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都是太后的错,”常自成大舌头道,“太后干政、外戚势力庞大,怎么能好?” 只有李嗣行还算清醒,问他:“你说哪个太后?死了的那个,还是现在这个。” 常自成和范可耀异口同声:“都是!” 说完齐齐晕倒,躺在桌上。 回鹘人歪歪扭扭也躺了一地,只剩陈宜和李存安清醒。 李嗣行起身,趔趄后站稳。陈宜扶他,他摆摆手,走向李存安,猛地按住儿子的肩膀。 “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权利再大、土地再大,都要给你,”他睁不开眼,随时要晕倒的样子,“我能帮你解决一个是一个……” 话没讲完,李存安起身,甩开李嗣行的手。 他冷冷拉住陈宜,不许她扶李嗣行。 但见李嗣行自己慢慢站直,脸色还红,眼神清明,丝毫没有酒醉的模样。 “不装了?”李存安把陈宜拉到身后,“为了你自己就好,不要说成为我牺牲奉献。” “你是你,我是我。” “节度使把握地方军政财,威胁皇权,还要父死子继,朝廷早晚要找机会削藩。” 他耸肩勾唇,“保命重要。你要是死了,我就把河西道拱手递交朝廷。” 李嗣行气急反而冷静,“你以为我若出事你能活?” 他一手背起范可耀,一手背起常自成,冷淡道:“你会知道,我们无路可退。” 李存安和陈宜跟在其后,见他慢悠悠驮着两个人往前走,脚步仍然稳当,才放下心。 陈宜不懂,“他到底要不要反?” 李存安捂她嘴,身后却冒出一个声音,悠悠道:“他想反,但要做仁义那个。” 徐钧安陪着泰宁,泰宁转身自嘲:“朝廷也一样。” “要利还要名,真没意思。” 夹击突厥的事情落听,陈宜和李存安也回到庭州。 这回陈宜打进客栈就戴上帷帽,不露脸。李存安笑她,“你这肚子也得装上啊,不然不像。” 陈宜也笑,用拳头锤他,“有本事你弄个真的。” 两个人等了半月,没等来回鹘的消息,燕笳先到了。 他硬等李存安出门,打窗户钻进屋,吓了陈宜一跳。 “其实该交给少主先看,”他说,从怀里掏出信笺,火印完好,“董参送来的信。” 陈宜拆开信,当他面看起来。 燕笳还在后面叨叨:“所谓妇德该从一而终,你既已跟少主好上了,就不该再和董参联系。如今少主在生我气,不然铁定要他过目。” 陈宜啪地拍桌,来回翻找。 “这屋子就这点大,你找什么?”燕笳问。 “纸笔啊,我得回信。” 陈宜想着下楼找小二,手推上门又返回来带帷帽,朝燕笳道:“等我回来。” 信上说姑姑姑父不日回庐州,表哥就不回来了,要继续在靖远保善堂干。董参的药铺越做越好,人手不够,九酝春都交给了小媒婆打理。前些日子,小媒婆提出来把药和酒合起来,做成有强身健体效用的酒,那些富商权贵都喜欢。 做药酒,陈宜可太熟了!加上姑父要回庐州,她只要写上酒的用量,药的份额,有姑父在旁把握,定能多出两款好酒。 她抱着笔墨纸砚跑上楼,推开门,正见李存安撑桌品茶,那封信被他压在茶壶底下。 他锐利目光投向燕笳。 燕笳站在他面前,低头,不敢言语。
第42章 好戏 茶杯里的茶冒着腾腾热气,看来是新沏的。床铺上工整放着两件成衣,陈宜出去时还没有。 屋里气氛尴尬。 “李嗣行那里怎么样?”李存安现在不愿称呼他为父亲。 燕笳头低到胸口,嗫喏道:“还行。” 李存安吹开茶叶,目光顿在茶沫子上,迟迟不发一言。燕笳左手掐右手,心中焦虑。 陈宜从门缝里看得着急,干脆一脚踢开门,走进去。 她戴着帷帽,怀里还抱着黄麻纸、砚台、毛笔、镇纸,走路艰难。燕笳眼疾手快,托住物什轻放桌上,还把黄麻纸展开,用镇纸压住,摆放妥当。 陈宜小声提醒:“你家少主问你,大人待你如何。” 燕笳望她,恍然大悟,眼中光亮倏起。 “大人待我很好,在府里给我单独安排了房间,一应衣食安排比那些小娘都好。” 陈宜又提醒他,“公职呢?” “哦,”他挠挠头,不情不愿道,“大人说,少主没空再管暗卫营,现在都交由我管,给了个卫将军的官职。” 听他说住在府里,李存安就觉不对劲。正经将军要么有自己府邸,要么住在军营,哪有继续住府里的道理。 原来是不能露面的暗卫营卫将军。 他放下茶杯,整理衣摆,似无所谓道:“你觉得好就行。” 继而又把玩起桌上的茶宠,像随口一样问:“说起来,经老将军现在如何?我走时说身体不大好。” 燕笳老老实实回答:“老将军身体好了一些,毕竟年事已高。听说他的两个儿子都来信,催他去他们那里颐养天年,老将军前几日还拿着信炫耀来着。” 他说着,想到军营热络的模样,不自觉挂上笑容。一点儿没意识到,李存安在提点他,这个位置可以要一要。 李存安眼皮一翻,瞥他,想了想还是明说吧。 “知道暗卫统领为什么一直是我吗?” 燕笳摇头。 “暗卫统领不得露于人前,否则易遭绑架逼供,一旦逼出来,整个暗卫营都废了。” 燕笳还懵懂。 陈宜都忍不住了,“你这个卫统领除了你自己还有谁知道?再想升迁,有没有路子?” 燕笳喏喏:“大人说立功自然会升官。” “你立多大功才能升……”陈宜抬手,李存安握住她的手腕,止住她的话。 她的手里还磨着墨块,刚刚激动得抬手,墨汁滴到袖子上。李存安皱眉,拿下她手中的墨块。 “你自己好好想想,”他背对燕笳,赶客道,“信不用你送了,我找人送去庐州。” 燕笳走后,陈宜才出声,“你盯着墨迹也不会消失。” 李存安翻她白眼,又坐去茶几,正襟危坐地喝茶。 陈宜坐下提笔,不看他道:“茶叶吹半天,现在想起来喝了。” “你今天跟我不对付,是不是?” 陈宜笑,“你自己关心人拐弯抹角,还不许人揭穿。” 李存安无话可说。他一向嘴利,也只有陈宜,总能一句话击中他的软肋,无力反驳。 “你明明关心得紧,干嘛把人赶走?” 想来陈宜不知道燕笳两次出卖他的事情,李存安只道:“他的心不在我这里,留着没用,还徒增疑虑。” “我不喜欢疑神疑鬼。”他说。 陈宜只道他跟李嗣行,父子相互看不顺眼,自然规避一切像对方的地方。 哪晓得,李存安话锋一转。 折好的信推到陈宜面前,两只骨节清晰、线条流畅的手指轻敲在信纸上。 “说起来,你的心在哪呢?” 陈宜只扫了一眼,继续蘸磨行笔,“你自己看呗。” 李存安食指和拇指捏着纸角,极嫌弃地打开信。 他一行行读过,眉头渐渐舒展,已经知道自己醋吃错了,还要嘴硬,“姑姑、姑父回庐州,他转述干嘛?直接把信转送来就好。” “人家还要说药酒的事情,顺便就一起说了嘛。” 陈宜抚摸李存安手臂,将写好的信挪到他面前。 那页写着:姑姑、姑父安好,自靖远一别已三月矣。宜自庐州遇苗安,一路同行,不日回金州故地,一切如故。望二亲珍重体康,顺遂至庐。 陈宜指尖一个字一个字,点在“一切如故”四个字上。 “姑姑肯定懂得。” 她坐着,仰头望李存安,李存安没表情,她就捧着脸眨眼。李存安实在憋不住,捏她脸蛋,又气又笑。 除了这张信纸,陈宜跟前还有一沓,面前那张已写了一半。李存安掸眼,发现是药酒剂量要点,还有建议参考的药方。 他收起笑容,恢复严肃,拾起毛笔添道:万等姑父到庐后,多试多酿,确保无毒性。 陈宜接过来继续写:新酒、故酒贴上签纸,河西、硕方、范阳各送十坛,报宜名即可。 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的信,秀气字迹中夹着一句刚健有力的字,实在明显。 李存安吹干字迹,对着光亮欣赏,自觉满意。 又等三日,回鹘的信终于来了。 突厥又来骚扰回鹘部落,部落已经求饶,奉上粮食。回鹘人拿走粮食,还不顾哭喊,抢走女人。部落也忍耐到极限。 回鹘可汗已秘密派兵前往各部落,待突厥再来,就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巳时近午,庭州客栈大门口停了辆驷马马车,后头还跟三辆马车。百姓探头来看,但见仆人丫鬟自客栈搬运包袱物件,络绎不绝。 什么高贵人物,这般做派? 一对小夫妻自楼里出来,男的锦衣华裳,女的头戴帷帽,白纱拖到脚面,隐约还能看见孕相。 这俩人也不面生,在这摆摊的都见过,住了好几日,初来时还是硕方节度使送来的。果不其然,这回离开庭州,节度使大人又来了。 常自成和李存安相互拱手,陈宜学泰宁趾高气昂,行了礼就往车里钻,脸都不给一个。 待车马远去,百姓都在猜测:“有什么官比咱节度使还大?” “莫不是宫里的?宫里的咱大人也不会这么给脸呀。” 这么巧,旁边就有说书人自言自语:“去年河西节度使家的独子娶了公主,听闻那个公主骄纵无度,河西少主倒是个稳重青年,身段还极好。” “对了对了,”旁人立刻反应过来,“那就对了。” 陈宜掀开窗帘一角,看后面热闹人群,“你说他们能不能猜出来?” “放心,常大人都安排好了,”李存安就着她的手放下窗帘,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就不放了,“你刚刚啊,应该骂两个奴才,最好再打两下,才像泰宁。” 陈宜摘下帷帽,靠着他,“你呀,对泰宁成见太深。” 少主和公主一起回府,公主还挺着孕肚,少主在旁细心呵护。李府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咱少主真厉害,就新婚一夜都能弄出娃儿。” 扫地丫鬟望着两人背影,被管事妈妈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不敢再说。 遮嘴也没用,望门贵族的轶事总传得最快。不消半月,连大马群山上的泰宁本人都听说自己回金州了,一头雾水。 与此同时,回鹘与突厥正式开战。 那日,李嗣行得信,急着寻李存安和陈宜,听下人指路,一把推开书房木门。 但见陈宜和李存安,两个人就着一个小盅喝酒,几乎嘴碰着嘴,吓得后退半步,闭眼皱眉,仿佛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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