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恪:“那就快说。” 陵渊:“微臣愿意告诉殿下那其中的缘由,那么殿下是否可以告诉微臣一件关于殿下的事?” 嘉恪微微瞪眼:“还敢讲条件?” 陵渊:“不敢,只是想知道殿下体内的毒素到底是什么,好为殿下诊治。” 嘉恪微微愕然,没想到他想知道的是这个。她避开他的目光,说道:“为何非要知道这个。” 陵渊浅叹一口气,说道:“董承解毒成痴,不敢直接相问于殿下就求到微臣这里来了,他对微臣十分重要,于是微臣就答应他试试能不能从殿下这里问出来。” 原来如此。 嘉恪心里微微一松,却又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 “太医院首座都是你的人,皇帝还能安心?”嘉恪凉淡地说道,“这皇帝整日里到底在做些什么,宫里还有他的心腹么?” 陵渊:“殿下勿要顾左右而言他,只要告知微臣那些毒素是什么便好,很简单,不会对殿下有任何妨碍,只有益处。” 嘉恪重新抚上那些花儿,抚了一阵后说道:“你先说。” 陵渊知道她这是答应了,笑道:“其实微臣与旁人有些不同。微臣被人下了一种奇怪的药,平日里毫无异状,但那人表示只要微臣有了异心,这药便会发作,让微臣求死不能。而这药呢有个奇妙的好处,就是若有其他毒物进入微臣体内,一时半刻微臣都死不了,能比旁人多些诊治的时间。” 嘉恪一时沉默,没想到其中竟会有这样的缘故。 嘉恪:“什么人给你下的药?” 陵渊:“一位高权重之人。当然,殿下不必知晓。” 嘉恪:“呵,是不想告诉孤吧。想必你也曾费尽心神想解这毒,也让董承看过了,都解不了,是么?” 陵渊:“是。微臣也就安慰自己,这毒能帮微臣抵挡一下别的毒,也算是桩好事。” 嘉恪:“到现在都没有发作过罢?看来你对那人还没有异心。” 陵渊一笑:“应当说是现在还没做出什么损害那人利益之事。” 嘉恪凝视着他,目光中染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同情:“没想到大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陵督公,竟也受制于人不得解脱。” 陵渊看着她笑:“殿下相信微臣所言?不怕微臣编瞎话骗殿下?” 嘉恪摇头:“不像。” 陵渊微微正色:“谢殿下信任。”他用一个“该你了”的眼神看着她。 嘉恪轻轻一叹,说道:“孤体内不是有毒,而是孤……带毒。”
第30章 那是一碗绝嗣汤,也是一碗特别的毒药。 第一次大婚的前一个月,嘉恪每天都会喝下父皇派人送来的汤药。送来汤药的嬷嬷一脸慈善地说道:“这是皇上命太医院首座精心调制的进补汤药,有利于殿下早日怀上男胎。” 嘉恪笑得温和又害羞:“多谢父皇关切,也谢谢嬷嬷了。” 她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即使并不懂医术,但她也能从嬷嬷每日紧盯着她一滴不剩喝完的眼神中看出这汤药的不寻常。何况每每喝下后不久她便感到小腹隐隐作痛,嬷嬷却只是笑着说“这其中有些稀有的药材,是会有这样的反应”,太医院首座前来为她诊脉也是一样的说法。 她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大婚前的这一个月,父皇召见了她很多次,说是不忍她出嫁,想多亲近亲近。但每次见面父皇必会提及关于权臣的种种逾越,担心权臣谋逆等等,她自是无比贴心地表示嫁过去之后会替父皇留心,会将那边的一举一动都告知父皇,这才得到父皇满意的笑容和丰厚的赏赐。 偶然之间,父皇说起要下一道旨给那权臣之子,令他不可纳妾。嘉恪笑问“若儿臣无法生育,他也不能纳妾吗”?父皇笑着说道:“就是担忧朕最心爱的公主无法生育,才不让他纳妾,免得你伤心。” 嘉恪当时就明白了那碗汤药是什么,还笑着问道:“父皇怎么担心这个?儿臣自小娇养深宫,无病无灾的,身子好得很呢。” 父皇爱怜地看着她:“那是自然。为父的,只是以防万一。” 只是当时,她还以为那仅仅只是一碗绝嗣汤,是父皇因为迟早要处置权臣一家而不想让她生下权臣家的血脉,以免日后举家抄斩时她舍不得幼儿。 罢了。 大概这就是天家公主的命数吧。 她身如飘萍无法自主,何必牵累一个年幼无辜的孩子。 也好吧。 只是当她嫁往草原半年多以后,她才知道这绝嗣汤并不仅仅是让她没有孩子。 草原王与她成婚后,身体每况愈下,用尽了草原上的各种方子也不见好,人看着一日比一日憔悴,从前那铁塔般的汉子到最后瘦得形销骨立,只剩下了一把宽大的架子。 她还记得那日她陪在草原王身侧,喂他吃了些他喜欢的马奶糕,他带着一贯宠溺的笑容看着她,握住她的手,气力虚浮地说道:“我要走了。你是回大烨去,还是想去别的地方?” 她心里一惊,紧握住他的手,声音染了苦涩:“你不准走,听到没有?” 他笑着看她:“你这句话虽然不是真的,但我心里像饮了蜜合酒,舒适极了。” 她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不是真的?”她微微垂眸,“我不希望你走啊……” 他抚摸着她的手,一叹:“你也是不得已,我明白的。我走以后,你如果不想回大烨,可以留在草原,草原上的一切我都留给你,我那即位的弟弟也会对你好的。” 她撇开他的手也偏开了头:“别说了。” 他又握住她的手:“无需自责。我殒命虽与你有关,但也是我自愿的。” 她一惊,看向他:“什么?” 他温和地笑着:“我都知道了。” 她隐隐觉得一切与自己有关,却又摸不着切实,问道:“知道什么?” 他笑着叹气:“非得我说出来?你带毒之事,不要说给第三人听,不然等我大去之后,草原上的人会撕碎你。” 她惊得语气都控制不住,一叠声地问道:“我带毒?带什么毒?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 他看了她一阵才确定她是真的不知晓此事,眼中立现惊惶之色,连忙抚慰她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我胡乱猜疑,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啊。” 她已经明白过来,眼泪夺眶而出,切切看着他:“我带毒是吗?因此你的身体才越来越糟吗?你早都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跟我在一起?你不知道离开我或者直接处死我吗?” 他想搂住她,伸了伸手却没那么多力气,最终还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叹道:“如果舍得,也不会走到如今……不过你们大烨人有句话‘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没什么可委屈的。”他像个孩子般地笑起来,“临走之前,知道你是真心不想让我走,而且你也不知道你是带着毒的,你不是故意想要害我!我……真是没有遗憾了。” 陵渊见嘉恪良久没有再说话,猜想她可能陷入了从前的回忆,也并不打扰她,只等她自己回神。嘉恪回神时叹了口气,看向陵渊:“孤第一次出嫁前喝过一碗汤药,是当时的太医院首座调制的,至于其中到底是什么,恐怕现在无人知晓。” 与董承所说一致。 嘉恪能对他说真话,陵渊心头一宽,安慰地说道:“再如何隐秘之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微臣会襄助董承好好查一查,也许可以为殿下解毒。” 可继而他心里微微一酸,没想到嘉恪体内竟然带毒。想起先皇的杀伐手段,对亲女如此残忍,只为让她去消磨敌人的性命,不免心惊恼怒又颇为不齿。 嘉恪不在意地笑了笑:“随你和董承吧,左右这毒对孤没什么影响,都是害死别人。”她低头去看那丹阳龙血,“何况孤也不再嫁人了,最多害死几个面首罢了,督公不必费心了。” 陵渊不再相劝,知道此时多说无益。他拿出刚才那匣子递过去:“这匣子内外微臣都验看过了,没有别的危险,殿下可以收着。” 嘉恪看过去,他递过来的手正好是他那只为她挡针的手,手背上三个针眼还很明显,泛着些许深红色的肿。这种色泽的肿,嘉恪很清楚是被毒浸过才会如此,对陵渊刚才的解释又多信了几分。 她没接那匣子,走到另一侧的一株长剑般的长草前,拔下几片草叶,边揉搓边回到陵渊面前,将揉搓后的草团敷在陵渊的手背上,轻轻一按。 陵渊看着她微笑:“殿下果然懂些医术。” 嘉恪:“解些表面之毒肿的草叶有不少,你这兰房内正好有。” 那可真是正好,她随便拔的那几片价值千金,只要是略懂此草的人都会心疼到立时昏厥。 不过他不会说这些,想来说了只会得到她一个白眼。 嘉恪将那匣子接过去打开,一根镶着莹润珍珠与清透宝玉的发簪展现在眼前,透着精致华贵,大气明丽。嘉恪将这发簪拿在手中看了看,想起南楚太子带着温润笑意对她说道:“你我之间,如珠似玉。” 所以就送来了明珠与宝玉吗? 陵渊看着嘉恪,轻声道:“南楚太子是个怎样的人?为何那使臣说他凄苦?” 嘉恪将发簪放回匣子,合上,说道:“看着是风光无限,但南楚王上对太子的期望过甚,太子稍有错处就严苛惩处,太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符合王上的规矩,东宫内外的一应布置都需王上点头,更别提太子妃及其他太子妾的选拔,都是王上的喜好而非太子的,所以太子一直心头压抑,经常借酒浇愁,而王上一旦知道太子饮酒就又会惩处于他,致使太子只能偷饮,越发难过。” 嘉恪的声音有些发涩:“东宫被围那日,他似乎料到了什么,但他不肯离开,还笑着取出了藏酒,说要与孤共饮。” 陵渊放轻声音:“那是殿下助他解脱了。” 嘉恪:“只是没想到熊鸿锦会将他打至残废,终究是孤害……” “是熊鸿锦害的,不是殿下。”陵渊打断她说道,“殿下心善,但也别都扯到自己头上。” 嘉恪像是忽然回神似的,刚才那些感慨的神色瞬间消散,嗤笑道:“督公可看错了,孤的心整个都是黑的。” 陵渊抬起自己那只被敷着草叶的手,笑道:“还是有白着的地方。” 嘉恪伸手就过来抓,像是要把那些草叶抓掉,陵渊极快地避开了,笑道:“堂堂长公主殿下,赐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 嘉恪瞪他:“孤要收回,你还敢不给?” 陵渊捂住自己的手背,笑道:“草叶的药效已进入微臣的手臂,殿下收回也无用了。” 嘉恪瞪他一眼,懒得多说就往外走。陵渊跟上她,冷不防她忽然停步,差点撞在她身上,就听她问道:“那个使臣呢?你不会真的弄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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