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道:“没有。” 阮乔又哦了一声,他道:“家里的枇杷熟了,娘亲让我带一些给你,她真笨,路上这么远,肯定坏掉了。” 云映看向他道:“那你带了吗?” 阮乔道:“带了啊,路上果真要坏了,我就在坏之前都吃光了。” 他将带的包袱打开,里面是几个完好的枇杷:“这个是我刚刚在你们街上买的,我尝了一下,没有家里甜,但也凑合吃吧。” 他又拿出拿出一个小布包来,里面是结着糖霜柿饼,他道:“但是我还带了这个,不是我买的,是娘亲晒的,这个坏不了。” 云映扫了一眼,然后对着泠春抬了下手。 泠春连忙停下手里的活,然后上前拿出一个盘子收了起来,她道:“阮公子,您真是有心了。” 阮乔连忙摆了摆手,道:“我不是公子,你叫我小乔就好。” 他说完又凑近了些云映,盯着少女这张几近完美的脸庞,示弱道:“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那天不是故意那样说你的。” 云映缓声道:“你过来难道就是跟我说这些的吗?” 云映的冷漠让阮乔又委屈起来,他低着头,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 他故意道:“我就知道,你从来都不是真心对我好,现在你回家了,你就摆脱我了,你一定很开心吧。” 云映嗯了一声,居然承认道:“很开心。” 阮乔倏然站起身来,指着她道:“你骗人,你就是喜欢骗我!” 云映对他的好总是虚无缥缈,这种飘渺让他很不舒服,他希望云映喜欢他,哪怕仅仅是姐弟之间的喜欢。所以以前只要她有一点忽视,他就喜欢拿娘亲威胁她。 以前管用,现在却不管用了。 云映道:“你如果现在跟我撒泼,我只会让人把你扔出去。” 阮乔咬着唇,他才没有想撒泼,他在路上都想好了,以前是他太任性了,这次是来跟她道歉的。 到底有十几年的情谊,云映心底肯定还是对他有感情的。 他轻声道:“姐姐对不起。” 云映嗯了一声,将手落在桌上,道:“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去休息吧,我还要忙。” 阮乔不由自主的看向她的手,那双细白的手上有许多伤痕,经年累月,仍然能看的分明。 那是云映十二岁那年,为了救他伤的。 他很早就知道,他跟云映不是亲姐弟,所以喜欢她也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好多人都喜欢她,但是他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 以前他总想着,宁遇是要去京城的人,云映跟他不是一路人,她会一辈子待在他们家吧,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可是她走了,她一点儿也不留恋。 阮乔就那样站在云映面前,也没有动弹,这一路他攒了很多勇气,想跟她道歉,也想跟她说,其实他不想欺负她,他只是想让她多喜欢他一点。 就像是他喜欢她一样。 云映却有些不耐烦了,她抬眸道:“阮乔,你想说什么。” 霞光从房门照进来,染红了云映的裙摆,她眉眼温和,跟他记忆里别无二致。 他长那么大,生命里只有云映让他牵肠挂肚,从前宁遇还在时,她喜欢宁遇,可是现在宁遇已经死了。 他攥紧手指,上前一步,才要开口时,从内间收拾东西走出来的一个丫鬟忽然撞到了他,紧接着,那名丫鬟手里拿的东西掉落在地。 其中就有一副画卷。 画卷坠地,敞开了一半,阮乔不经意看见,瞬间皱起了眉:“这是宁……” 那个遇字还没出口,泠春便捡起了画卷仔细拍了拍,道:“小乔公子,您还没见过我们姑爷吧?” 阮乔愣了愣,看向云映,脸色空白道:“什么姑爷?” 泠春笑着道:“您还不知道吗,我家小姐明日就要成婚啦,您来的可真是时候,正好可以送您长姐出嫁。” 阮乔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骤然冷了下来,他这才想起国公府这随处可见的红,还有那句赫家大公子。 云映吩咐道:“画像不必带去了。” 泠春应了一声,道:“那奴婢给放回去。” 泠春走了以后,云映才看向阮乔。 阮乔道:“那…那明明是宁遇。” 可云映却没有丝毫要跟他解释的意思,她声音平静,直接道:“阮乔,如果你还想留在京城,就别跟任何人提起宁遇。” 阮乔掐紧手指,他说不出话来。 又是宁遇,可宁遇不是死了吗。 他不明白,她才走不到四个月,他就来京城找她了,可是她还是要成亲了。 这个赫公子又是谁,为什么和宁遇长的那么像。 可云映却道:“我也不想跟你解释。” 阮乔不说话,云映声音便冷了冷,道:“阮乔,听见了吗?” 阮乔心里还是听云映的话的,他默默低下头,把没能说出口的话永远压了下去,隔了好一会,他才小声道:“好,姐姐。” 阮乔被安顿在了偏房,夜色降临,泠春给云映备水沐浴,她轻声道:“小姐,您弟弟对您好像很好。” 云映道:“是吗?” 泠春道:“他看起来好像很喜欢您。” 云映并不在意这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弟弟喜不喜欢她,她搅弄着水里的花瓣,不想提他,便转而道:“你说赫峥,现在在做什么呢,算起来我已经快两个月没见他了。” “他会把我忘了吗?” 泠春轻声笑了笑,道:“当然不会忘呀小姐,您是他的妻子,怎么能忘呢。而且奴婢猜他此刻应该跟您一样,都在沐浴吧。” 话音顿了顿,她又道:“小姐,您日后跟赫公子成了婚,还不是想见就见,不愁这一时。” 云映嗯了一声,道:“说的也是。” 晚上沐浴之后,教人晓事儿的嬷嬷便过来教导云映应该怎么行事,她听得认真,还把嬷嬷给她的春宫图当夜就翻了个遍,她记性好,只看一遍就记了个差不多。 就算她很喜欢赫峥的脸,对他的身体也有很大的偏爱,但她的确没办法昧着良心去说她跟他的第一次是什么特别舒服愉快的记忆。 等把那本图册还有文字解说都看完的时候,时辰已至深夜。 房内寂静,云映房里已经被整理过一遍,需要带到赫家的,都被装在一个木箱里,她没什么东西可带,所以箱子不重。 木窗敞开着,透进来丝丝凉意。 夜空悬挂一轮圆月,星辰璀璨,清霜铺满院落,她说不上是高兴,也说不上是难过。 总之她在想,如果宁遇没死就好了。 第二日一早,云映便起了身,简单的洗漱过后,便有三四个丫鬟围着她给她上妆。 这妆上了许久,然后又换上嫁衣,外面锣鼓喧天,嬷嬷递给了她一把团扇。 家中无主母,云安澜也没有按着礼制让云施彦扶她,而是自己亲自扶云映出的府。 外面一片喧闹,云安澜停在轿前,扶着云映手臂的手收紧又松开,他眼眶通红,恍然有种一切了然的错觉。 他心里知道,就算赫峥不喜欢云映,她既然嫁了过去,那赫峥就会给她足够的尊重,赫家主母永远是她。 这样也好,只是没想到,他找了云映十几年,竟然才同她相处了不到半年,就要把她送出门。 云映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反握了下云安澜的手。 云安澜眨了下眼睛,泪水砸在地上,他松了手,另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云映的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好像透过厚重的嫁衣,传到了她身上,云映知道这是她的错觉,但她还是心跳飞快。 赫峥扶了她上马车,云映拿开扇子看向他,他少见的穿一身红,削弱了几分他身上原本的冷厉。 时隔近两个月,他好像稍微瘦了一点,就这么看了半天,男人忽然开口道:“别看我。” 云映移开目光,道:“成亲了也不准看吗?” 赫峥道:“不准。” 云映翘起唇角,道:“那我就偷偷看吧。” 车轿停在赫家门口,正门大敞,两册都是宾客,云映被赫峥稳稳扶下马车,然后踏进了赫家大门。 团扇挡住新娘的脸,但从侧面仍能窥见那几分绝色,守在赫家门口想看新娘子的孩童都发出阵阵夸张的惊呼声。 复杂的拜堂礼后,在喜官一句送入洞房的呼喊下,云映被扶进房门。 房门紧闭,喧闹被隔绝在外,此时已是日影斜沉,暮色暗淡,房内红烛燃烧,徒添几分温暖。 喜婆婆候在一旁,云映但现在仍是不能轻松下来,她与赫峥坐在榻上,又是一连串礼仪,喜婆婆的嘴都不带停,一开始她尚且还觉得烦,后来又觉得有意思。 因为她有点想象不出来赫峥是怎么冷着脸配合这些的,原先她还以为这些会像省掉她做绣工这个环节一样省掉的。 等喝过合卺酒后,赫峥被叫出门,房内便只剩下云映一个人。 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喧闹,云映看向窗纸,泠春道:“小姐,姑爷最早也得亥时才能回来呢。” 云映扭了扭手腕,轻声道:“这么久吗?” 泠春笑道:“那是自然,今日连太子殿下都亲临了,姑爷怎么说都逃不掉那杯酒的。” “奴婢先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第30章 花烛 外面的嘈杂开始变得朦胧, 两根龙凤花烛置在圆桌上,火光摇晃,照着云映那张艳丽的脸庞。 云映在此之前很少会去设想自己成婚时会是何种境况, 就算宁遇还在时,她都不太敢去幻想与他成婚。 婚姻的意义在她那里尚且还很模糊, 就算具像到赫峥身上,也不过是告诉她,她之后再也不用为了见到他而绞尽脑汁了。 但是她此刻坐在这喜房内, 颇有几分微妙的感觉, 生平第一回 有了一种被别人渗入生活的感觉。 说起来,但关于以后的生活, 她其实没有仔细想过。 毕竟她的确是个懒怠又眼皮浅的人, 就连打算让赫峥娶她, 都是不久之前才做的决定。 她看着泠春忙前忙后, 忽然道:“泠春, 如果我这主母做不好, 大家都觉得他没有眼光, 赫峥会休弃我吗?” 如果真要这样的话,那她希望赫峥至少忍她十年, 十年后她兴许会忘记宁遇, 他也会渐渐成熟, 三十多岁的他,应该就不会再那么像二十岁的宁遇了。 泠春将瓷盆端过来,用帕子沾了水, 闻言噗嗤一笑道:“小姐您怎么想那么远呢。” “您放心, 有姑爷在, 不会有人对您指指点点的。” 早在云映嫁到赫家之前, 她就疯狂打听了一遍赫家内宅的消息。不同于国公府是世袭承爵,各类表亲,叔伯都住在一起,赫家家门内并无太多这种旁支亲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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