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雪花,飘然而下,映入容娡一双因新奇而微微睁大的眼眸中,澄澈流光。 容娡窝在谢玹宽阔温暖的怀抱中,兴趣盎然的看了一阵,有些按捺不住,自他怀中钻出来,伸手去接雪花。 雪势渐小。 容娡提着裙摆走进雪地里,欣喜地左踩一脚,右踩一脚,在平整洁白的雪面上留下几串脚印。 她蹲着玩雪,檀粉色的裙裾铺在雪地上,像一朵盛开的木芙蓉。 谢玹站在廊庑下,清俊的眉宇染着淡淡的雪意,专注地看着她。 容娡想用雪堆出些什么,便耐着性子滚出一个雪球,滚好后却发现她堆的不太圆。 她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见此,怒气冲冲的抓了把雪砸过去。 谢玹修眉微挑。 容娡失了兴致,起身时,不慎踩到被雪掩埋的石块,脚底一滑,踉跄着要歪倒。 下一瞬谢玹疾奔近身,及时而又平稳地扶住她。 容娡吓得心跳如鼓。 如今满院尽是松软的雪,她知道她摔下去应当也不怎么痛。 谢玹并不是第一次接触雪,想来也知道。 但谢玹还是接住她了。 容娡的心头又浮上那种百味杂陈的滋味。不知是吓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嗅着谢玹身上温热的冷檀香,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不禁无措地眨眨眼。 她纤长的睫羽上沾着点细雪,随着眼睫的颤动,化为眼中粼粼的水光。 心绪纷乱不已。 默了一瞬。 她鬼使神差地转过身,不知出于何种念头,双手环着谢玹的颈项下压,在他微凉的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谢玹垂下眉眼,审视她一阵,嗓音压的极低:“做什么?” 这么明显,他看不出来吗? 明知故问。 容娡抿了抿唇,唇瓣有些发烫。 她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心跳怦怦。思绪却无比的活泛,想到话本中的这种时候,往往有一些你侬我侬、刻骨铭心的桥段。 如今时机刚好。 她岂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怎么说也得趁机撩拨谢玹几下。 她得让他牢牢情系于她。 她慢慢抬起头,看着谢玹空净明淡的眉眼,近乎呢喃道:“我想……让你记住我。” 话音落下,容娡便凑近他的脸,微微张口,欲含住谢玹的唇瓣—— 一旁的房屋忽地传出零星的人声。 谢玹眼睫轻眨,眼眸如同浓郁的墨,意味不明地同她对视一眼。 容娡呼吸一窒,鼻息忽地有些紊乱。她略显慌乱地飞快松开他的唇,拉着他折返回房中。 她前脚刚放下床幔,用层层叠叠的帐幔将谢玹藏好,后脚谢兰岫便拍了拍门:“姣姣?” 容娡压下咚咚直跳的心,走到外间,轻咳一声,乖顺应道:“阿娘,我在。” 谢兰岫显然看见满院子的脚印,推门而入后,不悦的打量着坐在桌案前捧着热茶的她:“脚印怎么回事?你刚才起来了?” 容娡轻声说是:“女儿不曾见过雪,有些新奇……” 她一贯乖巧听话,极少有出格的时候。谢兰岫并未怀疑她的话,只有些不满:“哪有你这么大的女郎还去玩雪的。” 容娡乖顺地垂下头,垂着眼帘,像是羞愧了。 “罢了。”谢兰岫拢了下随手披在身上的外袍,轻叹一声,“你既起来了,那便快些梳妆。如无意外,今日便可抵达洛阳了。” 容娡颔首说好。 谢兰岫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走后,容娡阖上门,面颊发烫地走回床榻旁,拨开帷幔。 谢玹仍保持着她将他推入时的姿势,如同雪松一般直立在帐幔后。 不知是闷的,还是因为别的,他的耳尖上覆着一层薄红。眼眸也有些湿润,像是两团被融化的雪水晕开的浓墨。 他紧抿着唇,眸色幽暗,面色微冷,沉沉地盯着她。 容娡心尖一跳,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勾着他的脖颈,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角,继续做了方才被谢兰岫突如其来打断之事,含住他的唇。 与他交吻时,声音中犹带着笑意。 “谢郎君,这下,偷|欢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 因着下了雪,雪路难行,一行人在驿馆中多停留一日,翌日才至洛阳。 雪只下了一夜便停歇,容娡上马车时,余光瞥见这些原本干净松软的雪,果然如谢玹所说,因为行人的来回走动而沾了尘泥,变得污浊。 而她人生中见到的第一场雪,因为谢玹的安排,是岑净洁白、不染纤尘的。 容娡坐在马车中,挑起帷帐,看见车轮行驶时带起泥水,溅到道路一旁还算干净的雪中,忍不住感到有些可惜。 不过…… 一想到日后每逢下雪时,谢玹就会想起同她在雪地中的那个颇为波折的吻,她心中的那点可惜便荡然无存,转而有些欣喜的得意。 谢玹不会忘记她了。 想到那个吻,容娡微微有些脸热。 她原以为谢玹那样古板的人,会傻站着由她轻薄。 前半段的确如此。 到后来。 谢玹反客为主。 他摁着她,用那种略显生疏急切、但足以令她喘不上气的吻法,吻了她许久。 还毫无羞涩之意的伸了舌头。 伸!了!舌!头! 她主动吻他时从来不会伸舌头! 这人真是…… 罢了,反正她目的达成,不同他计较这些。 只是,她想方设法让谢玹记住她的同时,也无可避免的让自己记住了他。 记住了,她在人生中见到的第一场雪里,同这样一个恍若谪仙的男子亲吻。 不禁有些感慨万千。 …… 她陷入沉思,眉心轻蹙,凝脂似的面颊上却覆着一层薄红。 谢兰岫注意到,奇怪的打量她两眼:“姣姣,你脸红作什么?” 容娡倏地回神,不由得有些心虚。 她温婉一笑,不着痕迹道:“女儿有些闷热。” 谢兰岫深信不疑,幽幽叹息一声:“很快便要到谢府了,你千万要记住我从前叮嘱你的话,莫要闹了笑话。” 容娡极快地轻蹙了下眉。 她知此时谢兰岫的心中必然颇为焦灼,便柔声宽慰:“阿娘说过,在谢府之中要‘举止安和,毋急遽怠缓,言辞诚恳,毋欺安躁率’,女儿记下了。” 谢兰岫的面色这才缓和许多:“你倒是个有出息的,比你那兄长强多了。” 容娡没再应声。 进入洛阳城前,谢兰岫衡量一番,不想太过张扬,便命人清点出了他们的箱子,并未继续跟着谢玹同行。 故而,虽然他们要去的应是谢氏的同一个宅邸,但容娡并未见到谢玹。 容娡她们到谢府时,四夫人提前得了信,早早派了几个仆妇在门前候着。 容娡今日穿着显身段的凤信紫色曲裾,乌黑浓密的长发松松被一根玉簪绾成芙蓉归云髻,显得端庄清丽。 她下马车时,有个仆妇不紧不慢的迎上来,瞧见她的脸时,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仆妇赞叹道:“早先便听夫人提起容小娘子生的美,今日一见,竟是这样的倾城之姿,实在是令我等自惭形秽!” 容娡自小生长在江东,四夫人并未见过她,仆妇这话多半是在恭维她。 容娡一向知道自己生的美,听过无数这样的恭维。但想到是谢府的家仆,应当见过不少美人,如此还能这般感慨,想来她与都城的美人相较也不遑多让,不由得有些欣喜,便发自内心的对她笑了笑。 仆妇愈发移不开眼。 迎着谢兰岫的另一个仆妇听见交谈声,看见容娡,亦是好一番赞叹。 谢兰岫看向自己的女儿,见她在一众人里仍旧出尘清丽,宛若夏日的出水芙蓉,不免有些得意。 她压制住得意之情,同仆妇说了几句客气话。 那仆妇见状同她搭了几句话,转而颇为忧愁的解释:“夫人莫怪我们夫人未曾亲自相迎。只是这几日下了场雪,四夫人畏寒,犯了头疾,她本欲前来迎客,但被我等劝阻——绝无轻慢之意。” 谢兰岫眼眸一转,忙关切道:“嫂嫂好生休养,我们不拘于这些,并不碍事。” 容娡垂着眼帘,默默琢磨着她们来回间千回百绕的话,暗自想到曾经谢兰岫教给她的事情,心念微动。 不愧是百年名门的谢氏,这人这样一说,既圆了四夫人未曾相迎之事,显得以礼相待,又滴水不漏的显现了宽宏仁厚的家风。 她原先只以为谢玹的侍从谨慎恭微,如今看来,阖府的奴仆应当皆是如此善于察言观色。 进了府门,另有服装一致、队列整齐的婢女仆役迎上来,恭恭敬敬地引她们往府中去。 因着要保持端庄的仪态,容娡走的稍慢,迈步时,隐约听见身后两个仆妇的交谈:“……这便是那位有意同三公子结亲的表姑娘?” 什么三公子? 她只认识长公子谢玹。 容娡脚步不停,只当她们认错了人,并未放在心上。
第37章 入府 引路的几个婢女梳着一样的双螺髻, 年岁不大,行事却颇为稳重,走路时无声无息, 钗环不晃,裙角扬起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容娡母女从角门进府, 由婢女引着先去拜见四夫人。 雪尚未化净, 密如鱼鳞的屋檐顶上, 渗着些皑皑的残雪。 她们沿着抄手走廊一路走来, 入眼所见尽是雕梁画栋, 玉栏绕砌。 廊外用嶙峋的山石布景, 翠竹环绕, 苍石负雪,再远处是崇阁巍峨,高台厚榭,随意打眼一看,便雅致的犹如身在画中。 瞧见眼前的景物,容娡不禁暗自在心中好一番感慨。 她虽知晓谢氏家大业大,但亲眼所见后, 方知远比她想的要富丽堂皇。 ——而这只是谢氏四房而已。 长房那边会是怎样的豪贵奢华, 她根本无法想象。 一行人走了两刻钟, 方到了四夫人的院落。 进了屋后,谢兰岫解下身上厚重的披风递给婢女, 容娡跟在她身后, 想了想, 也将身上的大氅解下。 屋中温暖如春, 雕花铜香炉中燃着安神的熏香,嗅着沁人心脾。 婢女拂开暖帘, 柔声禀报:“容夫人与容小娘子到了。” 四夫人崔氏歇在里间的软榻上,身边围着一众仆妇婢女。听人禀报容娡母女前来,她由婢女搀扶着慢慢坐起,轻咳两声:“妹妹来了?实在是因我身体抱恙,有失远迎。” 谢兰岫“哎吁”一声,关切道:“嫂嫂快歇下。” 二人寒暄几句,婢女引着谢兰岫落了座。 落座前,她飞快地给容娡使了个眼神。 一直乖巧跟在谢兰岫身后的容娡,这才走上前,柔柔地给四夫人行礼:“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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