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璟涛并不恼怒,反而笑着握住皇长女打他的那只手,强硬地制住她的挣动,放在唇边亲了亲,说道:“皇姐莫气,如今你是我的人了,无论日后你嫁几次,我都不会嫌弃你。” 皇长女没有说话,只阴冷地凝着他。 澹台璟涛起先还在笑,但逐渐被这冷到令他浑身不自在的注视逼迫得转开了目光。 那不是一般的冷眼,而是冰冷彻骨的深渊。看久了像是要被吸进去,就此冻毙其中。 澹台璟涛起身,温软地说着告辞,替皇长女拉好锦被,掖好被角。 皇长女没有看他,空洞而坚韧地望着床帐顶上那些繁复华丽的纹饰,双手紧紧攥着锦被的一处,长利的指甲深陷其中。 次日皇长女大婚,按例先行前往金殿与皇帝皇后及后宫众妃问安道别,澹台璟涛在殿外的甬道上带着十六人抬的婚辇等着她。日头渐盛,婚嫁队伍耀目的红色和金色刺得澹台璟涛双眼酸涩,他有些不耐烦地看向金殿,恰逢皇长女走出来,皇帝竟然同在她身侧,一直将她送至婚辇上,还在殷殷切切地看着她,说着嘱咐安慰的话。澹台璟涛有些意外,皇帝亲送至此是公主的无上荣光,皇帝的亲妹妹出嫁时也没有这般礼遇。虽说平日里皇帝确实疼宠皇长女,但在澹台璟涛看来也不过是因为需要皇长女潜入权门监视其一举一动罢了,并无真心。 澹台璟涛一路将皇长女送至权门府邸,在门前对她行了祝福大礼,抬起手臂扶她下辇。 皇长女的手轻搭在澹台璟涛的手臂上,缓缓向着快步迎来的她未来的夫婿走去。澹台璟涛看着不远处走来的男子,轻声对皇长女说道:“皇姐,他若敢欺负你分毫,我绝不绕他。” 皇长女轻轻呵笑,声音更低地说道:“皇三殿下,如果有天我对你的称呼改口,我便认真考虑你昨夜的提议。” 说罢,她的手离开了他的手臂,放入了已走到她面前来迎接的夫婿的手中。 称呼改口,除非是澹台璟涛成为了皇帝,而昨夜的提议…… 莫非,登上帝位,皇姐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也是啊,皇姐被皇权摆布,若自己成为皇帝就再没有人能摆布皇姐! 澹台璟涛心中顿时生出万丈豪情,原本就已在心中发芽的不可对人说的心思,此时拔地而起,仿佛有穿破天际的无穷之能。 只是此时的澹台璟涛并不知道,踏上那万人仰望的位置,其中的曲折荆棘,实非他所能完全料到。 如今,他已是大烨之主,平日里无人敢冒犯,却对着面前的皇姐讨好赔笑:“皇姐既知道朕的心思,就别故意惹朕不高兴了,嗯?你看看这风华无双殿都快被你毁了,上次清理血迹就费了不少功夫,现在你这一顿摔砸……” “怎么,嫌孤麻烦了?”嘉恪长公主冷笑,“那把孤送回南楚好了,正好可以免了你与南楚难以交涉的麻烦。” 澹台璟涛叹了一声,说道:“你好不容易逃出来,朕怎么舍得再将你送入那魔窟?你只需好好待在朕身边,其他的事情都有朕。” “你?”嘉恪长公主不屑地笑道,“南楚已经知道孤逃回大烨,还知道孤盗取了他们最为机密的机关兽,哪怕你割十个八个城池给他们,他们也不会罢休。”她迎着澹台璟涛逐渐阴郁的脸色,笑得更妩媚,“再把孤送给他们一回就能解这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呢,大烨皇帝?” “澹台银池!”澹台璟涛怒极,一把攥住嘉恪长公主的手腕,紧盯着她,“不准再提!朕说过不准再提此事!” 周围伺候的宫人无声无息地迅速跪了下去,以头叩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嘉恪长公主毫无惧意地仍然笑着,媚眼如丝地看着澹台璟涛:“你说不能提就不能提,皇上一言九鼎是吗?那你还说过不会让孤再嫁给不想嫁的人了呢,怎么又把孤送去南楚了呢?”她咯咯地笑起来,“说过的话不算数,你再说什么不能提,孤可不会当真呢。” 嘉恪长公主的笑声明明悦耳如莺啼,澹台璟涛却只觉得自己的双耳莫名刺痛。他凝固在嘉恪长公主的笑声中好一阵,蓦然想起什么似的松开她的手腕,在那已经被他攥出红痕的手腕上左右摸揉,心疼道:“疼了吧?”他立即吩咐宫人,“快,拿最好的药油来。” 嘉恪长公主不动不移,冷淡又看戏般地任凭澹台璟涛摆弄自己的手腕。澹台璟涛不看她的眼神,在宫人送上药油之后仔细地给她涂抹,盯着那手腕来回揉搓像是在侍弄什么极为珍贵之物。 涂完药油,澹台璟涛叮嘱宫人要仔细公主的手腕,之后看向嘉恪长公主,喟叹地说道:“皇姐有什么不满,想如何发泄都可以,宫里的一切都随你处置,只是切莫伤了自己。” 嘉恪长公主“呵”地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澹台璟涛环视一周,问道:“这殿内的布置可满意?有什么想要的皇姐随意开口便是。” 嘉恪长公主兴致缺缺地不接话,澹台璟涛又说道:“你回来之前,朕命陵渊亲自督建了这里的一切,他一向品味高雅又颇能体察上意,有什么好东西也容易弄来,你若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吩咐他即可。” 嘉恪长公主的眼中浮现出点点玩味儿,嫌弃地说道:“什么破烂督公,这殿里的东西没一个合孤心意,恨不得都砸烂!”
第6章 缉事司的刑狱今夜亮起了银白色的吊曳灯。世人都称此灯为“冥灯”,但有冥灯起,必有人惨死狱中。 沈放端着一碗茶慢慢地品着,对面鬼哭狼嚎般的惨叫丝毫没有影响他品茶的心情。他仿着干爹的样子闻了闻茶香,感叹道:“干爹赏的茶就是香,不过给我也是糟践了,品不出这万千滋味。” 边上听命伺候的小太监赔笑道:“沈公公要是都品不出来,那我们就更是连味儿都闻不出来了。” 沈放笑骂:“少拍你爷爷的马屁,盯着对面那厮。”他“啧啧”两声,“几日不见,你们折磨人的功夫见长,是等着督公来的时候表现一番呢?” 小太监:“嘿,不敢耽搁督公的正事,手段自是勤加修炼。” 沈放:“行了行了,督公今夜不来,拍马屁等见到督公再拍。” 小太监笑着行了个礼,走到对面看着牢房内奄奄一息的浑身浸血的那人,对行刑的两个狱卒挥挥手,那两个狱卒让开了些,小太监对那血人说道:“多少天了,你不累我们都累了,最后问你一次,还不说就送你上路吧。” 血人没有反应,只有身上的新鲜伤口有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小太监摆了个无奈的表情给沈放,又对血人说道:“行,咱们也敬你是条汉子,这就痛快地送你上路。” 小太监回头看向沈放,沈放点了点头,小太监对狱卒使个眼色,狱卒直接拿起一柄匕首,直接刺向血人的脖颈。 “枢节……”匕首将将抵上血人的脖颈,他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狱卒经验很足,匕首及时停住了,看向小太监。 小太监见怪不怪地笑了一下,说道:“既然开了口就说清楚些,免得彼此都费力气。” 狱卒适时递上清水给那血人饮了几口,血人得到了暂时的喘息,微微抬起了一点一直低垂着的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机关兽,需要特制的枢节驱动……重要的枢节……在、在银侧妃手里……” 银侧妃,正是嘉恪长公主在南楚作为二皇子侧妃的称呼。 小太监略微松了口气,看向沈放,沈放的神色也轻松了不少,毕竟不问出个所以然,实在是无法向督公交代。 小太监继续问道:“没了?” 血人痛苦地喘息了一阵,说道:“我们一路追杀,是为了夺回枢节……如果能杀死银侧妃,更好。” 小太监和沈放都没在意后面关于如何处置银侧妃的话,毕竟出逃的侧妃,杀了也是应当。那血人又垂下头去,看着像是耗尽了力气。狱卒很有眼色地给血人灌下去半碗稀粥,另一个狱卒给血人扎了几针,那血人看着就活泛了一些,说道:“我知道的,都说了。” 小太监:“枢节是什么玩意儿?你会做么?你们南楚人都会做这玩意?” 血人一时无话。沈放微微皱眉,正好小太监向他看过来,立即得了他一记瞥眼。小太监垂头不敢多言,沈放缓缓开口:“从南楚一路追杀,看来这枢节的用处不可小觑啊。来,说说,这位银侧妃所盗的枢节,十分重要吧?”他的声音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诱导和威压之中,“重要到即使身陷敌国,也必须要追回?” 血人好一阵没说话,最终,点了点头。 沈放咂咂嘴,又喝了口茶,说道:“银侧妃在你们二皇子那里,很得宠?” 血人:“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不过,银侧妃来了之后不久,二殿下处死了正妃。” 沈放:“原因?” 血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听说是正妃给殿下下毒被银侧妃发现……但总觉得不可能……我只知道这么多……” 沈放又喝了几口茶,问道:“银侧妃与你们太子,确有奸情?” 血人:“大家都这么说……” 沈放翘起二郎腿,悠哉地看着那血人:“知道的,都说完了?” 血人无力地点头。 沈放对着小太监瞥去个颜色,小太监会意,对血人笑道:“你不错,是你们这群人中唯一坚持到最后的。可惜了,最后的最后,你没坚持住。” 血人听这话感觉不对,费力地抬头看向小太监。狱卒已经重新拿起了带着勾刺的长鞭,狞笑地看着血人。 血人惊恐地在狱卒和小太监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将目光落在稍远处的沈放身上,用尽力气喊道:“我都说了!你们不该杀我!” 沈放不在意地笑笑,说道:“你要是坚持不说,督公他老人家仁慈,还会给你留个全尸。现在么——”他的笑意让血人胆寒,“该算算你对督公发了三枚毒蒺藜的账了。” 血人微微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一鞭就已抽在了他的胸口,疼得他嘶嘶抽气。狱卒这一鞭之后就开始狂风骤雨地鞭打,快得那血人连呻吟都难以发出来就不知死活地耷拉下脑袋。 小太监看了那狱卒一眼,狱卒连忙讨好地说道:“公公放心,小的手上有数,一时半会死不了,怎么也要让他尝遍十之八九的刑具,才好好送他归西。” 小太监满意地笑了,向着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沈放走去,赔笑道:“沈公公可还满意?” 沈放往外走着,说道:“督公他老人家满意才是最紧要的。枢节的事,不要对其他人提起。” 小太监:“是,是,绝不敢乱说。” 陵渊听着澹台璟涛絮叨关于风华无双殿需要更多修缮的事情,已有大半个时辰。从嘉恪长公主往日的喜好到如今的厌恶之处,又说起了嘉恪长公主原本喜食各种肉菜还喜欢饮酒,但现在都不吃了,只喜欢吃以花为原料的食物,酒肉一概不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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