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没毛病了。 这…… “还有异议?” “院子里有井,可以……” “那是烂铁巷。徐典史去过穷人家吗?” 徐点拿不准穷人家该有井还是不该有,尴尬答:“他为何非要切腹?这样的死法极为罕见,可疑。” 周青云叹了一声,低声说:“十七八刀,刺别人很爽,扎自己身上可不好受,不知你能挨到第几下?刀刺的痛,人人皆知,他刚亲眼见人痛苦断气,你猜他愿不愿意尝试?正是因为罕见,他才误以为切腹会好受一点。” 徐点无话可说,垂头说:“受教了。” 周青云领着殷若出来,凑巧大堂没人值守,殷若小声说:“切腹不会立刻死去,六子来的时候,他还有一口气在。” 周青云停下来,朝她摇头,压声说:“我信你。” 她苦笑道:“我就是不想让他死得太痛快!殷大安只是刻薄懒惰,而他,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有些事,恕我不能告诉你。” “无妨无妨。走吧。” 千渺正在库房里边算账,见他到来,便起身和留下议事的冯主簿等人一齐行礼。 周青云留在门口,抢着说:“那些粮,是万府台特地拨给官学用的。怪我们疏忽,忘了交代清楚孩子们的年龄。这么小的娃,吃粗粮不合适,在库里调换一下!” 不对,信中说这是要扶贫用的,以彰万大人爱民之心。可此刻屋里屋外都有人,他不能暴露私下通信的事。 千渺忍气应是。 “昨儿回来太晚,忘了交代。那些礼,全是万府台赏你的。他说你办事细心,上任之后勤勤恳恳,把账做得漂漂亮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行事糙,一直不见奖赏,还请万里不要见怪。” 千渺脸涨得通红,险些没忍住。 衙门里那么多旧人,府台怎么会单赏他这一个?这混蛋非要万府台万里当面叫,太阴险了! 冯主簿和刘教谕垂着头退出去,只剩马稿案抓着知府衙门来的文书左右为难。 周青云笑笑,说:“没别的事,你们忙。” 周青云快步跟上冯主簿,拉住他。刘教谕生怕麻烦上身,飞快地拐去了净房。 殷若和守在库房门口的千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殷若挤出一个笑,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千山往后移了一小步,背贴着墙,凝神去听四周动静。 周青云突然回头招手喊他:“你……” “大人,卑职千山!” “对不住了,一直忘了问你名字。千山,我这里要用人,过来,跟着办案去。” 千山往屋里瞧一眼,见千渺颔首,便跟上了。 在刑房外值守的王福疾呼:“大人,大人,我我我!” “去寅宾馆叫醒冯甲,碰上谁都问一声。人多好办事。” “好嘞!” 王福跑得飞快,没一会就带了四个返回。罗八跑去值房问一句,刘云冲出来,叫上了彭飞和高生。一行人往外走,碰巧遇上巡街回来的铁头、罗石,于是又多两个。殷若去后院叫来了林密和周松。 “大人,我们上哪?” “先去棺材铺。” “好!” 除了他本人,谁也不知道这是要去做什么。 殷若悄悄地提醒:“后边有人跟着。” “无妨。” 秋天不常死人,棺材铺惯常冷清,伙计靠着门框打盹,听见动静,睁眼一瞧,被一列的公服吓出一哆嗦。 “大人,这这这……” 周青云一抬手,十几人一齐往店里涌。小伙计连滚带爬往后院冲,顶着骂把林掌柜拉了来。 林掌柜也被这阵架吓到,不敢再嚷,拨开帘子就噗通跪下了,膝行到前边来请罪。 “林掌柜,有人告你以次充好,骗人钱财,你认不认?” “大人,冤枉啊,这这……这是没有的事,草民老老……” “带走!” “等下,大人大人,我这就交代:只只只有那么一回,实在是无奈,凑巧没有好棺,他又要得急,总不能……” “还不老实!来人啊,拖回去!死性不改,一路示众,以儆效尤!” 那完了,丢人事小,丢性命事大——就算官府不判,那些在他这里买过棺材的人,个个要找他算账,连家里老小都躲不过去。 林掌柜猛磕头,爬到他脚边,抱着小腿,淌着泪喊:“大人,怪小的没眼色,您大人大量,再给个机会吧,小的愿意倾家孝顺。”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么多棺材,哪一副是为你自己做的?趁早说明白,免得委屈了你。” 林掌柜吓出一身汗,又磕三个响头,老老实实交代:“碰上生脸急着要,我就拿……我全交代。大人,我自愿交罚金。啊不不不……是小的自愿交罚金。” 周青云回头使眼色,问属下:“陈年旧账里的坏生意,要怎么算?” 周师爷信口拈来:“官家有旧例,折商铺总价五成罚没,若是涉及生老病死,再加一等,算八成。经年累月如此,禁三五八年不等!” 林掌柜浑身瘫软,倒伏在地上。常武将他拖到一旁看管,免得碍了老爷事。 周青云站起来,问带来的人:“依你们看,该怎么找证据?” 这个没有尸首,要怎么查? 林密提醒:“没有头绪,就找出头绪来。” 于是人都动起来,有人拎着掌柜的去开锁看账簿。刘云一点都不会,守着周青云,虚心请教:“大人怎么知道他坑蒙拐骗?” “诈一诈他。棺材不是米粮,城里只有这么多人,一个月做不了几笔买卖,可你看看他这身打扮,啧啧……这城里只有他这一家,碰上急病或是意外丢了性命的,明知有假,也只好买下。” “为何不向乡邻先借一副?” “城里的屋子不如乡下宽敞,人都住不下,哪有空放它?除了大户,一般人家就是提早帮老人置办好了,也只能放在老家。不懂就问,很好!” 大人果然和气。 刘云差点笑出声来,挺直了腰板,又问:“要不要贴个告示,叫吃过亏的人到衙门来报案?” “本是个好主意,但放在这事上不妥。不好辨真假了,人已下葬,总不好挖出来看看。你也去仔细看看,这些棺材就是证据。” 铁头喊:“大人,这些破板子钉一起,比凳面还薄,他就敢卖七钱银子,太过分了!” 杨云跟着喊:“就是。” 王福从后边欢欢喜喜回来,急道:“大人,后院收着许多厚棺漆棺,厚棺是薄漆,都一个样。漆棺有两种,一样厚,一样的漆,但闻着味不一样,都很香,但就是不一样。” 周青云拊掌称好。 罗石鼻子不通,闻不出味,但认认真真看过,也有收获:“大人,厚棺也有两种,一种是整块的大木头,一种是拼出来的,仔细摸就摸得出来。” 千山等到他们说完了,才状似无意地补充:“前边这些方棺,用的是柳木松木,用料薄,没刻印记。后院都是四块半,棺底一角摸得到印记,刻着一个林字。” 翻柜子的杨云和铁头又在账簿上找到了东西:这铺子里一年也没进过几方好料。 证据确凿,小伙计跪地讨饶,愿意指证。林掌柜昏死过去,又被常武掐了回来。 “要么铺子家业全查封,你去坐监,要么给你个机会……” “大人,我愿意我愿意,小的愿意!” “罚你出资修缮城隍庙,还要出借置板的师傅,教好牢里的男犯这门手艺。你放心,将来他们不会和你抢生意,只往别处去。” “小的愿意,这就安排。” “把假棺摆到前边来,当便宜的卖,胆敢再犯,明年秋天,我送你去问斩!” “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第93章 周青云招手。 “起来,我问你,你是不是常去三水酒家?” “啊?” “那里有钱人多,离这么近,别告诉我你没去那显摆?” 林掌柜讪笑道:“小的糊涂,嘴又笨,正要说呢。偶尔去一趟,秦掌柜和气,因此算是相熟,大人有什么差遣,只管说。” “死鬼冯广常去那边,你撞上过几回?” “这这……”十几双眼睛盯着,林掌柜再不敢隐瞒,横竖那都是死鬼了,于是老老实实答,“小的知道他是衙门里的老爷,又管着那样的事,有心巴结,替他会过几次账。有时能搭上几句话,有时碰上他烦闷,直接打发我走了。” “我要问的就是这个,他不叫你留下说话的时候,身边是不是有人?” “有时没有,有时……啊,大人,我想起来了,有三回是同一个男人,四五十岁的年纪,不记得是什么模样,就普普通通,走在大街上不会多看一眼的那种人,跟这个像,跟那个也像。” “你再仔细想想,衣着冠带,说话的口音,坐姿,饮食,指甲,什么都行。给他拿把椅子。” “多……多谢!” 林掌柜极为看重这条门路,当时很是用心,因此确实记得一些事,慢慢地说了起来:“每回穿一样的布鞋,常见的鞋样,只是脚有点长,个子不高,脚却那样大,稀罕。衫子略长,盖过了脚面,站着走路都不显,坐下才会露出来。布衫、腰带、发冠也是常见的料子和样式,没见过他吃什么,总是冯典史说话,他不过偶尔点头,用手点点桌子。小的一靠近就被轰走,没留意手指,不知道冯……冯广说了什么。” “肩膀……你一定看过肩。” 卖棺材的人,习惯了看人的肩宽体长,以免棺体不合适。 “啊对,我想起来了,这人的肩膀不对劲,很窄。肩头看着也不对劲,我怀疑是个垮的,里头垫了东西,不像是筋肉撑起来的。” “很好,我交代的事,你抓紧办起来。”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 “不急这一会,等我们走了,你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若有人问,不管是熟人还是面生的,你只说破财消灾,别的一个字都不要提。” “这……怕是会被人误会,小的不敢败坏老爷名声。” “无妨。” “杨云。” “在!” “万财酒家,带路!” 一下涌进来十几个,上回被查封还没这么大阵架呢?刘材在心里骂了七八百回娘,挤出一个笑迎上去。 “杨云、王福去后门。刘云、常武看好前门。” 四人一齐高声应:“是!” 刘材当即就跪下了,带着哭腔喊“错了”。 周青云做惊讶状,问:“你这是做什么,你们都是这样待客的吗?行了,你们店里有哪些好菜,报个菜名,不要那些费事的,一会还有公务,耽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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