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采颐将火折子放在春意的脚下,踏着轻功下山。 春意沉思了好一会儿,采采的轻功好像又强了几分。 身为于金娘的女儿,她并不会武功,磨上几轮豆浆都费劲。 忽然间她好羡慕胡采颐,好羡慕她会轻功,像一只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地飞翔。 胡采颐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根火折子和两包食物。 “我小时候吃不上饭的时候,都是你给我的肉包子,喏,尝尝。” 胡采颐打开棕色的油纸,一个里面有三个肉包子,一个里面是一只叫花鸡。 “哪里来的?” “来得正呢,肉包子是一个叫絮絮的人藏起来的,叫花鸡也是她买回来藏的,恰好被我看见了,放心。” 胡采颐没皮没脸地笑着。 里头的春意内心陷入了挣扎之中,她这样吃了东西,那就是小偷了,盗窃可耻。 她怎么能够为了生存吃偷盗来的东西。 胡采颐自己也有一些饿了,直接掰扯下一根鸡腿吃了起来。 “春意,你怎么不吃?吃呀,放心吧,没毒。”胡采颐以为春意是害怕食物里有毒,才迟迟不肯下口。 春意正色道:“胡采颐,你不应该偷东西。” 胡采颐的头上顶着疑问,自梳山庄都那么对她了,她想到的居然是不该偷东西? “春意,絮絮养了一个男人,就算这些东西你不吃,那个男人也会吃,同样是吃软饭还不如留给需要的人,你说是吧。” 胡采颐毫无形象啃完了鸡腿,拿出一块白天刺绣用的手帕,擦了擦,然后又塞回了怀里。 春意被她这一举动有点恶心到了,但同时她也被说服了。 打着自梳女的名号养男人那就是玷污了自梳女这个身份,她吃! 胡采颐见春意终于吃了东西总算放下了心。 紧接着胡采颐又拿出了一瓶药:“药也是絮絮给那男人的,你就先用着,不够了我再去顺。” “你放心,只要有我胡采颐一口饭吃,绝对不会饿了你!” 她可比她那没用的老爹有义气多了。 春意的眸中蓄满了泪水,在这一刻,没有什么比姐妹情更加重要的了。 “对了,吃完后鸡骨头和药你得藏好了。” 胡采颐嘱咐道,见春意点了点头才放心离去。 次日,晨光囔囔,小溪边挤满了人,机杼声也响了起来。 郑觉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被绑成了毛毛虫,周围昏暗得很。 胡采颐把玩手中的匕首,抵在郑觉的脖子上。 “别挣扎了,我跟其他自梳女说,你让她们去采桑了,一时半会呢,是回不来的。对了,冷织心现在在我的手上,识相的话,她已经什么都招供了,你是不知道她那个惨样……”胡采颐故意停顿了一下。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才更像是坏人吧。 听见冷织心出了事,郑觉不停蠕动着,想要挣脱,奈何他们制作的棉线实在是太结实了。 “我知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她还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这里。 胡采颐诈话之后,觉得有些不合理,郑婆婆可能比她还要熟悉新兴县。 不过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不圆下去更加不合理。 “郑公公,你说说,在官府层层围剿之下,你们能够成功吗?” 郑觉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也在思索着这一件事ᴶˢᴳ。 冷织心一个人没法对抗官府,而自梳女所求不过庇护之所,这些姑娘有的是他看着长大,有的是他亲手带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鞋匠一事已经牵扯进官府,再加上绑架柳春意一事,一旦失败,他们面临的不仅仅是牢狱之灾,多年基业也会毁之于一旦,多少赖以自梳山庄生存的自梳女面临的只有被奴役的命运。 冷织心被仇恨蒙住了双眼,可他没有。 这些姑娘不能没有自梳山庄。 “你怎么不说话?我都苦口婆心跟你说了那么多,你竟然没有一点儿反应?” 郑觉…… 你倒是给我松口啊! 他的嘴里还塞着一块抹布,密不透风,这让他怎么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郑公公,现在我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不伤冷织心性命,但她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胡采颐按了按郑觉的头,就当是他同意了。 “郑公公,合作愉快。” 他不愉快,虽然没有了那东西,可是这称呼未免有些看不起人了! 郑觉蠕动了两下,似乎是在表示反抗。 “郑绣郎,行了吧。”胡采颐一想自己的称呼的确是有些不尊重人,太不应该了。 作为一个即将成为捕头的人,她实在是不应该羞辱人,或许郑“婆婆”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 郑觉点了点头,头磕到了床底,起了个大包。 “你想说话?那你别叫啊。” 胡采颐将郑觉从床底拽出来,再取出抹布。 郑觉大口呼吸着空气,他真怀疑胡采颐是不是想弄死他? “说吧。”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看准了郑觉喉上的哑穴。 只要郑觉叫人,她就点哑穴。 “想不到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挺有本事。” “不过也就这点本事了。” 胡采颐不服气道:“那你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小丫头,你方才说的话,我同意了,只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冷织心不能死。” “我也不是冯大人,她的生死轮不到我来决定。”胡采颐停顿了一会儿,又道:“不过戴罪立功的话,或许冷织心……” “去悬心崖,冷织心这个时候肯定是去了悬心崖,她要杀了于金娘。” 胡采颐??? 冷织心为什么要杀了于金娘?虽然说于金娘脸臭了些,倒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吧。 “我怎么相信你?” “因为,十八年前扬州剿灭山匪一案……” 胡采颐听后,瞳孔渐渐收缩,乖乖,这个消息还挺大。 悬心崖距离春水镇十余里,丹霞地貌显著。 而自梳山庄距离悬心崖将近二十余里。 胡采颐丢下匕首:“匕首给你,你自己解决。” 郑觉:“……” 这天分明灿烂明媚,此刻他却想破口大骂。 半个时辰前。 柳意明饮酒回家,碰上了失魂落魄的于金娘,于金娘二话不说拿出了和离书拍在桌子上,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柳意明签字。 “柳意明,我们和离,豆腐坊留给你,春意给我。”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平淡地说话。 柳意明兀然愣了一下,整个人打了个激灵。 等到了多年的答案,他却觉得心中空落落的,胸口的郁气散开了,可心里好似被撕裂一般。 不容他说什么,于金娘将他的手按进红泥之中,再按在和离书上。 “从此,我于金娘的一切,和你没有半分关系,桥归桥,路归路。” 或许她早就该这般做了,长痛不如短痛。 做完了这些,她望了一眼墙角下生长的苔花,哪怕年近不惑,她也要像这朵苔花一般绽放。 身后的柳意明双腿一软,膝盖重重跪在了地上,嘴里喃喃:“不该是这样,为什么,这里还会痛?” 正当于金娘出门时,一枚飞镖打了过来,于金娘轻松接下。 飞镖上穿着一张纸。 看过纸上的内容,于金娘神色兀地凝重。 原来冷裳没有死,看来掳走春意的人真的是冷裳。 多年的恩怨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第十八章河畔绣鞋篇(九) 风潜人间化物,走得太急,忘告是非,乃至落了一地残叶,任凭岁月侵烂。 ——述冷裳一生。 悬心崖上的风闷响在山谷之中,冷织心揪紧了自己的胸口,神色恍惚,忆起过往。 少年时期的冷铁男,只想仗剑天涯,行走江湖时救了一个被人追杀的女子,自此一眼误了终生,也误了一生。 闷燥的风划过冷裳的华容,身后响起了踏草的声音。 于金娘腰间别刀,道旁的杂草与她腰际无差,几只金蝉依附在半翠泛黄的长草上,聒噪鸣叫。 于金娘目光直挺看着崖边那一身黑纱女子。 冷织心着一身黑服,穿得却比于金娘干净,于金娘顾不上身上的泥渍,右手按在刀柄处。 空中飘来一片墨羽,巧落冷织心手中。 “儿时,父亲告诉我曾经他是一个侠客,仗剑天涯,好不快活。身边的叔伯,还有我母亲跟我说父亲的夙愿是振兴周山山寨,抢更多的钱来养活我,那时我深信不疑。”冷织心似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告诉于金娘自己的遭遇。 于金娘面容冷鸷,冷冷出口:“我女儿在哪?” 话同刀出鞘,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带拖沓。 冷织心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久久不能自拔。 “我父亲他叫冷铁男,我母亲告诉我想要的东西只有去抢,谁来了也没有用。冷铁男那个废物啊,最终死在了河溪中,听我娘说,他是为了抓一条鱼,真是可笑,没用就是没用……”冷织心说到这里,言语哽咽。 冷铁男去抓鱼,是因为七岁的她说山寨里的鱼做得不好吃,有时满口的腥味。 “老娘不想听你那凄惨的过往,老娘再问你一次,我女儿在哪里!”于金娘眸光发狠,刀指冷织心。 现在没有什么比春意的安危更加重要。 冷织心从怀中拿出一个银制的酒壶,慢悠悠地自斟自饮道:“你女儿在我手上,于金娘,那么多年了,你还不是不明白什么是受制于人。现在,我才是掌控一切的人!” 此时,于金娘知道自己不能轻举妄动,春意还在这个女人的手上。 “你隐姓埋名,就是为了报复我?现在我在这里,这条命,你大可拿去,但春意是无辜的,你不能伤害她。” 于金娘手指横,将刀锋对准了自己。 冷裳冷笑一声:“无辜?呵,你可真是天真。” 冷裳抬头望了望天,奚讽道:“现在是你为阶下囚,你的女儿无不无辜,不是我放了她的理由,哦,对了,还有那个背叛我的柳意明,我待他那么好,可是他竟然勾结官府,亡我山寨!” 冷裳将手中的酒壶重重摔在了地上,目光生狠:“如果不是你跟柳意明,我周山山寨怎么可能亡,那些蠢蛋怎么可能找到山寨在哪里!” “于金娘,我要你偿命!等杀了你,我再去寻柳意明!让你们做对亡命鸳鸯!” 于金娘脸色更加难看了:“你要杀老娘可以,要杀柳意明也可以,别在同一天杀,也别把老娘和他葬在一起,老娘嫌脏。” 冷裳被她这话呛住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仰天大笑,笑着笑着,血丝满目,珠泪随即淌下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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