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烟轻笑了一声,悲伤的眼神中却透露着决绝,“其实他比我……更早懂得这个道理,如今他都已经放下了,我……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妘挽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却什么也没说不出口。 坐在回东宫的马车上时,太阳已经沉沉西斜,她与岚烟的对话让妘挽突然想起她的阿娘,想起了尘封在记忆中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年夏至,珠茳郡发生水灾,为抚恤灾民、鼓舞士气,阿娘决定代表王室亲赴珠茳郡,年满十岁的自己连哭带闹地吵着也要跟去,阿娘无法只得带上了自己。在珠茳郡自己见证了阿娘如何带领当地的官员、百姓筑堤疏渠、调配物资、医扶伤患,让一个几乎被天灾破坏殆尽的城郭恢复了往昔的生机。 其实那时的自己就注意到,同王宫中仪态端庄的王后相比,在宫外的阿娘好像更鲜活,于是自己便对阿娘说,“阿娘,我们不要回王宫了好不好,?儿觉得您在宫外比在宫里开心多了。” 阿娘俯下身子,抚摸着自己脸庞道,“阿娘是王后,?儿是公主,我们肩上都有羌氏一族的责任,这是不能逃避的。”“可?儿觉得您这个王后当得太辛苦了,当个行侠仗义的剑客不是更潇洒自在些吗?”听到自己这么问,阿娘的脸上闪过一丝波澜,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她对自己笑道,“我的?儿长大了,?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选择无分对错,只要无悔便可。” 马车的颠簸将妘挽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掀开车帘向外张望,通红的晚霞映照在天边,阿娘也是在这样一个美丽的黄昏中与世长辞的,想到她临终前望着青玉剑时,眼中流露出的不舍之情,阿娘…您当真无悔吗?那么岚烟呢?她也会无悔吗? ---- 文章中有一个字显示不出来,那个字念ran(三声),是由“冉”和“羽”组成,是个生僻字,经与客服沟通后仍无法显示,给各位读者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
第79章 蜀地之乱 == 前日太子来信,信中言春猎已经结束,不日即将返程。春暖花开,柳絮纷飞,晌午的日头暖暖的,晒得人格外舒服,太子不在的这段时间,东宫里大家的小日子过得都很悠闲,没有了需要争抢的对象,纵使平日里多么不对付的人,眼下相处起来也算得上和谐。 借着春日的暖阳,函公决定将渊文阁阁楼上几个木箱里的书拿出来翻晒翻晒,木箱是用上好的樟木做的,防潮亦防虫,别看函公平时不修边幅,可对待书卷,他却比谁都上心。一卷卷书帛摊开,在阳光的照映下熠熠生辉,虽然今时暂且蒙尘,但它们都记录着精彩而动人的过往。 一本书不经间映入了妘挽的眼帘,该书名为《释器》,不同于其他书卷上刻写文字,此书却是由画而成,一个个小人手持小剑摆着各式各样的姿势,单个看上去甚是奇怪,妘挽好奇地捡起地上的树枝,照着书上所示的动作比划了起来,竟发现这些姿势接连起来竟是武功招式。小时她就听话本上说,某人某日无意间拾得剑谱,练成绝世剑客的故事,当下如获至宝,兴奋地喊道,“师父,师父,我发现了一本剑谱。”妘挽赶忙跑进屋里,迫不及待地向函公展示着她的发现,函公拿着书翻了几页,思索了好一阵儿才道,“嗯,这本确是剑谱,是为师年轻时,别人送的谢礼。那时为师年少气盛,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什么都干得成,还特意照着书上练了些时日。” 妘挽问道,“那结果如何?”函公笑道,“你说呢,当时啊为师还为此生了好一阵子的闷气,不过最后倒也想通了,这读书上的天分和练武上的天分…大概并不相通吧。” 妘挽道,“那如此说来,徒儿我……说不定还有能成为绝世高手的机会,若真是如此,我再出宫或者离开王宫,就没人能拦得住我了!”看着想入非非的妘挽,函公道,“王宫里不好吗?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别人想进还进不得,你倒好…整日里就想着往外跑。” 这样的话不少人曾问过她,但妘挽总是笑而不答,可今日师父问起,妘挽倒是一本正经地答道,“在那个偌大的王宫里只有炎国的太子妃、东夷的公主,而在宫外…我才是真正的自己。”妘挽的回答看似平常,函公却听出了其中的无奈和心酸,他清了清嗓子道,“额,过些时日……会有为师的一位好友前来拜访,他是个剑客,剑法吗倒还可以,说不定可以给你指点一二。”听到此话,妘挽的脸上瞬时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妘挽还抽了时间去了几趟草堂,一段时间不见,孩子们都长高不少,也健壮了不少。现在的草堂可热闹了,除了有柴桑教大家读书写字,南宫垚也时常会来教授些拳脚功夫,小莹子进步很快,常用的字都识得差不多了,书写也工整了不少,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看着小莹子开心的样子,就知道钟爷爷并没有把她生父的事情告诉她。天气虽然暖和了,但钟爷爷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南宫垚还特地请了医师来诊治,医师说钟爷爷是心燥郁结,让他按时服药,多休息,放宽心。 四月初,浩浩荡荡的春猎队伍终于回到了惠阳城。太子回宫,妘挽领着众人在东宫门前相迎。远远地看着太子的仪仗缓缓地走来,妘挽的心境平和了许多,没有以往的局促不安,好像隐隐还多了几分期许。太子翻身下马,朝众人走来,待众人行过礼后,先对妘挽笑道,“太子妃的气色比春猎前要好许多。”妘挽亦笑道,“多谢殿下关心,臣妾的身子已然大好。”凤凛“嗯”了一声,然后看向其他人道,“这些时日大家各安其所,本宫很是欣慰……”话还未说完,便一名侍从上前道,“殿下,王上急召您入宫议事。”凤凛闻言二话没说,转身就走,中途好像想到了什么,在王召的耳旁交待了两句,便策马而去。 看到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太子还未说上两句话,就忙起了政务,众人一下子便兴致恹恹,各自离去。妘挽刚回到月漓阁,王召便端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黑漆木盒而来,笑呵呵地道,“太子妃,这是殿下领走前,特意交待奴才送来的东西。”妘挽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放着一枚黄金的号角,这是春猎夺冠者才能获得的恩赏,看来今年的春猎,太子又是大放异彩,一旁的蒋姑姑看到后抿嘴笑道,“炎国老一辈的习俗,男子外出打猎回来获得的战利品,都是要献给妻子的,太子妃,这个可是殿下的一片心意啊。”妘挽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眼前无声的号角,冰冷的黄金竟也透露着丝丝暖意。 等太子到了章琚宫,司马、丞相、御史令早已等候多时,看了军报才知道是蜀地作乱之事,蜀地土地贫瘠,民风野蛮,虽然蜀军早已消灭,但架不住刁民四处作乱,郡守压制不住,特来请王上派兵镇压。“太子怎么看?”武王问道,凤凛思索了片刻道,“父王莫急,不过是些四处流窜的乱民罢了,只要我大军一出,定能很快平息叛乱,不过……”武王道,“不过如何?”凤凛道,“不过蜀地多崇山峻岭,地形复杂,暂时的叛乱容易镇压,但想要彻底根除确要费些时日。” 御史令苏兆道,“启禀王上,太子所言极是,蜀地偏穰,稻栗难活,是以流民不计其数,暴民横行无忌,若想久安当恩威并施才是。” 凤凛道,“父王,正如苏史令所言,此次平乱当派稳重干练之人方才妥当。” 武王点了点头,“太子可有合适的人选?”凤凛道,“回禀父王,儿臣认为……南宫司马的长子南宫锐可担此重任。” 闻言,南宫硕甚是惊讶,要知道因为东宫的刻意打压,南宫家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担任主帅领兵作战了,如今太子竟会主动将机会拱手相送,不仅是南宫硕,连丞相谢安都有些诧异,一时间屋里鸦雀无声,气氛变得很是微妙,凤凛倒是坦然继续道,“早年,炎国击败蜀国乱军,南宫家是主力之一,对蜀地的地形自是了如执掌,而且……无父无犬子,南宫司马的长子年少成名,文韬武略,是这次讨逆的最佳人选。” 虽然谢安不知道太子意图何在,但当凤凛的眼神飘过自己的一瞬间,谢安仍很快会意道,“启禀王上,臣……认同太子所言,少将军久经沙场,对付些毛贼自是易如反掌,年轻人吗,总是要……给些机会多历练才是,您说是吗,南宫司马?”话已经到了这份儿上,南宫硕也觉得再不做声,就真显得有些扭捏吗,“启禀王上,即为炎国男儿,保家卫国自然义不容辞,若王上准允,小儿定不负所望。”武王道,“好,既如此,那便由南宫锐掌印,不日出兵。” 出了章琚宫,谢丞相故意落后了些,走到太子身侧小声问道,“殿下,臣愚钝,不知您今日主动举荐南宫家所为何意?”凤凛轻笑道,“谢丞相,令郎在江阴郡也一年有余了吧,您不想他快些回来尽孝吗?”太子这话,话中有话,谢丞相双眉紧促,心中念着江阴,突然灵光一闪,忙道,“臣明白了,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啊。”凤凛看了一眼心领神会的谢安,笑了笑快步离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凤凛心中明白,南宫家是棵大树,想要加速它的灭亡,一定要内外合力摧之,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不出一个时辰,出兵的诏书已经到了南宫府,南宫家的人喜忧参半,南宫夫人何氏和南宫锐还是挺高兴的,毕竟男儿志在建功立业,况且南宫家沉寂了有段时日,他们急需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但一旁的南宫垚却显得有些忧虑,虽然他还不清楚太子意图为何,但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南宫垚隐隐觉得其中并不简单。 太子从宫里回来,便一头扎进了书房忙碌起来,丽孺人和乐孺人几次三番巧立名目想进入畅春阁给太子请安,都被拦在了外面,相比之下凝承微还是更受宠些,一来拜见,便被侍从请了进去。进了书房,凤凛正埋头奋笔疾书,凝霜知道太子的规矩,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默不作声,她知道太子唤她来定是有事要吩咐。 过了一会儿,凤凛看了一眼凝霜,道,“你对南宫垚了解多少?”凝霜道,“回殿下,宴席上见过几面,他在南宫家排行第二,人品和相貌在世家公子中还算出挑,因为生母……出身卑微,所以南宫夫人对他较为刻薄,已过弱冠之年却还没有议亲。”凤凛“嗯”了一声,“如今天气渐暖,正是各府邸间熟络之际,既然南宫夫人不愿意当红娘,那本宫倒是愿意牵红线,范宗正之女……你见过吧,本宫认为她就很合适。”竟是范薇!凝霜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便消失了,“殿下认为合适,那自然是再合适不过,妾身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便躬身退下了。 “天啊,居然猎到了熊!错过这次春猎,可真是亏大了……”月漓阁外的凉亭里,妘挽抱怨道,苏容瑾笑道,“这有什么可惜的,本就是太子猎到的,等明年您央他再猎一只就是了。”知道妘挽好热闹的脾性,这次没去成春猎一定颇为失望,所以苏容瑾回到惠阳城稍作休整,便邀着周婷一道来给妘挽解闷,给她讲讲春猎的趣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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