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喻姝吸了口气:“那一夜要杀寐娘的贼人,可是殿下的人?” 暗黑中,魏召南笑了:“夫人好聪明。” “殿下既喜欢她,为什么要杀她?” “我没要杀她。” 魏召南淡淡说:“自己的女人,我不会动这个手。但她有她的主子,那晚弘泰本是要从她嘴里套话,又谁知你会过来?” 难怪那贼人能逃过王府重重护卫,能轻而易举药晕芳菲堂的人...... 喻姝问完后,近日心里的困顿也解了一大片。她呼出一口气,被褥里,纤纤的小手一点点往旁挪,一不小心触到了他略带薄茧的手指。咬了咬唇,轻轻握住。 魏召南的心跳了一下,缓缓转头看她,听到她劝勉道:“有志者事竟成。” 眸光莹莹,如夜明珠。 ...... 崔含雪做事也是极快,喻姝刚跟她说完要吴家。两日后的一个早上,便有送米的牛车进王府,打头的是店家手下一个姓吴的短工。 喻姝打发了采儿,采儿走到汉子跟前,先塞了包赏钱,礼笑说:“大哥进屋喝口茶吧?” 这个短工姓吴,单名一个勇字,是死者吴唐的弟弟。 吴勇人如其名,从小胆子就大。早些年不顾家中反对,硬是在洛州做水上货运,也赚了一些小钱。后来他跟的船家遇大水冲毁了一批货,亏本赔光。吴勇本想找下家再做,硬是被爹娘逼回汴京。 爹娘说,大男人在水上漂一辈子不像话,得娶妇踏地过日子。 爹娘之所以不想他在水上做活,最大缘由还是他死去的大哥。当年他大哥就是走水路下扬州的时候,掉江里淹死了。 吴勇老大人了,也懂爹娘的担忧。再说漂了大半辈子,他也想娶妇落家。 崔含雪做事倒是快,没几日就将人送上来。 喻姝上下打量着吴勇,只见其黑布裹头,身着直缝宽衫,腰间还衔了只装零碎的锦囊。 吴勇今年三十来岁,乃是个汉子。见主家的娘子竟把他唤到屋中来,心下不免微慌...... 难道是想对他做什么? 他可是个正经的良家男子,这小娘子又是碧玉年华,别不是什么坏主意吧? 吴勇只好低下头,仍是一身粗气:“娘子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只有一事要先说,小的绝不做偷鸡摸狗的勾当......” “……” 喻姝抚了抚茶盏:“两年前,你兄长可有说过让全家快逃,离开京畿这等话?有一段时日,是不是有人要追杀你们?” 吴勇听闻,脸刷得一白,转身就要走。 门口几个小厮立马将人拦下,吴勇面色发急,反正他也懂些拳脚,正想要不要死拼之际,忽然听道身后的小娘子笑着说:“你别怕,当年要追杀你们的又不是我。若真是我,知道你们全家的下落后,又何必单招你一人来?” 他听闻后,稍稍松半口气,却仍是警惕。缓缓转过身,终于正眼朝前看:“敢问娘子要做什么?” 喻姝莞尔:“放心,我要做的事与你们无关,更不会去害你全家。说不准,还能帮上一把。当年官府判定,你兄长是掉江里淹死的。其实并非,而是有人想杀他,不,那个人应该想对你们全家赶尽杀绝,只是你哥哥死在先头。” “你难道不想知晓,当年你兄长是怎么死的,谁杀的么?”
第16章 救美 吴勇从盛王府离开的时候,兜里揣着喻姝给的五十两银子。 他想起主家娘子说,杀害他兄长的人与她也有仇,让他务必妥善存好兄长的遗物。等过几日她抽了闲,会亲自去一趟他家。此事若能成,不仅还有一百两银子,他兄长的大仇也能得报。 吴勇本没想用兄长的仇恨换银子。兄长当年死得蹊跷,他也生疑过,可无奈百般寻找却没有证据。如今旧事重提,有人肯帮他一把,吴勇很是乐意。 他有几分信喻姝的话,因为兄长死去的前一年还是喻家主母的马夫。他心里隐隐觉得,兄长的死与喻家脱不了干系。 ... 自从上一回喻姝帮了秦汀兰的忙后,秦氏尤为感激,更把她视作自己那一方的人。 汀兰说话讨巧,滴水不漏,又惯左右逢源,十分得皇后与各宫娘娘的喜欢。这遭她过生辰,比起别的妯娌,收礼是最多的。 喻姝见汀兰素来喜欢珍藏些雅士名画,前不久皇后还赏了女子经徳,思来想去,便送去一幅名家真迹的列女古贤图。 秦氏一见果然大喜,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亲热话。 来肃王府的宾客女眷许多,喻姝平日也很少主动跟人往来,除非有人先找她。 她见大皇子豫王夫人、荀琅画、崔含雪几个都有来。崔氏和汀兰不对付,只送了礼,客套两句,便气昂昂地托辞离开。 豫王夫人,荀琅画乃是汴京世族闺秀的出身,来往宾客女眷不乏她们闺中好友,一见如故,便亲亲热热与人说笑去了。 喻姝带着采儿从早上坐到晌午,用了膳食过后,正巧秦澧兰过来问:“夫人怎不去同人说说话呢?一人独坐该闷了。” 喻姝笑说:“好多娘子们我都不识得,也不甚相熟,若是硬要凑热闹,也怕惹别人不待见,到时候多难为情。” “这有什么?” 澧兰作势要去拉她,“我引夫人去认识认识,以后也就有伴了!” 澧兰盛情难却,喻姝正想着要怎么推辞,忽然听到秦汀兰说话。 “才用过膳人就跑没了,我正寻你呢五弟妹。” 汀兰从不远处的花圃走来,看一眼澧兰:“姐姐也在呢。” 说罢,汀兰便伸出双手,亲热握住喻姝,跟澧兰笑说:“我便说我这弟妹是个聪慧热心的,前不久帮我说服了卢大娘子,可解了一桩燃眉之急。唉,说起燃眉,我近儿又遇到了桩难事,可得与你们俩说道说道。” 喻姝一个人坐得清闲,也没有能够交谈解闷的人。闻言不禁来了好奇:“何事呢?” “如今这天,是一日比一日更冷,我瞧着要不了多久也会下雪的。再等个把月便要进年关了,你们也知晓,一进年关,宫里开销便大,后头还有除夕这样的大小宴,祭祀傩仪,开支实在是多。皇后娘娘有心操练我与琅画,昨儿便召我俩进宫说了一通,要我先备着,等年关了算一算宫里各部零碎的账簿。算好了则汇给琅画,让她算大块的。” 嘴上虽说是皇后有心操练,秦汀兰心里却是不满极了。 这哪是有心操练?皇后明显只想操练琅画,自己不过是中间铺路的罢了! 琰王得势,又是出身高贵,风光霁月的存在。皇后膝下无子,有意扶持琰王,谁又看不出来这些?便是她的嘴比琅画再巧、再讨喜,伺候得比琅画再费心,在皇后心里也比不上人家的。 那些零碎的小账开支,以为她看不出么?这活可真真是费力不讨好,她要把分块的开支算得半死,琅画只需整一整她算的,便能复命。 而一旦其中出了纰漏,这锅还得她秦汀兰来背! 况且,汀兰自嫁到肃王府,一开始还会看看账簿。可没过多久,心觉各种大大小小的账簿计算繁琐,心思便不在这上头。她把府里的账簿都托给帮扶的姑姑算,自己一心放到名门各家女眷的应酬里。 多年不曾上心,她哪还能细细地算呢? 汀兰越琢磨,越不愿接这个活。 在外人看来这活是皇后看重她,却不能抗懿旨不遵。 秦汀兰素有三分玲珑心在,即便心对皇后有所怨怼,面上也不曾流露分毫。相反,她还要让旁人觉得,皇后十分器重她。 澧兰以为汀兰只是被忙着了,便好声安慰说:“娘娘那是看重你呢。你若真觉得吃力,也可找盛王夫人帮忙一二。你不是也说,陶姑姑跟娘娘赞,五弟妹账算得甚好吗?” 澧兰本意是想夸一夸喻姝,哪料此话是有心人诱她说的,正中汀兰下怀。 汀兰心里松口气,忽然满眼乞求地望向喻姝,“弟妹可愿吗?” 喻姝一愣,没有立马作答。 肃王府的内宅事,以及秦氏常去的应酬她也听过些。她若一答应,帮忙可不是澧兰说的“一二”。汀兰有五六年没算过账簿,这一帮,可是得从头帮到尾。 “好么五弟妹?” 秦汀兰再一回拉住她的手。 这对喻姝而言其实不好抉择。 她在汴京认识的女眷不多,秦汀兰应该是其中与她最要好的。倘若这回拒了汀兰,也不知会不会与她生出嫌隙? 喻姝不愿与之生隙。 可皇后要秦氏看的账簿又实在繁琐细碎。汀兰这回会找她,估计是上一次帮忙说服卢大娘子,让人觉得她真真是个“活菩萨”,若有事相求,必定不会拒绝。 事都不是容易的,倘若这一回帮了,下一回汀兰会不会更放心,理所当然地找上她? 喻姝看得透彻,几厢较量下,心里道:若汀兰真因我不代她算账,而恼了我,如此一来这朋友不交也罢。 她摇了摇头,秦汀兰握住她的手一松,脸色真的拉了下来。喻姝即便早有预想,心里还是难过了一下。 澧兰见状,忙拉上两人的手道:“哎呀呀!我险些给忘了,盛王夫人年关好像也是不得闲的!我前几日刚托了夫人一个大忙,给夫人加担了。” 喻姝知晓澧兰是在好心开脱。汀兰失意是应该的,可除此之外微恼的模样却没得让她一闷。 她也有了点不高兴,本想默不作声,谁知澧兰又朝她挤眉弄眼。喻姝无法,只好道:“是了嫂嫂,秦娘子是有事相托,我抽不出空闲来......” 汀兰的脸色这才好了些。 看了喻姝一眼,复而去拉她的手:“唉,也无妨,要早说五弟妹是被事缠住了。我就知晓五弟妹是一心待我的。” ...... 秦汀兰的话留在喻姝的脑子里。 即便人先离开,去旁处说话了,喻姝仍是在默默琢磨。 ......“早说五弟妹是被事缠住......” ......“就知晓是一心待我......” 难道没有澧兰口称托给她的事,汀兰就会不理解她的拒绝么? 喻姝脑袋发胀,深深呼出一口气。 今夜在肃王府用过晚膳,生辰宴也散了。临走时,天上下起濛濛小雨。 一众宾客女眷撑着纸伞,在王府檐下等自家马车。王府前面的地未经修整,一下起雨便满是泥泞。等一辆辆马车把人接走,还须好一会儿。 喻姝也同女眷们一块,在檐下避雨等车。采儿撑着伞,她则手提灯笼。远远望去,王府门前的灯笼成排成片,犹如瞳瞳红日。满门绫罗华宾,花枝缠绕,好不热闹。 “六殿下!” “哎,六殿下,您慢些,老奴跟不上了......” 喻姝听到动静回头,正见六皇子蹦蹦跳跳跑来。一会儿后,照料他的嬷嬷也赶来,手里提着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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