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安曾劝过许多次,沈珏现在终究还是臣,这般纵容沈鸢,其他人难免不抓着错处上奏。 史官该如何写,谏官该如何说,文臣们的笔墨口舌总能淹了人去。 皇帝虽无实权,可逼到绝处的人,难保不会反抗。 沈珏却一脸无所谓,看着白玉安:“玉安若是担心,那便废了皇帝就是。” “到时候鸢儿想在皇宫内怎么玩就行。” 直将白玉安说的哑口无言。 她叹息一声,拍了拍沈鸢身上的雪:“别学你父亲那样目中无人,将来说不定要你吃苦头。” 沈鸢就插着腰不服气道:“父亲说了,外头谁也不敢欺负我,只能我欺负别人。” “再说那些下人不就是伺候我的么,我为什么不能欺负?” 白玉安看着小阎王似的沈鸢无奈,她捏向她脸颊:“人不分贵贱高低,你更不该因为你的身份去压迫底下人。” “你可知蚂蚁也能撼树,树倒猢狲散。” “现在是你父亲护着你,将来你父亲不能护着你了,你怎么办?” 沈鸢的脸蛋被白玉安揪得生疼,哇哇叫两声,眼泪出来,似懂非懂的嘟嘴:“父亲说会一辈子护着我的,我才不怕。” 说着她用力推开白玉安的手,哭道:“我要去宫里找父亲,娘亲又欺负我。” 说着他扯向长松的手:“你快带我去宫里,我不要跟娘亲呆在一块儿了。” 长松连忙将小主子抱起来,在她耳边无奈的小声道:“您确定要去告状。” 您父亲还被您娘亲欺负呢。 沈鸢哇的一声更大声的哭出来,扯着长松的头发:“我不管,娘亲欺负我。” 白玉安当真头疼,看向长松:“别理她。” 说着她站起身,拢着袖子就往屋内走。 长松看着白玉安的背影,永远雅致温和的身姿,除了脸上有几分相似,脾气与怀里的小阎王半分不像。 白玉安都发话了,长松哪里敢带人进宫,只得道:“大人还有一会儿就回了,奴才带您去打鸟?” 沈鸢嘟嘴,脸上还带着泪痕,不过才七岁的年纪,容貌早已可窥见国色。 即便是这样乱发脾气的生气,也灵慧的惹人疼爱。 不仅仅是沈珏惯着,她的祖母也惯着,就是长松也偷偷惯着。 小主子的要求都答应,只要小主子能开心。 沈鸢踢着脚从长松身上下来,拉住长松垂下来的长发,让他弯着腰耳朵落到自己的面前小声道:“你偷偷带我进宫找爹爹。” “不然等爹爹回来我就说你欺负我,让爹爹罚你。” 长松无奈,低声道:“你先等我,我进去与你母亲说一句话。” 沈鸢皱眉:“什么话?” 长松笑:“您要一起么?” 沈鸢赌气的偏过头,一丝丝雪落到她发上,旁边的嬷嬷就连忙将伞盖在她的头上。 她摆摆手:“你快去吧,我等你。” 长松看了眼沈鸢如她母亲相似的侧脸,笑了笑才起身往屋子里去。 他隔着帘子看向独自坐在里面椅子上,撑头发呆的人,打开的窗户不时往里面飘进去落雪,又落到她的身上,那人却一动不动。 长松垂了头,低声道:“小主子说要奴才带她进宫。” 白玉安未看长松,只是嗯了一声,顿了下又道:“顺便叫她父亲早些回来。” 长松应着,又看了眼白玉安才转身出去。 他出去站在沈鸢身旁笑:“走吧。” 沈鸢哼了一声,不用想也知道,长松肯定去问她母亲了。 她傲娇不想理会长松,昂着头就往前面走。 长松笑了笑,护在她的身边。 宫内的沈珏正坐在文渊阁听工部尚书呈报最近皇宫修缮与商船开支,正说到要紧处,就听到外头一声:“爹爹。” 他忙止住声,退到了一边。 沈首辅这位千金视皇宫如自家,根本不顾忌外头眼光,皇帝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下头人都议论着,沈首辅怕是要篡位了。 即便谁都知道不合礼制规矩,可谁又敢劝,谁又敢说。 就怕到时候沈珏真自己做了皇帝,第一个清算的就是自己了。 宫里的人都是沈珏的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几年来早已习惯了。 沈鸢一把就扑进了沈珏的怀里,含着泪委屈的告状:“娘亲捏我脸了。” “好疼。” 沈珏将沈鸢抱在怀里,眼神看向徐振:“上折子上来就是。” 徐振哪里还敢多呆,连忙就退了下去。 沈珏摸了摸沈鸢的脸,那张与白玉安分外相似的脸红扑扑的,大眼睛一扇一扇,看得沈珏心里一软。 纵容着沈鸢,就如他将心底的所有情丝都给白玉安一样。 因为沈鸢是他与玉安的孩子。 因为玉安心底不愿被困在院墙里,她不开心。 眉眼难得柔和,沈珏低声道:“往后别惹你母亲生气,听你母亲的话。” 沈鸢嘟嘴:“母亲不让我欺负下人。” “我不过用雪球扔了人,母亲就生气了。” 说着她不解的看着沈珏:“父亲不是说我谁都可以欺负么,母亲为什么生气?” 沈珏笑了下:“因为你母亲谁都不欺负,只欺负你父亲。” 沈鸢一听,从沈珏怀里跳下来,仰着头道:“那我替父亲去欺负母亲去。” 沈珏忙将人重新包在怀里:“你母亲我都不敢欺负,你母亲生气了,你我都没好日子过。” “往后你就要日日读书挨打了。” “你父亲都没法子。” 沈鸢被吓住了,乖乖老实下来。 第400章 让她成为最尊贵的人 下午的时候,沈珏抱着沈鸢回去,一进屋子就看见白玉安坐在炭火旁的椅子上,懒洋洋靠着后背,脚搭在矮凳上,手上依旧拿着书在看。 一身淡紫色的如意锦裙,微高的白边领子上是一对珍珠耳坠摇晃,将那身形衬的更雅致,宽袖搭在扶手上,白净的手指露出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扣在金丝楠木的椅扶手上。 窗边的光线正对着她,微微尘粒的光色沐在那身上,发上的白玉簪子都像是在生光。 如远山的眉目低垂,看着手上的书,几乎不动,就连身后的丫头提醒,她也不曾瞟过来一眼。 这么多年了,白玉安依旧没变。 平日里不是看书就是在后园子里和母亲走走,除了自己带着她着出去,她也很少自己出去走。 曾经说要自由不被拘束的人,现在好似偏安在这一偶。 沈珏放下沈鸢走到白玉安的面前,弯腰将她手上的书拿走,眼里带着笑意看她:“玉安生气了?” 面前光线被遮挡,投下的暗影将白玉安笼罩。 她看了沈珏一眼,又看向旁边扯着沈珏袍子的沈鸢。 一大一小在她面前,都有些小心翼翼的神色。 白玉安这才抬眼看向沈珏,皱眉:“往后不许再让沈鸢进宫了。” “别再纵着她了,小心她往后闯祸。” 沈珏牵着白玉安的手坐在她旁边笑道:“鸢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还觉宠的少了。” “她琴棋书画都不必学,我只需她高兴自由就是。” 说着沈珏深深的看着白玉安:“是玉安为鸢儿取的名字,让鸢儿现在无拘无束,难道不是玉安想要的么。” “只要鸢儿想要的,我都可以给她。” “她想要去哪里,我都会让她去。” 白玉安对上沈珏幽深的目光,低声道:“可那也不是纵容她无法无天。” “皇帝到底还在宫中,鸢儿跑去后宫里戏弄皇帝的妃子,视皇宫为无人之境,你将皇帝放在何处?” “君是君,臣是臣,你这样有勃常理,后世史书该怎样写你?” 沈珏挑眉:“玉安倒是在乎这些名声。” “既然如此,那便做了皇帝就是,往后鸢儿在皇宫中想去哪里都行。” “让她接受众人跪拜,成为最尊贵的人。” 白玉安一怔,看向沈珏:“你——” 沈珏不用想也知道白玉安要说什么,他打断她,又忍不住将人抱在自己怀里坐在椅子上,黑眸平静的看着白玉安低声道:“玉安,我本对皇位无意,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鸢儿。” “皇帝总会长出羽翼,总会有子嗣,我能控制他一时,却不能长久的控制他。” “他的子嗣会延续下去,可我只有鸢儿。” “将来我不在了,那就是皇帝清算侯府的时候了。” “到时候鸢儿的下场你可想过?” “只有当我坐在那个位置上,权利归于在沈家手上,这份尊荣才能永远的延续下去。” 白玉安知道沈珏说的都对,她曾经也想过。 沈珏没有嫡子。 他一不在,沈家权利便少了一半。 一朝天子一朝臣,沈家的权势不会永远都在。 白玉安没反驳沈珏,只是问:“你要怎么做?” 沈珏将白玉安按在怀里:“玉安,这些都交给我。” “你只需信我就好。” 白玉安眼眸默了默,又抬起头看着沈珏:“不管鸢儿是何身份,也不该让她太过跋扈。” “现在她尚且欺负底下人,往后长大了,岂不是谁都不放在眼里。” “终究要闯祸出事。” 沈珏抚向白玉安的脸颊,看着面前那张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的脸,芙蓉花颜越发娇艳,眼眸里即便冷清清,却已有妇人风情,一转眼,一抬眸都是刹那芳华。 也幸得她不爱出去,沈珏也不想让她独自出去。 他低低道:“不管鸢儿闯下什么祸事,都有我护着她。” “她身边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暗卫死士,不会出事情的。” 白玉安现在是看清了,这父女两人一样的油盐不进,骄傲的将在自己身份之下的都视为蝼蚁。 白玉安脸色难看,从沈珏身上起来,拢袖就往外面走。 沈珏一愣,连忙起身拉住白玉安:“玉安,怎么了?” 白玉安转头看向沈珏:“蚍蜉撼树,蝼蚁也有鸿鹄之志,命薄如纸也有不屈之心。” “瞧不上的人最难防,你能保证你能随时护着她么。” 沈珏瞧着白玉安的神色,像是真生气了,忙抱着人赔罪:“往后都听玉安的。” “我请老师来教导她,可行?” 白玉安垂眼看着站在一旁委屈巴巴不敢说话的沈鸢,叹息一声。 她弯腰摸了摸沈鸢的头发,轻声道:“琴棋书画你不愿学母亲不逼你,但知礼才能明事。” “你要用心去体会底下人的艰辛,常怀怜悯,不求人人爱你,但求问心无愧。” 沈鸢仰头看了父亲一眼,又似懂非懂的点头。 连父亲都怕母亲,她哪里敢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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