘求即死 戴上大枷的痛苦程度,有的上百斤,戴上生不如死。 ’,至少该用‘死猪愁’。” “姑娘说笑了,这边请。” 脚镣还在,了嗔扶着门框,慢吞吞迈过门槛,停了步,缓缓跪地,既不喊冤,也不认罪。 “姑娘请起。”周青云抬头,拨了拨油灯,确认过长相,又说,“多谢你照看我两位属下。” 了嗔懂了,笑道:“他二人武艺高强,我只是不想自取其辱。” 周青云起身,抬手示意冯丁搀扶起她,而后看着人,和和气气道:“姑娘心中仁慈,处境艰难也愿意冒险护着两个孩子,属实难得。我想送姑娘离开,不知你是否有属意的去处?” 了嗔讶然,皱眉道:“那些事,我也有份。” 周青云摇头道:“我只看见了你的善,你仔细想一想,我骗你有没有好处得?” “没有。”了嗔叹道,“我学了点三脚猫的工夫,眼高手低,莽莽撞撞出来闯荡,中了她们的迷魂招,不想以色侍人,就得做打手。里边那些人不是不想招认,是不能招,每个人身上都埋了毒,没有解药,到了月末就只有死路一条。” “明早我请大夫来把脉开方。” 了嗔愁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先前那男人,兑了几千两来换命,只得了几丸,勉强能熬过桃月。” 难怪杨文明面上跑了,却窝在地道里不敢离开。 周青云从袖中取出一只荷包,摸出一颗棕黑色药丸,走到灯下,回头问她:“你过来仔细瞧瞧,是不是这个?” 了嗔凑近了细看,嗅了一番,点头道:“是这个,除了亭外,其余人吃的全是这丸。” 周青云将这颗递向她,小声道:“你先留着这一丸,我将剩下的拿去找人瞧瞧,尽早配出来。” 了嗔摇头道:“要是能,那男人也不会……” “那是原县丞杨文,为了这丸药,贪了官家几千石粮,兴许还做了别的。麝香、龙脑、牛黄、朱砂、玳瑁……” 他拉开荷包,送到鼻尖再嗅一次,接着说:“犀角、元参、竹叶……呵,贵的贱的都有,一丸就要费些银子。这是个好消息,每月要用,那这制药的地方离得就不远,这里边有几样好药,寻常人家轻易用不上。” 他看向周松,周松点头道:“往药店一打听,就知道是谁经常来买这些了。” 周青云笑道:“对方用点脑子就不会这样干,每回换个生脸去跑腿就好了。你将这些告诉那家人,让他们去查,我们不要惹火上身。” 周松迟疑道:“好!” 周青云将荷包收回去,临时起意,多问一句:“穷山恶水的,姑娘往这里来做什么?还未请教尊名,不知该怎么称呼?” “乔雪。听人说那位竹先生就隐居在本地山林间,我和人打了赌,想第一个找到他,求上一幅《春雨竹》。我循着打听好的消息来的,不想走岔了,竟进了贼窝。” “竹先生?” 周青云看向周松,周松摇头道:“不曾听说。” 乔雪惊道:“都说他画的雨竹天下第一,当年游历至此,突然开悟,因此不愿离开宝地。你们在本地做官,竟然不知?” 两周都皱起了眉,手里一堆谜团未解开,又冒出个“名动天下”但“默默无闻”的竹先生来了。 “乔姑娘还知道些什么?与这竹先生有关的。” “听说他将竹林附近的几座山全买了下来,请了一些人看守上山的入口,好清静作画。有才情的人都有脾气,谁要敢擅闯,求不到画作不说,还要受天下人耻笑。” “我知道了,要是打听到了消息,我会告诉你。你暂且安顿在这后院,那里还有几个女眷,你和她们做个伴。等解了毒,你再去办自己的事,想去哪去哪,只一条,这地方邪门,谁都不可靠,不要轻易跟人说真话。” 乔雪咯咯笑,点头道:“我已经知道江湖险恶四个字怎么写了。” 周青云招手,冯丁帮她把脚镣也解了,再送她去后院。 周松出去了一趟,回来说:“那边叫骂得厉害,要不要堵了她的嘴?” 周青云摇头,怅然道:“方才你也听见了,老虔婆和她女儿不用吃解药。杨文兑的药丸能吃到桃月,应该剩八或七颗,但他身上只有四颗。他有罪在身,做梦都想要逃命,怕是试过多吃几颗,想彻底解了这毒,但失败了。这东西……” 他将药丸送到鼻尖再嗅,嗤笑道:“解毒又下毒,就能把人牢牢把控在手里。那老肥猪,本事不小。” “谁?” “没鼻子那个,走,看看他去。” 刑房里,殷张氏疯了之后,看谁都是不孝女。了亭受着老虎凳的痛,还要被她抓脸扯发辱骂。殷张氏在裤裆里掏摸一阵,抓了一把秽物糊在她脸上。她忍受不住,不停地凄厉哭叫。绑在刑架上的智因看着爱女遭罪,比自己受刑更痛苦,咒骂怒喝,但又无能为力。 周松听了头皮发麻,周青云充耳不闻,去了值房侧间,开了废箭箱的锁。盖一掀,蜷缩在里边的唐升立马大口喘息,拼命蠕动想往外挤。 “大人……周大人……我招,我什么都招。求您了,点盏灯吧,这里太黑了,我喘不来气。” 周青云踢了踢箱子,回头笑道:“棺材何必做那么大?这么大的箱子正好,能省出一半的料。” 周松接道:“埋下去也不占地。” “那是。” 唐升前边的日子过得真像被活埋,听得心惊肉跳,连声喊:“大人!大人,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全招。大人,我受不住了,我就要死了。” 周青云摇头道:“多的是人向我招供,做什么要信你?不过是看你好玩,拿来逗个趣,活蹦乱跳的没意思,苟延残喘的才刺激。你放心,那边有两个正在玩,今夜轮不到你,我就是来看看明晚用不用得上。这一身膘没白长,果然命长,明晚就你了。” 周松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唐升哀求道:“大人,我是做了些无良的事,可齐忠贤才是主谋,齐方氏楼下住着儿媳,一挣扎就会搞出动静来。他就找上了我,想讨一味药,说是这婶娘缠绵病榻,实在痛苦,只求个解脱。因此我……” 周青云跟听笑话似的,那模样,显然半个字都不信,等他闭了嘴,才笑眯眯道:“你说的这些不好玩。我出道题考考你,听好了,机会就一次。麝香、龙脑、元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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