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廊的两边都挂着灯笼,湖心上的阁楼有四五层,底下两层是没有雅间用饭的地方,上头两层便是雅间。 听雨轩周遭景色好,且价钱并不昂贵,寻常百姓也能消费,所以每日里人便很多。 刚走到了一楼大堂,耳边便传来各色的喧闹声,一股暖气也袭了过来。 上到四楼处的泠字雅间,高寒和温长清早已在等候,见到了白玉安推开门,就笑着招呼人过来坐。 今日雅间里还有两位生面孔,温长清看白玉安在高寒身边坐下后就介绍道:“我身边的是我老家的亲戚,这次赶考来了。” 说着,坐在温长清旁边的微胖男子就站起身拱手:“在下姓张名云德,今日见过各位大人。” 他说着躬身作了一礼。 高寒便半起身压住张云德的手道:“今日闲聚,没那些规矩,随意些才好。” 张云德便笑着点头,坐下了身。 接着便是一名面容清秀的男子起身道:“在下姓龚,名玉书,往后还请各位照拂。” 这些都是客气话,场上也都客气着。 温长清看向白玉安笑道:“云德是我的表兄,早听说你名声,这回非要跟我来见你呢。” “说你少年高中,佩服着要来见见。” 说着温长青笑问向张云德:“如今既见着了,如何?” 张云德看向白玉安,满眼赞叹:“果真不俗,瞧着就是清风霁月的雅致人,我差的远了。” 白玉安忙客气回了两句,只叫人别再夸了。 温长青笑了笑,又指了张云德旁边的龚玉书:“这位同是来赶考的举人,与云德是偶然相识的,说起来他的名字与玉安颇有些相似,也算是缘分。” 龚玉书看着白玉安,一双眼里带着笑,抬手端起杯子朝白玉安敬来:“看来我与白大人确有些缘分,不如对饮一杯。” 白玉安这才往龚玉书身上看去,见人坐直了翩翩公子模样,一身青衣外外袍里是规整的白袍。 脸上有几分斯文,模样并不是太出众,头发半束,眼神里还有些客气。 又他身形偏瘦,身量比白玉安也只微微高出一点,倒让白玉安生出几分熟悉。 她端起面前的杯子,淡笑着与龚玉书的杯盏相撞,一声脆响后,两人各自饮了杯中的茶水。 雅间内的窗户并没有合上,湖上的风吹佛进来,将窗上的幔布带起,佛在了白玉安的衣袖之上。 今日吃的是烤鹿肉,炉子里烧着火,一块新鲜鹿肉挂在旁边的铁架子上,吃多少便割多少肉出来。 炉子内的火旺,加上桌子周围都围了人,即便夜风进来,也并不觉得冷。 温长清想的周到,给随从丫头也安排了一桌,渐渐屋子里也热闹起来。 张云德因着离铁架较近,就担起了割肉的任务,吱吱冒油声溅开,众人又是一阵躲。 温长清这时道:“吃肉怎能不饮酒?我叫小二去端一壶酒上来吧。” 众人都是应和着。 高寒在白玉安的旁边一直替白玉安夹肉,听了这话,难得的笑道:“也好。” 说着他看向白玉安:“玉安,你可能饮酒?” 这场面上白玉安自然不能扫兴,便点头道:“也能饮一些的,只是不能多饮了。” 温长清当即便笑着让门外候立的小厮下去端酒。 很快酒水上来,龚玉书在旁边接过酒壶,就起身为每人斟了一杯。 白玉安看着指尖斟满的酒杯,又听温长清举着杯子对龚玉书和张云德道:“今日小聚,提前预祝你们金榜题名,往后青云直上。” 高寒碰了白玉安手臂一下,白玉安才跟着抬起杯子一同饮了一口。 又是这般苦涩,白玉安只抿了一小口便放在了桌上。 龚玉书起身再欲替众人斟酒时,看到白玉安那还剩了大半杯的杯子一顿,随即又不动声色的斟满。 好似那酒杯已经空了。 白玉安自知自己有些无礼,毕竟预祝人金榜题名,她却连酒都未饮尽。 又看对面龚玉书淡笑的脸色,白玉安低眉看向酒杯,心底有些许思量。 高寒看了旁边白玉安一眼,又道:“下月就是太后的千秋宴了,你们翰林也要参加,可准备好寿礼了?” 温长清脸上没什么大变化:“我们这等无名小卒给的贺寿礼,太后估计也不会看。” 说着他又饮了杯酒笑道:“再说了,讨好了太后有什么用?” “现在皇帝没有实权,实权都在沈首辅手上。” “沈首辅一日不放权,那小皇帝就不过是个傀儡皇帝,太后也没说话的份。” 说着他又叹息:“不过让小皇帝亲政,朝中也不见得好,现在四海升平,边疆稳定,这些也没什么好说。” 温长清的话落下,场面却一时静了起来。 第154章 酒没那么苦 刚才还是喧闹说笑声,这会儿却又静了。 就连身后不远处的下人感受到这边的气氛,也跟着静了下来。 张云德和龚玉书低着头,脸色有些尴尬。 朝廷上的事情,他们在这样的场合里是不敢多说的。 高寒抿唇看了温长清一眼,低低道:“温大人最好还是在外头慎言,沈首辅身边的眼线探子可到处都是,小心祸从口出。” 刚才温长清确实多饮了两杯酒,脑子里一冲动才说出了这番话。 这会儿周遭静下来,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在外头议论朝政。 听雨轩本就来往复杂,要是真被有心人听去传到沈首辅的耳朵里,温长清只觉得后背升了一层冷汗。 白玉安握着酒杯的手指一紧,低声道:“温兄也并没有说错。“ “即便传到沈首辅耳朵里,他若是因为这事打压朝臣,便是他心胸狭隘自大,为了一己私欲独揽大权,以权谋私。” 高寒听了白玉安的话脸色一变,抬手压住白玉安的手臂,皱着眉眼神示意她:“这些话往后在外头勿要说了。” “便是一条非上罪名,你也脱不了身。” 白玉安淡淡低眉不语,端了酒杯独自抿了一口。 这回她倒觉得这酒没那样苦涩了。 温长清看气氛不对,忙招呼着张云德去切肉,又说回千秋宴的事,对着白玉安问道:“玉安,你可打算准备什么贺礼?” 白玉安没想过,摇摇头道:“到时候再说吧。” 温长清看白玉安低眉淡淡,瞧着是闷着的,便没有再问,又与龚玉书说起老家的事情。 高寒这时候对着白玉安道:“跟我去外头站会儿,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白玉安一愣之下又见高寒起身,便也起身跟在了高寒的身后。 温长清看着两人往外头廊上走的身影,忙问道:“烤着肉不吃,去外头做什么?” 白玉安温温笑了下:“去外头站站。” 温长清看了眼两人,知道两人出去应该是有话说,点点头没说话。 站在外面围廊上,湖水上的风有些大,将白玉安的头发都吹的往外扬,衣摆打在围栏上,啪啪作响。 高寒端详了白玉安的模样几瞬,刚才冷冷清清,这会儿又温文雅致的像是慈悲仙人。 又瞧见白玉安脸颊边有抹淡粉,像是清淡的荷花尖,若隐若现,冰清玉洁。 高寒看的深,他见白玉安的目光始终不曾落在自己的脸上,眼神一暗,跟着看向了湖水。 白玉安那双眼睛自来好似就没正眼瞧过几人,看谁都有淡淡的疏远。 即便他们两人相识两年多,也常伴在一起出游,他也觉得白玉安始终不曾敞开心扉过。 他们中间一直隔着一道墙,或许是连白玉安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他将自己隔绝在了任何人之外。 若是不主动接近他,中间的高墙便会越来越高。 湖水上面倒映着点点灯光,波光粼粼里碎了又碎,依稀还可听见楼底的说笑声。 白玉安看着湖水,微风一吹来,不由闭了闭眼,觉得脸颊上有些热。 明明她也未饮多少,不由深深吐了口气。 手指在冰凉栏杆上按了按,凉意从指尖泛开后,白玉安才朝着高寒问:“高兄要与我说什么?” 高寒见白玉安朝他看来,眼神微微低落,抿着唇低声道:“上次我与你说的,一同下去任职的事情……” 高寒说着语气一顿,神情少见的有些落魄:“吏部郎中本来与我父亲有些交情,但这事还是不行……” “沈首辅压在那里不落印,我也没……” “高兄。” 白玉安轻轻打断高寒的话,看着高寒道:“我从来不怪高兄的,高兄也不必这样……” 其实白玉安早就知道这件事情是行不通的,所以她也一直没有主动去问过高寒。 她想,或许上次高寒说出来时,也是觉得不可能的吧。 翰林外任的很少,且调任是有流程的,不是想走就走。 沈珏又兼任吏部尚书,那样的阴险小人,去求他也是一种羞辱。 高寒的眼里却满是失落:“太后的千秋宴一过,我就要走了。” 说着他苦笑一声:“也不知还在那边呆多少年才能回京。” 白玉安亦难受,却只得安慰道:“高兄做事稳重,思虑周全,往后也定能够升迁的。” 高寒又是一声苦笑,看着夜色里的湖水:“这两年我确实有些任性,倒叫家里人替我操心了。” 白玉安看不出高寒有哪里任性的,稍一讶异道:“高兄里来稳重,怎么会任性?” 稳重? 高寒的心里微微苦涩,只是看向白玉安道:“这些年家里为我相看了好几家世家女子,我皆不合心意,任性的拒了的。” 白玉安有些不解:“高兄已快二十五,为何一直不愿娶妻?” 高寒叹息一声,看向湖水道:“那些女子我都不敢兴趣,看着他们低眉顺目,眼里只有家里长短,便觉得乏味。” 白玉安听了这话眉头便微微一皱,低声道:“高兄为何会说这样的话?” “女子若是能如男子那般可以读书科考,在外抛头露面经商,又怎么会只有家里长短?” “且治国先齐家,若是没有家中妇人打理宅院,男子又岂能专心在外?” “高兄这话未免片面了。” 高寒听了白玉安的话一愣,倒是没想到白玉安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他想起以前路过春楼时,身边同行的人便会朝着外头那些衣裳单薄的女子轻薄调笑,白玉安也是这般厌恶。 他也曾说过,女子并不比男子差,宅院里的智慧,也并不逊色于朝堂。 高寒倒不知白玉安为何会这般袒护女子,但他瞧着白玉安眉间那颗红痣,想着这般慈悲面孔的人,或许对于弱者,都是慈悲的吧。 他觉得这样的白玉安分外吸引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45 首页 上一页 97 98 99 100 101 10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