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等王璲出言,高座之上的王拙便已经下令,“女郎身体不适,带她下去休息片刻。” 堂内宾客齐聚,亦有皇室中人,王拙却能当众逐了王環,别说王氏中人了,就是魏明月也都觉得胆战心惊。 以宾客之身坐于席下的褚钰下意识地想替王環解围,却被褚望按住了手腕。 褚钰抿唇看向褚望,褚望却向他摇了摇头,“阿兄,这里是王氏。” 哪怕王拙年已老矣,他也还是王氏的主人。 褚钰会因顾忌王氏而舍弃王環,王璲却不会弃阿環于不顾。 王璲转身面向大父王拙,平手至眼,温而有礼,却带着恳求,“大父,璲甚喜阿環的这份礼,忠贞不渝、相濡以沫,亦是好愿,大父莫要责怪阿環。” 王拙沉着眼,一言不发,立于座前的王璲之父王宣却淡淡开了口,“王璲,不要反驳你大父的决定。” 王璲不言,依旧看着大父王拙,像是王拙不给他一个答复他就长拜不起的意思。 王拙沉着脸笑了出来,“你若继续下去,及笄之礼前她都不必出来了。” 王璲骤然抬首,久久看着王拙,最后沉默放下双手,转过了身。 虽然知道插手王氏家事不好,但柳璵还是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去替女郎求情。 王環察觉到柳璵的动作,轻轻唤了他一声,是微小到只有柳璵能听到的声音。 “柳璵,回来。” 柳璵委屈回眸,为女郎感到难过,却又在女郎沉静的目光中不敢动作,“女郎……” 王環微微摇了摇头,而后看向大父王拙,低眉含笑,“大父既不想看到環,環这便离开,不惹了大父的眼。” 哪怕处境并不好,王環也不忘了刺她大父一下。 这个结果,王氏的人接受了,王環接受了,魏明月却无法接受。 王氏的这个老家伙,还真是和她大父说的一样。 存天理,灭人欲。 魏明月一下扒开身前的人,上前拽住了王環的手,不让她离开,转身看向王拙,挑眉瞪眼,“我大父说的真没错,王氏的大君还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王拙眉头皱起,沉声开口,“你又是哪家的孩子?” 魏明月心中哼哼,不就是想知道她是哪家的,事后报复吗? 别人怕王拙的报复,但她魏明月可不怕! 魏明月仰起头,趾高气扬地看着王拙,“我是魏肃的孙女!” 魏明月身后,王環目光奇异地看着好像是在为她冲锋陷阵的魏明月。 魏明月这是,在替她出气? 她还以为这个一眼看去就让人知道是被魏氏娇养着的小女郎,会不喜她呢。 不知道身后的王環在想着什么的魏明月,只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整个人就像是话本里拯救被奸人迫害的女郎的侠士。 听到魏肃的名字,王拙扯起唇角笑了笑,“原来是魏肃那个死古板的孙女,怪不得嚣张跋扈。” 魏明月自认是个懂礼的好女郎,轻易不骂人,但还是忍不住恶狠狠瞪了王拙几下。 老古板,老古板 ,他才是老古板!她大父只是长得严肃了些,对她却是如珠如宝,哪像这个老家伙! 魏明月还想说些什么,但王宣却突然大步上前挡在了她身前,而后对王拙道,“儿还有些事,便先告退了。” 说完,王宣不顾魏明月的反抗,用力抓着她的手腕拽着她出了宴席。 至于王環…… 王環看着魏明月被拽得踉跄也不愿意放开她的手维持平衡的样子,忍不住陷入了沉默。 但她看到身后紧跟着跑来的柳璵后,又觉得头疼了起来。 王環侧过头,看着一路跑过来,跑得脸都有些热气的柳璵,叹了口气,无奈开口,“柳璵,你出来做什么?” 柳璵稳下自己不平的呼吸,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此刻的女郎好像离自己很近,近到自己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女郎温热的手心。 柳璵觉得裘衣上的热气好像蒸腾到了自己的脸上,让他连声音都热到磕磕巴巴了起来,“璵……璵想跟着女郎,女郎在哪里,璵就在哪里。” 王環好笑地摇了摇头,没被魏明月抓住的那只手从另一边的袖中拿出了方手帕,递给了柳璵,“柳璵,你还真是个傻子。” 柳璵小心翼翼地从女郎手中拿过手帕,知道女郎是让他散散热气,却高兴地晕头转向,下意识地想将这方手帕珍藏起来。 被王宣一路拽得踉跄的魏明月本来就生气,见到身后的两人还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一下子忍不住爆炸了。 “王環!!!你管管你们王氏的人!本女郎快要被拽死了!!!”魏明月怒声大喊,气得眼睛都瞪得圆鼓鼓的。 王宣听到,动作一顿,大步向前的动作停了下来,松开了魏明月的手,依旧冷着一张脸,语气中却带了分不易为人察觉的小心,“我抓疼你了?” 魏明月瞪了瞪王宣,放开了王環,揉着自己的手腕,“换你被一路拽出来试试!” 王宣皱着眉,“我是怕你出事,王氏是你胡闹的地方?你大父远在上都,真出了什么事他赶都赶不过来!” 魏明月轻哼一声,“怎么,你们王氏还敢杀了我不成?” 王宣面色难看,却没有说什么,而是难得柔和了语气,“以后莫要这样了,你阿母就你一个女儿,我不想看到你出事。” 听到王宣提到她阿母,魏明月扭扭捏捏地哼了下,没有继续和王宣作对。 王環听到这,无所谓地笑了笑,拉着柳璵的衣袖转身就离开,只是在离开前不轻不淡地道,“伯父若是也能如此对大兄,只怕大兄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说完,也不管王宣是什么反应,拉着柳璵就离开。 漫天风雪下,一身红衣的女郎衣裙翩跹,风吹过,丹色衣袖与郎君的玄衣交织,恍然看去仿佛从堂中走入风雪的新人。 柳璵踩着松软的雪,亦步亦趋跟着女郎,无声的寂静中,柳璵看向女郎,忽然小心翼翼开口,“女郎,你喜欢淮阴吗?” 王環看向柳璵,歪了歪头,“问这个做什么?” 柳璵有些紧张,“如果女郎在汝阳过得不开心,璵可以带女郎去淮阴。淮阴很好,依山傍水,璵觉得女郎会喜欢淮阴的。” 或许是觉得这些话并不坚定,柳璵颤着眼,看着王環,一字一句道,“只要女郎喜欢,璵随时都愿意带女郎离开汝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璵想让女郎开心。” 王環抓着柳璵的衣袖未曾放开,柳璵的手顺着力道虚虚搭在她的手背上,让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自柳璵手心处传来的热气,也至于王環好像恍惚间听到了郎君燥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在他的心中作乱。 “可是柳璵,你如何从王氏带走我?”王環垂下眸,松开了柳璵的衣袖,就像是将郎君的心扔到了冰天雪地里。 远处的仆从越来越近,眨眼间便逼上前来,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包围住了王環,将她与柳璵分隔开。 王環静静看着他们,背对着柳璵,让柳璵看不见她面上的神情。 “柳璵,回去吧,风变大了。” ---- 《双玉记事》1:“文康某年,汝阳王氏子婚,吾赴之,幸遇吾妻。时,妻立红墙下,着丹衣,腰白玉,玉敛其华,然吾妻高华。” (记事是我瞎写的!!!非专业人士!!!) (记事共5段,外加一小句话,我觉得写完了这一段的时候就会附在作话里~) (这一段应该是放在第一章 的,但是第一章说了些别的,就放到这里来啦~)
第7章 谁人意殷殷 内堂之中。 王環跪坐在锦织的垫子上,一身丹衣在只燃了几盏油灯的室内掩去了华色。 窗外竹叶影影绰绰,隔着纸窗映衬在王環身前。 风吹过,竹影婆娑,像是一条在王環身前缠绕的黑蛇。 王環垂着眼,看着落于膝上的双手,未着丹蔻,如凝霜雪。 这双手可描眉,可作画,却无力让她反抗世家的牢笼。 王氏是个囚笼,她活在其中,王璲亦是。 耳边隐隐传来成群的脚步声,王環弯了弯唇,知道王璲的大婚已经结束,大父王拙要来为她定罪了。 王拙大步迈进内堂,黑沉的衣摆从王環身侧划过,带过一阵冰冷的寒意。 紧随着王拙进来的是王環的大母赵氏,王環阿父王却与阿母杨氏跟在赵氏身后,面上的难看不比王拙少。 王環却知道,阿父阿母并非是在气恼她不知分寸在大礼上做了那些事,而是气大父的行径越来越过分,气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下人奉上热茶,又躬身离开,不敢多留一刻。 王拙高坐其上,沉着眼看着王環,“王環,你可知错?” 王環抬头,唇边带着分笑,无所畏惧地看着王拙,“王環何错之有?” 王環的行为无疑触犯了王拙的威严,王拙面色骤然变得严厉,但不等他开口,坐于他身侧的赵氏就幽幽出声。 “阿環说的不错,她何错之有?” 王拙怒目看向赵氏,指着王環怒不可遏,“她在她大兄的大婚之上闹出那种事,还不叫错吗?!” 赵氏嗤笑出声,“错?我们阿環不过送了两方鸳鸯帕,祝愿也是好的,忠贞不渝、相濡以沫,换在哪家能说上一句错?” 王拙站起身火冒三丈,“好?你都知道了尹茹与韦氏郎的私情还能说出她王環无错?若是有人因此知道了尹茹之事,让我王氏颜面扫地,我杀了王環都不为过!” 王拙这话说得太难听,修身养性多年久不动怒的赵氏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王拙就骂,“你也知道是尹茹自己有问题?若不是尹氏女自己行不正,阿環的礼又怎会对她有影响?” “要怪就怪你王拙!为王璲挑选新妇的事从头到尾除了你就没人插手过,如果不是你今日告诉我尹氏女与韦氏郎的事,我都不知你为王璲选了这么个新妇!” 王環眸光微动,忽然想到了阿母说大父脸色不好地去了大母那儿,还散了所有人。 看来,她的大父王拙也是今日才知道此事。 王環想笑出声,她的大兄,还真是厉害,硬是从大父为他选中的女郎中找出了尹氏女,还将尹氏的事瞒到了现在。 想来大父能知道此事,也离不开她大兄的故意泄露。 一手培养出的宗子,风光霁月般的郎君,身上却有了这么块瑕玷,她的大父怕是想杀了尹茹的心都有了。 王環忽然出声,笑盈盈看着她怒火中烧的大父,“若不是大父处处想让大兄顺着您的意,次次不顾大兄的意愿,大兄又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大父只知指责我们,为何不看看自己身上的过错?在王氏,最大的过错是您啊,大父。”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5 首页 上一页 4 5 6 7 8 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