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在精瘦汉子鼻尖上缓缓挥舞:“怎么样,还是不肯‘借’钱给我?” 那汉子魂飞魄散,大叫:“姑娘饶命,姑娘饶命,我、我、我不是不肯出钱,实在是拿不出这三千两银子呀!” 华妍雪冷冷道:“既如此,我大发慈悲,宽限你们几日。写下欠据来吧。” 五条大汉被一个孤弱少女一招之内打得还不了手,当真输得灰头土脑,莫名其妙,这雪肤花貌的少女,在几人眼中,看来与凶神恶煞无异。 破料的衣衫,本色难辨,但好象是……青蓝一类的淡素颜色……而且,料子破归破,仿佛还挺珍贵的。精瘦汉子募地想起一人,失声叫道:“你、你就是灵湖山上的那个、那个华姑娘么?” 那汉子口音极重,“华”“坏”同音,妍雪没听懂,刀柄反撞,重重撞入他肩窝:“什么坏姑娘好姑娘的,快快给我写字据!”那汉子给她撞了这么一下,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华妍雪骂道:“脓包。”提着刀向他左边一人看去,那人急忙叫道:“姑娘,我写,我写!只是我肩膀给姑娘卸下了,如何写法?” 华妍雪哼了一声,用刀柄再度撞去,这一回用了巧劲,那人长声惨呼,突然间手便举了起来。 无奈哭丧着脸,趴在地上,拿着一幅不知从哪个倒霉鬼身上撕下来的衣服,没有笔,蘸着自己脸上的血,华妍雪一字一字念,他一字字写: “立据人——写上狗名——欠清云园华姑娘三千两银子,共计一万五千两。未归还所欠银两之前,甘愿为华姑娘做牛做马,以身偿债。特立字为据。” ——先前还说“借”,这时堂而皇之成了五人欠她的。 华妍雪不取借据,仅扫了一眼,笑道:“嗯,狗名倒都还有个人样。——程铁映,祁中和,王达,戴通,匡弋。你是程什么的吧,给我好好收着,缺了一角,我只拿你是问。”她把这些人吓得差不多了,这几日来一肚子乌气尽去,乃伸足一一踢去,让这些人起来,指着那精瘦汉子道:“你——” 那汉子吓了一跳,暗自叫苦,这变化莫测的女孩儿竟是盯上了他:“小人匡弋。” “银子。” 匡弋嘴里发苦,结结巴巴地道:“小、小人拿不出……” “笨蛋!”华妍雪骂道,“你身上的银子!” 匡弋忙不迭哈腰,把身上全部银两铜钱取了出来,堆在地上,华妍雪看也不看,回头招呼:“老板,这是付给你的酬劳。” 那茶摊老板在茶棚子里,早就看得目瞪口呆,华妍雪叫了两声,方才听见。 老头满心眼里不愿意收这帮强盗似的汉子们的银子,但这小姑娘看起来却比强盗更凶,不收两个字打死也不敢说出口,只得口中连声道谢,一溜烟跑出来捡碎银子,偷 眼看那女孩,笑靥如花,有若春风化人,哪有半分可怕之处? 华妍雪回座吃面,把面一根根挑出来吃着,慢吞吞地问:“你们刚才嘀咕什么灵湖山,坏姑娘好姑娘的,怎么一回事哪?” 这五个人至此断定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小煞星,便是那晚破坏了黑白两道围剿的华妍雪,害怕之中,却也流露出一丝丝喜气。他们只不过是江湖中的小混混,平常虽然舞刀弄枪神气得紧,却没甚么背景,只能口头上对着小老百姓耍耍威风。忽然间有了一个“做牛做马”的对象,来头这般厉害,单只疏影剑后人这个身份,便使他们大大与有荣焉的洋洋起来。 当下七张八舌,一起抢着说:“我来说,我来说!” 华妍雪俏脸微微一寒,指住匡弋:“本姑娘让谁说,就让谁说,谁再啰里八嗦的……” 她没有再说下去,瞧着这五个彪悍汉子噤若寒蝉的模样,唇际止不住流出一丝笑意。 匡弋忙道:“是,华姑娘,在灵湖山上您老人家……” 华妍雪一口面噎在嘴里,没好气地一掌甩出:“我老了吗?” “是。是。”匡弋满头大汗,“小人是说,华姑娘在灵湖山上大显身手,击溃了由武林白道及黑山五岳各路人马,不料那起跳梁小丑死要面子,借口家里死了几个人,居然妄想找清云园评理来了……” 华妍雪截口道:“说得清楚些,怎么死了几个人?” 匡弋想起这小魔头和那扬言尽歼围攻之人全家的大魔头兴许交情不浅,不由打了个激灵:“嗯,这也没甚么……听说、听说是那个异邦世子……杀了几个人……” 华妍雪目光一寒:“死了人,还叫没甚么?”脑海里映现出白衣如雪、发白似银的少年影子,呸的一声,“那疯子,真敢这样做啊!” “对对!”匡弋松了口气,赶紧道,“正是那世子心狠手辣,我原说姑娘嫉恶如仇,慈悲善良……” 华妍雪又笑又怒,怎么瞧着自己也和“慈悲”两个字浑然不搭界,骂道:“不许啰里啰嗦的,后来怎么样,说下去!” 匡弋渐渐摸清楚了这小魔头的脾气,表面上凶霸霸的,实在是有点外紧内松,定下神来,口齿渐渐顺畅: “华姑娘有所不知,那夜参予灵湖山之战的人,接下来短短几天内,有不少人全家被诛,证实是那个瑞芒世子所为。那世子还扬言,凡参予灵湖山围攻之人,一个也别想逃过去。此言一出,那些暂时还没出事的人可就提心吊胆,整天耽心下一个血洗满门的就轮着他了。这凶神不是咱大离的,只要赶了出去便太平无恙,当下大家商量起来,一起来找清云算帐。当然,说是算帐,也无非想找个庇护的意思。” 华妍雪听他语中又有不尽不实之处,冷笑道:“找清云算什么帐?是说我破坏他们半夜袭敌的义举,放走敌国世子?” 她猜了个正着,匡弋大为尴尬,讷讷道:“咳,这起人不知轻重,姑娘犯不上和他们一般计较。” 华妍雪冷笑不止,心下气恼。她在清云园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表面风光,实际虎视眈眈甚至敌视之人为数不少。那些江湖客成群结队找上门去,清云烦不胜烦,是否迁怒到她私出惹祸,那也难说得很。 眼光在匡弋身上打了个转,含笑道:“匡大侠,你身跨宝刀,这般气昂昂雄纠纠,往哪儿大展威风去呀?” 匡弋一个人忽然矮了半截,苦眉苦脸答不出。这次灵湖山事件,由于掀起的血案是由敌国世子所为,同仇敌忾的情绪飞快在江湖中滋生起来,除了当事人以外,更多人赶往期颐,大有清云不肯出手驱赶外寇便向其问罪的胁迫意思。他们这起小脚色,赶去了当然没甚用处,这几十年难得一见的热闹却是不可不看。 华妍雪推开面碗站了起来,道:“走罢。” 匡弋问道:“姑娘去哪儿?” “期颐。” 匡弋吃了一惊,忙道:“姑娘,这起人是非不分,他们死了几个人,把这怨气尽出在您身上,眼下姑娘孤身一人,万一道上碰见了,可大大不便。” 华妍雪淡淡道:“除非你们说我是华妍雪,否则又有几个人能识得我?” 再不理会众人,径自向前。那五人面面相觑,乖乖跟了上去。
第二五章 怪我撋就那冤家 再会 一路上华妍雪自有五人雇车雇马的服侍周到,身上衣服也焕然一新,不过去除了清云特色。 官道上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多了起来,纷向期颐赶去,茶余饭后,便以那凶残的瑞芒世子为谈资,骂得狗血淋头,也常提起助纣为虐的疏影剑后人,大骂一通。骂得华妍雪大怒,令匡弋等如此这般,叫这起人吃点小亏。 正豪气干云的侠士英雄们便无缘无故走路绊跤,吃饭咬到石子,喝酒变成白醋,乃至半个时辰内解手六回。当下无不想起,那个可怕冷酷的凶手或许正在哪个角落里磨着杀人利刀,一一数着座中闲咬舌根的人头,不由得惮然生寒,自动住了口。 匡弋等人向来处于江湖最底层,如今跟了华妍雪,虽还不是表面风光,但出手干些坏事,无往而不利,从未这样扬眉吐气过,自觉已比人高了一筹。妍雪本来用强力胁迫了他们,几天下来,这几个人倒变得心服口服起来。 然而令华妍雪吃惊的,是路上所见络绎不绝的清云弟子,一队队,一列列,行色匆匆,神色戒备如临大敌。看他们的方向,绝非往期颐而去。 清云园这时早该发现她和吕月颖等人失了踪,但是否会联想到是吕月颖掳走两个少年?不得而知。许雁志是一叶飘零,华妍雪深知清云决计不会为了那个少年大动干戈,不过半疯狂的吕月颖逃了出去,她们多少会有些紧张。 但,如果……这出动的一群又一群的清云子弟,并非为了吕月颖,而是去捉拿慧姨! 华妍雪猛地打了个寒噤。 “华姑娘,风大,不如拉上帘子?” 华妍雪怒视着乱拍马屁的匡弋,气不打一处来:“谁说风大啦?你再啰嗦个没完,拿你的舌头来还我三千两银子!” 匡弋哭丧着脸,他倒是一片好心,溽暑天气,华妍雪自不会因怕冷而发抖。他也看到多得有些反常的清云弟子,联系起初见她的狼狈模样,会不会是闯了大祸逃出来的,多半怕见同门,因此出言提醒,谁知马屁拍在马脚上。 华妍雪眼珠一转,笑嘻嘻拍了拍匡弋肩膀,道:“匡大哥,你要是果然如此体贴忠心,一心为我着想,这便去打听打听,他们去哪里,做什么?” 匡弋惨嚎:“姑娘,你杀了我吧!” 清云园弟子,自认为天下第一帮的子弟们,自视奇高,虽然近几年叆叇威势大不如前,引得几个大门派在旁虎视眈眈,恨不得立时抢了“天下第一”的名号过来,但那终究只是几大门派之争,在这些江湖小混混眼里,清云弟子仍是高不可攀,让匡弋去打听,那真比杀了他还难以做到。 “居然,天底下有这样的人,自身难保,却还念念念不忘计较他人。”午后微微慵懒的空气里,传来一缕清冷声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虽然流利,语调却是古怪。声调冷冰冰的,却含着依稀笑意,“这种人,说她是白痴也不会太过份罢?” 华妍雪猛地跳起来,叫道:“又是你!” 游目四望,不见人影,“你这人,只会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吗?” 那人笑道:“喜欢躲在暗处鬼鬼祟祟的,好象是你么。” 华妍雪辨出语音方向,身子转纵飞出,衣袂在半空中翻卷如浪,向着前方竹林追去,在她前面,有一条白色影子。 华妍雪盯着那条人影,偏生起步比他落后了五六步,和他的距离便始终是那不即不离的五六步。掠入竹林,身形如疾电般展开,追了一阵,依然只看见白衣银发张扬的背影。 华妍雪厉声道:“再不站住,我可不客气了!” 那人募然止了步,回过身来,林间洒下点点碎金,照在异国少年俊美无伦的脸上,半是阴半是晴,一如他的态度。清丽得带些女气的眼睛里分明有着重逢的惊喜,口气却讥诮:“何必声明不客气,我记得你说过,再见时是敌非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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