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妘挽的时间不多了,太子的追兵随时都会出现,她望了望仍是风平浪静的海面,难道书中的记载只是传闻?难道一切都只是巧合吗?正当妘挽有些沮丧之时,她突然感受到脚下传来阵阵凉意,原本远离海面的滩涂,竟不时地涌上了一波又一波海水,而且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多。原本死死卡在岩石间的渔船因为海水的浮力,竟然意外松动了不少。于是,每当海水涌上滩涂,妘挽就用力往前推动渔船,当海水涨倒妘挽膝盖的地方,妘挽终是把渔船推了出去。借着海水之力,渔船很快便穿过了滩涂,驶向前方的大海。 身后一声信烟响起,妘挽知道她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便更加卖力地摇动船桨。此时的海面已是起伏不定,波涛汹涌,似乎预示着什么大事将要发生。凤凛身骑快马而来,他没有时间思索她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白沙滩,他如今只想着怎样在她远去之前,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虽然已经吩咐了手下去找船只,但看着越来越超出自己掌控的妘挽,凤凛还是忍不住飞身下马,朝早已被海水没过的滩涂跑去。眼看进无可进,凤凛焦急地冲妘挽喊道,“回来,你是本宫的太子妃,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本宫都会把你找回来,快给本宫回来……” 妘挽依稀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但她始终没有回头。从她恢复记忆的那刻起,她就在想着如何逃离他,如何逃离他的掌控,他自以为她还恨她,其实她早已不恨他了,可随着恨消失的还有爱,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如今的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抛下一切,又怎会再轻易回头。忽然,前面海面上不知何时竟涌起了犹如万丈银堤的海潮,那海潮破海而过,直朝妘挽而来。 眼前的一幕着实惊呆了众人,他们一生之中怕是也未曾见过如此巨大的海潮。眼看着即将被淹没在海潮中的妘挽,凤凛仿佛失去了理智般地朝海面冲去,任凭泥水打湿他华丽的锦袍,任凭海风吹散他整洁的冠发,眼下的他不再是平日里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太子,只是一个将要失去自己心爱之人的男人。眼看前方凶过吉少,身旁的近卫怎会让主子涉险,几个近卫们死死地拖住凤凛,让他始终无法再前行一步。 凤凛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他会如此无力地看着她离自己而去,凤凛痛彻心扉地嘶吼道,“回来啊,快回来啊,你要什么……本宫都给你…快回来啊……” 面对如此滔天巨浪,妘挽没有丝毫地退缩,她面朝潮水,将船头长柄般的木招一捺,海潮竟分破裂开,船也随着木招进了潮水,船在潮中起伏,妘挽拨转船头,跟着退去的潮水一路而行,顷刻间被退潮拉出了老远,转眼便消失在了海面。等海潮彻底褪去,霞光失色,滩涂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一切仿佛就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此刻,远在惠阳的温墨言,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那本《散芒集》,他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在意这本书。突然,他翻至一页,竟呆呆地愣住看了许久。随手将书掷在桌上,温墨言起身朝着窗外大笑不止。微风轻轻掀动书页,只见上面写道,“淮水之滨,酉戌相交,红霞十里,映空不散,月余后,万顷浪潮起,须臾消退,见一渔夫,破潮而立,随退潮而行百里焉……” 玉临宫中,贤夫人立于窗前,凝视着宫墙上的一方天空,“母亲,您在想些什么呢?”希夜在一旁轻声问道,贤夫人转头看了一眼希夜,笑道,“没什么,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忽然有些念旧,不由地想起很多往事来。”希夜笑道,“是您入宫之前的事吧,您只有在回忆起那时的事情时,脸上才会有些发自内心的笑意。” “是啊,阿娘年轻时曾拜入山门,整日里闲云野鹤,好不快活,”贤夫人轻笑了几声,“那时,阿娘同另一位姑娘志同道合,都怀有救济天下苍生之志。出山门之日,我们约定,一年后再聚闯荡天下,四海为家……” 希夜笑道,“阿娘,女子都是出嫁从夫,你们竟有如此胆魄!” 贤夫人道,“世间众生平等,男子可做得,女子自然亦可做得。” 希夜道,“那后来呢,你们赴约了吗?” 贤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没有,因为……她失约了。” 希夜道,“她为何失约?” 贤夫人道,“因为……她遇见了一生挚爱,心不由己,在志向和爱情面前,她选择了后者,其实……我不怪她,反而很羡慕她,因为她终是随其心意活了一生,有憾却无悔……”此时,一双小鸟结伴飞过窗前,在玉临宫上空盘旋了几圈后,径直飞向了远方。 ----
第145章 尾声 ====== 除秽所中,屋外已然泛白,老春头掐灭了油芯,他漫长的故事终于讲完了,这已经不知道是他们彻夜未眠的第几个夜晚了。 丁宁问道,“那……后来呢?” 老春头道,“后来啊,听说太子在白沙滩上,望着海面站了一天一夜后,便回了惠阳。太子从东郡回来没多久,武王殡天,太子于大雪纷飞的冬日继承王位,因其受命于天,便改制称帝,自封元帝,年号大同,各宫封妃,却空悬后位。十年间,元帝派炎国王师南征北战,先后灭了鹞国,邬樾,北凌和东夷等诸国,真正做到了一统九州。本以为元帝会念及先太子妃的情分对东夷王室网开一面,谁知却是屠戮殆尽,一个不留。” 丁宁道,“难道元帝就没有派人找过太子妃吗?” 老春头叹道,“怎么会不找呢,自从太子妃不见后,元帝便命人绘了太子妃的画像发至各郡、县,命其明察暗访,可惜啊,十几年过去了,太子妃依旧是杳无音信,生死不知。” “没想到,如此残暴的君王竟也有这样深情的一面。”丁宁低语道。 老春头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瘫坐在椅子上道,“男人啊,本就最会骗人。元帝虽是帝王,却也是一个男人,他本以为烧掉那些与太子妃有关的记载,让她变成一个史书上不存在的人,就可以从心底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啊……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自己,那些越是想忘记的东西,就越是忘不掉。你知道吴妃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吗?” 丁宁说,“您不是说……是因为一件衣服吗?” “没错,吴妃自作聪明,以为帝王下令烧掉了些身外之物,就放下了过去的执念,于是便命人偷偷赶制了一件只有帝后才能穿戴的袆衣,她竟敢觊觎后位,呵呵,真是可笑又可悲啊。” 老春头长长地舒了口气,语气有些颤抖道,“当年,东宫太子妃的月漓阁…被查抄,所有的宫人都被杖毙,太子曾经的常侍……念我平日里还算听话,便保下了我一命,并带着我去搜查太子妃的书房,他们…在一本书册中搜到了…一块…带字的娟帕,我……当时不识得字,只是多看了几眼,记下了字形,后来多番查找,才终于知道太子妃所写为何……”不知为何,老春头说到这儿,竟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真是好笑,好笑啊,他终是忘不了,忘不了啊,他在用他的方法,向整个九州,向整个四海,诉说着他的思念、他的期盼、他的不甘…哈哈,咳咳,你知道…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叫什么名字吗?” 丁宁起身,为老春头倒了一杯茶,道,“自然是知道,世人都说,天上宫阙楼宇,不及人间阿房宫邸。” “对,就是阿房宫,”老春头大笑之后,气息明显虚弱了很多,“那锦帕上的八个字便是:纤纤冉羽,袅袅阿房。如果传闻是真的,如果太子妃当年曾怀过元帝的孩子,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那她的名字便是‘阿房’。这座宫殿承载了元帝一生的爱与恨啊,只要这座宫殿还在,他怎么会忘却那早已融进血脉里的记忆……” 老春头说完,一时间整个屋子寂静无声,若不是门外已经开始嘈杂,恐怕这寂静会持续得更长久一些。“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告诉我这些?”丁宁的眼中晦暗不明,老春头道,“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几乎都不在这个人世了,我已时日无多,我不想……不想这段记忆随我一道埋入九泉。孩子,你是一个良知未泯之人,你……还有机会……” 丁宁道,“什么机会?” 老春头费力的抬起手道,“从除秽所往南走,有……有一个破旧的小院子,在院子的东南处有一个小角门,出了那个角门…便是人间了。”丁宁赶忙上前两步,凑近老春头,惊喜且紧张地道,“你……说得是真的吗?”老春头握住丁宁的肩膀道,“我…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但是你没有,去吧,你还有未来……”丁宁还要说些什么,却听到了屋外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无法,丁宁只得看了老春头一眼,转身走出门去了。 等到夜深,丁宁拖着疲惫的身体,拿了几个已经凉透了的馒头去找老春头,看见的却是他早已僵硬的尸体。丁宁朝老春头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将馒头放入怀中,趁着夜黑风高朝那个小院子走去。到了小院子,丁宁直奔东南角,在一片密布的藤蔓后,果然有个小角门,用力地将门推开,丁宁朝身后无尽的黑暗中望了一眼,便很快地消失在了幽深的夜色中。 ---- 读文至此,相信各位看官已然明了,主角轩辕凤凛是以千古一帝秦始皇为原型,是本人以个人狭隘视角对千古一帝和阿房宫的另类遐想,历史悠久绵长,不妨大胆想象。秦始皇本就是一个超越同时代的创世者,能与之相配的女子定然也非等闲,史书中之所以寻她不见,大约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将其宣之于众,故而刻意抹去,但可能又因为太难忘却、太不甘心,所以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去怀念。“纤纤冉羽,袅袅阿房”,若‘阿房’确然是一个女子的名字,那本人就大胆猜想其为秦始皇女儿的乳名,秦始皇倾尽天下珍宝堆砌阿房宫,不正是像极了一位要将世间最美好之物送给女儿的父亲吗,或许秦始皇也是一个“女儿奴”吧。 ==== #后记 ====
第146章 后会无期 == 妘挽毕竟没有熟练的撑船技艺,随浪而行没多久,便落入了水中,可强烈的求生意志,让她不顾一切,朝着眼前的光亮拼命地游去…等到再次恢复意识时,朦胧的视线中,似乎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老者看着她笑出了声来,那笑声有些熟悉,但妘挽却不记得在哪里听到过,“哈哈,女娃娃,咱们……可真是缘分匪浅啊……”妘挽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去,竟是…鬼医岐岩。 十五年后的洛川郡依旧是热闹繁华,东市的青石街道上早早的便是人头攒动,周家包子铺门前已经挤满了要买包子的人,豆腐店的蔡老板早已当上了奶奶,但她教出来的小徒弟,仍是一把卖豆腐的好手,用她自己的话说,小徒弟同她当年一样水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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