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润油膏涂上的那一刻,天火像是长了尾针一般叮伤了她的中指,随之而来的是皮肉发麻刺痛。 “嘶~”胡采颐低呼一声。 胡采颐只好放弃了脱下天火环的想法。 殊不知,天火环慢慢吸收她中指上的血液,火丝的颜色似乎更甚从前。 “守臣大人若是有本事就将我手上的天火环取下来,若是没有本事取下来,那这天火环,我为什么要拱手相让?” 胡采颐忍着疼痛,想不到这天火环如此难缠,真叫人头疼。 “本将乃是一方守臣,岂容你一介草民置喙是非!” 胡采颐脑瓜子一闪,理直气壮说着:“强抢百姓东西也是守臣大人的份内之事?” 这丫头的嘴好生厉害,朱铁暗自咋舌。 朱管家上前来附耳说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朱铁等人离开了县衙门口,仿佛他们来这里只是为了走个过场。 这让胡采颐百思不得其解,案子在身,她顾不了诸多,连忙赶去了许仪的戏班子附近。 茶馆里人来人往,饕客文人不在少数。 胡采颐寻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此地正好可以观察桑田戏班子的动静。 今日,桑田戏班子似乎没有再登台的打算,百姓们扼腕叹息。 “可惜了那么好的一出戏,该是多看看才是。” “许先生有惊世之才,在新兴县怕是被埋没了。” 大伙对许仪的才华倒是如出一辙地夸赞。 不知过了ᴶˢᴳ多久,许仪仗着“阿青”走上了戏台子,二人郎情妾意属实般配。 许仪朗声说了几句,临末只说:“许某不才,幸得乡亲父老垂怜才有桑田戏班子的今日,如今老班主病重,我妻思故土,不日我们就会启程回汴京,大家山水一程,有缘再见!” 许仪携着“阿青”拱拜。 听到这个消息,老百姓们流露出了惋惜,多好戏班子,怎么就要走了。 胡采颐眸间一震,绝不能让他们离开新兴县! “许先生,您是真要走了吗?会不会再回来?囡囡好喜欢你的戏。” “小孩子胡说什么?”那等悲情苦凄的喜有何好喜欢的:“许先生别介意,她还小,不知事。” 许仪揉了揉小女孩的头,不明不暗说着:“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该及笄了,及笄过后便是为人父母了。” 小女孩的母亲死瞪了许仪一眼,抱着小女孩离开了现场。 许仪对此只是笑而不答,此番举动又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 许仪身旁的阿青噙着笑意,未曾改容。 许仪给她的感觉总不似眼前人,仿佛是水面上的倒影,他能够将人心看得清清楚楚,清楚到他自己脱离了这个世俗。 “许先生,何为生旦净丑末?我们这些纨绔子弟也来找你学学?” 说话的这人,她在噀光园见过的,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名字。 许仪清了清嗓子,解释道:“生旦净丑末是京剧的角……” 那人又问道:“汴京还是镐京?” 许仪脸色怔然,回答不上来,总也不可能说是清,这个时候还没有清朝。 “要看兄台中意汴京还是镐京了。” 许仪的回答很是巧妙,巧妙化解了犀利。 胡采颐沉下眉头,这样的人太过于聪明。 “依我看,都不是。” “汴梁好风水,镐京有纣王,许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胡采颐眉头舒展,妙啊!此人口才丝毫不逊色于她。 一番话将许仪给问住了,无论他怎么回答都暴露了。 许仪只好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牵着“阿青”的手下了台。 胡采颐的目光未曾离开过许仪半分,许仪二人走后,胡采颐紧随其后,也顾不上中指发痛。 许仪似乎是知道有人跟踪,故意走进了一处荒草地里,荒草被照得泛黄,长有半人高。 “女捕头,跟了我一路了,在下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女捕头?” 许仪垂手下摆,让“阿青”离开此处。 胡采颐开门见山道:“你早就知道阿青死了,方才那人根本不是阿青。” 许仪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震惊,而是眄着眼看向胡采颐。 “你倒是细致,不过,为了主上的计划,女捕头,只能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还没等胡采颐反应过来,一枚暗针自许仪的手腕射出,直中胡采颐肩肋。 肩肋处的伤口微微裂开发脓,腥人得紧。 胡采颐顿时感觉天昏地暗,恍遭雷击。 许仪微微捂住了胸口,流淌出一溪黑血,他喃喃道:“又快见月底了。” 胡采颐失踪了,一整个下午不见人,仿佛是从人间蒸发一般。 斜阳的余热尚未散开,冯御年已多次询问胡采颐的下落。 师爷捻了捻胡子,端上一盘点心过来。 “大人,胡捕头一定会回来的,您还是吃点东西。” 冯御年瞧着师爷手中的桂花糕,只觉发腻。 “拿走,孩童吃的玩意。” 师爷觉他周身冷冽,悻悻将糕点拿了过来。 不知几何,辰星高挂,望舒立天。 胡采颐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脚被禁锢,挪动都困难。 看守她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许仪本人。 “醒了。”烛光下,许仪把玩手中的匕首,时不时将匕首放在蜡烛上烤炙,待到染就浊黑,他又将匕首放在麻布上,细细擦拭。 “我倒是好奇,这一出戏本该是天衣无缝,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胡采颐背靠身后的梁柱,妄图扣动天火环。 “你觉得我会轻易说吗?我若是说了,你铁是不会饶我性命。” 许仪对她的反应颇为赞赏,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好久,没碰上一个真正的正常人了。 许仪张开口,面朝上,贪婪地呼吸,仿佛一个囚禁的恶徒得到了释放。 “你很聪明,可是聪明的女人并不会长命。” 他用匕首尖端挑起蜡烛下融化的烛块,慢慢划刻着什么。 “算命的说,我会长命百岁!”她倔强地回道。 她双手隔着绳子被绑成了麻花的形状,就连勾手指都困难。 “算命的骗你,小姑娘,人不要什么事都好奇。” 许仪说完这话,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再一次将匕首放在了烛火上端,看着它一点一点被黑暗侵蚀,又一点一点将身上的黑暗转移到桌上的麻布上。 胡采颐忽然意识到,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她的性命,可是为什么要绑架她?正常的情况下,她知道了许仪的秘密,许仪应该将她杀死才合理。 可是许仪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或者在拖延着什么。 不管如何,她总算是还有生机。 “许先生,你,真是宋朝人吗?”胡采颐也打算拖延时机,给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 许仪冷不丁看了她一眼,手掌一翻动,匕首锋刃处剔下了一大块蜡壁。 一种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 “只要你好好在这待上三天,不该问的别问,我不会为难你,可你若是不安分,我是不介意手上沾鲜血。” 三天…… 三天何其漫长,冯大人和春意他们一定会担心坏了。 等等,为什么是三天?难道这三天有何变故? “提醒一下,绳结上我涂了解药,绳子一解开,你体内的麻毒会让你再次陷入昏睡,所以别抱有什么侥幸。”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门外的“阿青”面无表情地站着,美眸倏而一动,看向了包袱里的琵琶。 许仪走出门,掩上门扉,拍了一下“阿青”的肩膀。 “我不管你是和她有何过节,投案也好,自戕也罢,别给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幺蛾子。” 🔒第四十一章戏子回春(五) “今夜大人未曾进食?” 管饭的婆子探出头往冯御年的房中瞧去,房内空无一人,被褥叠得十分整洁,桌子上的茶杯倒扣放着。 “大人这又是去了哪里?” 师爷用戒尺捋了捋胡子,半闭的眸子倏然放大。 大人不见了! “还不快去找大人!” 冯御年的安危关乎一县,其在汴京中的背景错综复杂,上面的怒火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承担的怒火。 管饭婆子搁下手中的食盒,发那么大的火气,看来是大人出了什么事。 山隘的猫头鹰哀叫了几声,转瞬之间即是鸡鸣复晓。 绩麻之声如春蚕入食,不绝于耳。 胡采颐假寐半靠主梁之上,耳朵兀地一动。 有流水声,有绩麻声。 这是一个线索,她的手指勾连绳结,天火环碰撞身后的柱子,柱身被她用指甲抠出半壳凹槽,天火环碰击凹槽时掀开铁盖。 一下、两下。 一把匕首断开了绳子,绳结被她勾在手中。 门外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动静,胡采颐小指将匕首收进了天火环,右手食指抓住了断开了绳子,佯装未曾醒来。 只见许仪端着一碗米饭走了进来。 晨光下,许仪的脸色更显苍白。 他将一碗米饭放在胡采颐的面前,用一种新奇的目光看着她那一张似六月荷花一般的脸,他的脸上没有笑意,叫人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饭好了。” 许仪退到了桌子上,桌台上的蜡烛烧了一半,因着他昨夜的拨弄,蜡烛多了些块状。 胡采颐恍似初醒,一双桃眸看向了自己面前的米饭,米饭并不是新鲜的米饭。 她吃过臭水沟里掏出来的米,这米饭和臭水沟里的米一样的味道,除了臭还有一股泥腥味。 许仪歪了歪头,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盯着胡采颐,垂眸又看了看那碗米饭。 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在僵持着什么。 “我不饿。”她拒绝了。 如今她再也不需要捡人剩食。 许仪笃定道:“你会饿的。” “当你饿时,哪怕是山中猛虎,为了生存下去,也只能吃草,它别无选择。” 胡采颐道:“如果这只老虎是你,我没兴趣听你诉说过往。” 果然,和聪明人对话总是不费劲。 许仪的眸子在她身上逡巡,似是自顾自道:“我见过不少女子,有三十岁如孩童,有四十岁自称少女,有放浪大胆,唯独没有见过矜持自美的女子,当然,你不算。” 此时的胡采颐只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践踏,她哪里不矜持了?好像的确不矜持。 “本姑娘人见人爱,貌若天仙,是那山野的魑魅美人,许先生大才,若喜闺阁女子贬我粗鄙,大可不必。” 许仪摇了摇头:“你自然是比不得闺阁女子,你可比闺阁女子更像个女子。” 汴梁贵女,自打出生开始,她们的命运已经被家族定下,或为巩固世权,或为联姻他邦,美则美ᴶˢᴳ矣,倒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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