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一致,大小一样。 她又凑近闻了闻,连味道也一样。 那声响不同的原因到底在哪? “祝大人不觉得我给你那枚铜钱。”顾予安刚开口便猛烈咳嗽了起来,又强忍着说完后面的话。 “有些太轻了吗?” 她神色一凛,目光转向指间的两枚铜钱,又相继放在地上,搓了搓手才去捡起,在手心掂了掂。 两枚铜钱静静地躺在她的左右手心,若非仔细感受,真的难以察觉到其中一枚轻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她眼神出现一抹惊诧,转头去看他。 顾予安勉强勾了勾唇角,摇头道:“这枚铜钱是我在巴勒书房找到的,至于为何它与普通铜钱不一样重,我也不知,可能得祝大人自己去查了。” 鱼听雪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见他似疲惫极了,身子慢慢滑了下去。 “顾予安。”她眉头紧皱,上前一步忧虑唤他。 “没死呢,”他漂亮极了的桃花眼闭了起来,嗓音淡淡,“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有心想去叫月娘进来,却鬼使神差地止住了脚步。 “从前柴桑郡有家名门望族,族中子弟能文善武,人才辈出,世代的绵延上进让这家人一朝飞升,得以进京为官,可就在进京前夕,家主替一罪臣求了情,遭到圣上贬斥。” 说到此处他失了音,鱼听雪原本就在看着他,只见他神情平静,苍白嘴唇却止不住地颤抖,修长手指紧攥着衾被。 “墙倒众人推,先前得罪过的朝中同僚落井下石,竟直接将那家上下几十口人全部杀害,”他哼笑一声,眼角却流下泪来,“其实也没有全部杀害,家主的幼子在外逃过一劫,苟延残喘。 “那个少年回家后只见血流成河,亲人的尸体一具叠着一具。家宅被毁,亲人被杀,他愤怒、悔恨,他想去找那人报仇,可他没那个本事。 “对了,家中还有个小丫头活了下来,”他突然睁开眼转头看她,眸中带着与他不符的阴暗笑意,“你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她拧了拧眉,心下突然涌起不适。果不其然,他嗤笑一声道:“是那个少年划开了他母亲的肚子,将腹中孩儿取了出来。” 他转过头望着床顶帘幔,声音变得悠远,像是从很久之前传来。 “他带着刚出生的妹妹东躲西藏,可从前那些攀附巴结他家的亲戚避他如蛇蝎,更有甚者还会告密以求富贵。为躲避仇家赶尽杀绝,他成了迎来送往、最为低贱的戏子,连带着什么也不懂的妹妹受尽白眼。” 鱼听雪心下一咯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讷讷问:“你说的少年和妹妹。” 顾予安呵呵笑了两声,道:“如你所想。” 她顿时失了声,虽然先前对他们兄妹的身份有所猜测,却不及此刻他亲口诉说带来的震撼。 “予乐是个命苦的姑娘,从小没爹没娘,有个兄长还天南海北地跑,从未对她尽到兄长的责任,”他语气带了几分自嘲,“祝大人没看出来吧,她已经十岁了。” 她脑中浮现出予乐的身影,身材瘦小,面颊泛黄,真真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十年前西楚发生了一起轰动朝野的‘飞雀案’,案件牵连人数多达两千余人,”她抿唇道,“我曾在卷宗中看过,柴桑顾家正是那次惨案中被波及到的家族。” 她默然半晌又道:“那次惨案死的全是寒门子弟,唯有一个顾家,世代簪缨。” 顾予安转头看着她,眸子恢复了温和:“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记得柴桑顾家。祝大人真是学识渊博,涉猎颇广。” 鱼听雪低下了头,面带羞愧。 什么学识渊博,只不过她也是出自当年冷眼旁观的家族之一,所以多了几分关注罢了。 她握了握拳,有心想告诉他莫为寒还活着,却不知该如何说。 说什么呢? 说那次案件的主犯还活着,而不过是求了一句情的顾家却满门被杀?还是赞叹一句顾家果真不负“正义”二字,再来夸一夸虎父无犬子? 她说不出口,也没什么脸说。 “予乐。”他突然低声喊了句,紧接着脸色一白,趴在床头就开始咳,丝丝血迹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予乐本就趴在门口偷看,此刻直接哭着跑了进来:“哥哥!” “沈老板!”她瞬间回神,拔高声调朝外喊。 月娘平时的优雅从容不见分毫,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却在看到他煞白的面色时慢了脚步,朝她摇了摇头。 鱼听雪喉间一哽,偏过头去擦了擦眼角。 “别费……力气了,巴若霖给我喂了药,”他翻身躺了下来,擦掉唇边血迹,“补药毒药一股脑灌了下去,我早就……活不成了。” “哥哥,你别死,”予乐抬手去擦他嘴角的血迹,却越擦越多,痛哭着扑在他面前,“你死了我怎么办,哥哥。” 顾予安没答话,只是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鱼听雪,目带恳求。 她掀了掀唇角,轻声道:“会的。” 他似是终于放了心,费尽全身力气转头看着予乐,眼神柔和,轻声道:“予乐别怕,哥哥陪不了你了,但是祝大人会一直照顾你,教导你。” 他抬手想去摸她的脑袋,却在半空中无力垂了下去,遗憾地弯了弯唇,滚烫泪滴砸在了予乐手背上。 “以前哥哥总是说要报仇,”他咽下喉间涌上的血水,正色道,“但是我错了。予乐,忘掉这些事情,你平安……就好。” “活下去……” 话音消失在他唇间,胳膊从予乐手中滑落,眼睛却还是半睁着。 “哥哥!”予乐哭嚎一声,埋首在他胸口,双手紧紧抱住他逐渐凉下去的身体,“予乐没有哥哥不行,哥哥!” 月娘不忍地偏过头去,鱼听雪面上也被泪水盖过。 顾家少年郎死在了那场灭门惨案里,伶人顾予安也死在了异乡的秋日。 她深呼一口气,咬紧嘴唇上前两步,却眼前一黑,随后不省人事。 祝辞原本在门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屋内,见她身体摇晃了两下,急忙冲上前接住了她坠下的身体。 “祝迎朝。”他低头看着她惨白的脸庞,伸手摸了摸额头,比先前更烫了几分。 眉峰浮上止不住的担忧,他按捺住焦躁的心绪,转头低声道:“沈老板见谅,我先将她送回去,等会再来接人。” 等不及月娘点头,他便已将她拦腰抱起,快步消失在了门口。 ** “彭大哥,姓祝的如此羞辱你,不亲手杀了他,你能解气吗?”巴若霖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 鱼听雪秀眉蹙了蹙。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在跟顾予安说话吗? 她几番挣扎,强行睁开眼睛,却只见一柄银制弯月小刀飞了过去,“铮”一撞上了彭驰要来杀她的匕首。 “混账!” 祝辞? 她忙转头看去,霜白的月光映照下,飞尘粒粒尽散,一道绛紫身影出现在门口,周身矜贵冷冽,棕发微卷,却不是祝辞。 拓拔晗? 还未等她开口,画面再一转,竟又回到了坠崖之时。 耳边冷风呼啸,刀子般刮过面颊,崖上树木在她眼中逐渐变小,她惊呼一声想去抓住树枝,伸出的手却被一只宽厚手掌寸寸握住。 “别怕,黄泉路上你我做个伴。” 拓拔晗嘴角勾起嗜血的笑,强势地将她拉入了怀中,紧紧箍住腰身。 “放开我!” 她怒喝一声,猛地睁开了眼。 刺目烛光晃得她抬手遮住了眼,又听见脚步声朝她走了过来。 “醒了?” “拓跋晗,你混蛋!” 手腕被一只温热大手握住,在听到她怒声喝骂时顿了一下,随后强行拉下了她挡眼的手。 祝辞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听不出情绪地问:“你骂谁呢?” 烛影摇曳,逆着光模糊的人脸逐渐凝实,竟与梦中之人颇有几分神似。 她皱了皱眉,不悦地瞥过头,答:“一个混蛋。” 祝辞咬了咬牙。 “小祝大人,你刚刚一直在喊‘拓拔晗’,”他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脸,“他是你情郎吗?”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鱼听雪不由缩了缩脖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调笑一声。 “祝辞,以后我还能这样叫你吗?” ----
第56章 确定 ====== 他愣了下,随后面色如常笑道:“自然,小祝大人想如何称呼我都是可以的。” 话虽如此,却又盯着她一字一句问:“为何有此一问?” 鱼听雪淡定地挪开与他对视的眼神,突然想起那枚铜钱,伸手去摸衣服,可在她昏睡的两日里,月娘早已替她换过了衣衫,她自是没有找到。 可那枚铜钱是顾予安以生命为代价才带回来的,况且暗藏着玄机,如何丢得? 她不顾虚弱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祝辞颇为无奈地出声:“你在找这个?” 如纱似雾的月霜自窗户洒进陈设简单的屋内,两枚铜钱在他修长指间明晃晃地闪了下。 铜钱被他随手抛起,又“叮当”一声落回掌心,他往后退了一步倚在木桌上,指了指床头的小碗白粥:“喝了,喝了我就还给你。” 鱼听雪朝他伸着的手指慢慢攥住,嘴角扯了扯,只是这笑怎么看都有些气急败坏。 先前倒是错看了他,竟不知是个会威胁人的。 祝辞握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眼底笑意却溢了出来:“要我喂你吗?” 无声地白他一眼,她才端起煮得稀烂的白粥小口喝了起来。许久未能进食,勉强喝了几口便有些反胃,只得又放了回去。 “你昏睡的这两天滴米未进,喝两口就不喝了?”祝辞不赞同地盯着她,说着就要走上来,“我喂你吧。” “我不饿,”鱼听雪摇了摇头,又朝他伸出手,“还给我。” 他的脚步一顿,又坐了回去,眼神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又看向铜钱:“那小子跟你说什么了?这两枚铜钱是他给你的?” 鱼听雪这下真有些气笑了,带着怒气地反问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话一出口,两人都有些愣神。 “小祝大人睡了一觉怎么气性变大了?” 她懊恼地偏过了头,许是受到梦中拓拔晗的影响,跟他说话总是不自觉地带了情绪。 明明以前不会这样的。 祝辞也没指望她回答,又捏着其中一枚自顾自地道:“你昏睡的时候我仔细看了看,这枚铜钱比其他的要轻一些。 “可铜钱银票自古便只由朝廷统一铸造印制,重量、大小和样式基本不会有太大差别,那这枚铜钱的问题出在哪里呢?” 鱼听雪见他早已堪破其中秘密,心下也不着急了,反倒拢了拢衣衫靠在了床头,含笑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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