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侍卫回道:“刚刚是有一名宫女提着食盒走过,属下问过了,是宸徽宫的宫女从御膳房取宵夜回来。” 不对! 陈筱艾一惊,出于安全考虑,晨妃的宵夜一直以来都是小厨房做的,从来没去过御膳房取过什么宵夜! “那宫女穿什么衣物?” 侍卫有些犹豫道:“就是宫中,下等宫女的统一装束。” “宸徽宫不会让一个下等宫女出外去取入口之物。”陈筱艾目光如炬,对卓煜肯定道,“那人假扮宸徽宫的宫女,身上还有浆蜜香的香气,她肯定就是换了地毡的人!” 林帜一听脸色阴沉,还含着一股被戏耍的恼怒,挥手间两名亲兵就无声无息地离开。 卓煜沉思道:“不疾不徐的更换地毡,又深夜急行,提着食盒,放着膳食.....如果是广庭阁的人,这种种情况,倒像是平日里正常伺候主子的宫女行程。” 这种种行为与事实相反,不免让人展开想象,卓煜挑眉看向林帜。 林帜立即明白其中的意思,即便是他也吃惊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那悦美人该不会不是失踪?是她自己藏起来?!” 第115章 密室 新纹的的确确是后宫中最下等的宫女。 她是前年进宫的,如游鱼一般在深宫中脚步匆匆,没有去处。她前后在御膳房,浆洗房等处都做过事,端过膳食扛过重物,挨过骂也受过赏,辛苦又不算太辛苦,虽然有严厉的太监和嬷嬷在,但总归没有喊打喊杀的主子要伺候,她自觉已经比很多人要幸运了。 在长街低头行走时总能碰见坐在轿子上高高在上的嫔妃,新纹不敢抬头,只记得无论是什么样的嫔妃,她们的裙角都是精致绚丽的,头冠上的金簪比烈日还要耀眼。 新纹是个懂得感恩与满足的宫女,也很胆小怕事,她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那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到晨妃娘娘或者瑾妃娘娘这样,有恩宠,有皇嗣傍身,又宽和待下的主子底下做事。 但是她等来的却是一进宫就盛宠的悦美人。 眼看着进宫时间不长,却开始恃宠而骄,越来越骄纵高傲的悦美人,新纹心里总是不踏实,幸好她还没有资格到跟前去侍奉,只能一边小心翼翼地干活,一边心想着老嬷嬷苦口婆心的教诲——登高必跌重,只要火不烧到自己身上,做t个与世无争的下等宫女没什么不好。 但她没想到悦美人在一次伴驾回宫后,突然把渺小如透明的自己唤到跟前去,对她说出了一个近乎是欺君大罪的计划。 新纹的身体抖得如秋风落叶,她死死地抱着手中的食盒,明明红烧肉诱人的香气充斥鼻尖,她却紧张地想呕吐。 没事的没事的.......她就是一个后宫中随处可见的小小宫女,没人会怀疑她的。 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摸黑从偏殿爬进广庭阁,新纹熟悉又忐忑地一路小跑到寝殿,殿里散发着过量的浆蜜香甜蜜的香气,明明是暖暖的轻甜香味,因为使用过多,闻久了反而腻味。 曾有贴身宫女委婉劝说悦美人,说这香难得珍贵,该省着点用才是。 悦美人当时卧在椅子里,看着自己青葱般的长指甲,漫不经心里夹杂着越来越满的高傲,她哼道:“尽说这些小气话,这香再难得,皇上也会给我更多更好的。给我好好记住了,以后这后宫里,什么好东西不是我的?” 那你为何又要藏起来试探皇上对你的心意? 你把这后宫上下搅得一片混乱,皇上震怒,皇后蒙羞,事情一旦败露,我们这群任人摆布的下人,又该怎么办? 新纹提着食盒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她在黑暗中轻轻吸入甜香,心里无端漫上痛苦的恨意——我只想做个惜命的宫女而已。 反正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你藏在那里,干脆让你吃点苦头—— 啪得一声巨响,新纹的心跳声骤然停止一拍,她被力道与风声重重按倒在地,食盒也随即被打翻,赤红的油水顿时撒了一地,她在肩膀手腕的剧痛中想起来,她上午顺手才换得地毡,现在又脏了。 这就是我的命吗?她在心里想着。 “别伤害她!” 有人轻喊一句,新纹才被侍卫从地上拉起来,屋内已经点上灯,她在刺眼的烛光中看到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怒目而视的禁卫军统领,还有面无表情的卓侯爷,她心跳如雷,手脚颤抖,自知死定了。 此外还有一个脸上有瑕的宫女,她扯着卓侯爷的袖子,刚刚出声的人就是她。 新纹知道她,她是晨妃娘娘近身伺候的一个小宫女,明明长成那样,不知为何却深得宸徽宫上下喜爱,连晨妃娘娘都待她十分亲厚......所以新纹才那么憧憬去宸徽宫做事。 “你是广庭阁伺候的?”林帜上下扫视新纹,瞧着的确是个下等宫女的模样,不像是假扮的,但广庭阁伺候的下人早已第一时间看管起来了,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是......”新纹面如死灰,她甚至不想解释,直接抬手指向书桌后的墙壁,“主子藏在后面。” 即使众人早有猜测,还是吃了一惊,蒋英亲自带人挪开书桌和其他珍贵物品,在墙壁上摸索起来。 “更换了这张地毡的也是你?”林帜踢了踢脚下已经被汤水弄湿的地毡。 “.....你们怎么会知道?” “因为太干净了。完全多此一举。”林帜抬了抬下巴,“你们主子躲在墙里,还不忘叫你换地毡?” “.....是我自己看着脏了,怕挨骂,便换了,主子并没有吩咐。”新纹微微撇开头,并没有为自己辩解。 陈筱艾观察着她,这名宫女在广庭阁应该是负责那些脏活累活的,不止怕被主子骂,稍微比她有些资历的宫女太监都能欺负她。 林帜看了眼被打翻的食盒,里面不仅有红绕肉酿瓜等饭菜,甚至还准备了炖汤和精致的糕点,这样准备周到齐全,想必那悦美人十分悠然自得,笑看宫里上下乱成一团。 还让自己白白挨了一顿板子。 “你不是悦美人贴身伺候的宫女,不是心腹,却让你知道全部并且送饭菜.....悦美人这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码,到底是因为什么?” 林帜将跌在一旁的汤碗踢到新纹的膝盖边,新纹跪着的身体一颤。 “你最好将你知道的如实说出来,不然等悦美人出来,要说的是另外一番言辞,谁会听你的?” 新纹明白的,悦美人之所以会找上她这么一个下等宫女,就是怕自己玩脱了不好交代,到时她一个下等宫女的命随手推出去挡枪,又有谁会在意她的生死? 因为她是这皇宫里最廉价的人命,死了就死了。 ......凭什么?那悦美人被长亭郡主发现之前,不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江南游船舞姬吗?!她的命又比自己高贵多少! “......一切都是主子的计划。主子前不久伴驾回来,突然单独唤我到跟前去,打开墙后那间密室,说她会找个合适的时候藏进去,让我想办法避开众人寻找,给她送吃的过来。”新纹盯着自己的膝盖,一五一十的说道,“主子让我将她失踪的消息散出去,装做其他宫的宫女躲起来,我本就不在跟前伺候,也不显眼,没人会发现我不对。” “果然是悦美人自己藏起来了。”林帜咬牙切齿道,“她到底为何这样做?难不成就是觉得有趣?” 新纹抬头,有些犹豫道:“奴婢听了一句,主子的意思好像是......为了试探皇上的真心。” “啊?” 陈筱艾也愣了,这悦美人在搞什么,试探盛成帝的真心?难不成她不知道自己是个替身品吗? 等等,她能弄这一出戏,还真有可能不知道.......长亭郡主是以什么理由来培养调教她的? 她问新纹:“这是什么意思?悦美人一进宫就盛宠不断,连慧贵妃和丽妃都被压一头,试探皇上真心......这是在质疑皇恩不成?” “那日听主子说话,好似在跟谁生气,做这事也好像是证明给谁看似的......这只是我的猜测。” “那在这之前,悦美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我不在跟前伺候,不知道......倒是有一次听贴身侍奉的阿柔姐姐说,主子伴驾回来,得了赏赐却不高兴,原是那日新改的妆容皇上不喜欢,只许主子按原来那般上妆,连胭脂色都不可随意更换,只许用内务府特制的。”新纹回想道,“主子那晚情绪很不好,又哭又发脾气的,阿柔姐姐她们劝了许久。” 陈筱艾与卓煜相视一眼,都从新纹的话语中捕捉到重点。 盛成帝不允许悦美人更改妆容,极有可能是因为那样的悦美人就与盛成帝心中之人不相像。 若悦美人并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替身,在那样的盛宠之中,冷不丁发现这一点,以她的年纪和阅历来说,极有为了证明自己或者赌气,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是,又是证明给谁看? 蒋英匆匆而来,抱拳道:“大统领,属下无能,那墙壁上没有摸到窍门,不知该如何打开密室。” 林帜看向新纹,新纹也有些不确定:“密室是主子自己打开的,我上午来送膳食,也是敲墙后,主子从里面打开。” 卓煜上前端详几眼,将目光放到右边那副双生图上。 卓煜长手一伸,抓住了画卷的玉石轴,果然有一边的玉石轴是接在墙壁上的,卓煜手上往下一按,就感觉玉石轴一沉,随即咔哒一声,锁链的声音哗啦响起,双生图背后的墙面往下一塌,露出巴掌大的缝隙来。 卓煜一推,墙壁便向门一样往后打开。 蒋英轻呼:“原来机关在卷轴上。” 那双生图可是皇上的爱物,又是从御书房专门取来的,因此蒋英等人没有怀疑,只敢轻轻翻动,所以才没发现。 林帜又给他一个头拳,恨铁不成钢道:“做事都给我仔细点!” 陈筱艾躲在卓煜身后仔细瞅了几眼,那密室散发一股长年封存的尘土酸味,闻着怪难受的,悦美人怎么受得了在这里躲上一天一夜的。 而且,他们都把密室打开了,闹出这么大动静,怎么悦美人都没发出声响? 连灯都没有点一盏? 卓煜低头看向陈筱艾,从彼此眼神里看到相同的怀疑,陈筱艾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开,点燃后直接往密室里一扔,发现还有好几层阶梯往下。 随着火光跳跃闪烁,越来越亮,他们看到蜡烛和灯盏翻倒在地上,烛油糊了一地。 “大人,你看那。” 卓煜在火折子落地后定睛一看,一张蓝色绣金手帕软软搭在最后一层阶梯上,左边拐弯的角落露出一个白色的绣花鞋鞋头。 场面阴暗又诡异。 “主子......主子!”新纹扑到密室门前呼唤着,见没有回应,颤着声音说道,“那、那是主子的手帕和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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