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拿不出来,亦或是拿的不够格,那就是个笑话。 王氏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她是真想不顾体面去给裴氏一巴掌,这么多年了斗来斗去,这人便是依旧是个不慈的,新妇敬茶第一日,便是要敲打也该是她这个正经母亲,何至于一个大伯母去管闲事。 她去看老祖宗,可上首的冯氏却没管的意思,只能一忍再忍。 吕雪青看的也有些心惊胆战,刚才被爱屋及乌之言搞得通红的耳垂,如今越发如滴血,不是高兴的,是被气的,大伯母心眼小,这府中人人皆知,可对上嫂嫂,不知为何就变本加厉了。 杨灵籁其实内里早就气了个仰倒,早知道这有牛鬼蛇神不可怕,亲自去过了那就是在底线上反复蹦跶,今日既百般为难,日后也定是叫你生死难料。 胸脯好不容易顺了顺气,眯起眼睛笑的更灿烂了。 “伯母好心,三娘领了。” “姊妹们都是名门闺秀,见惯了金银之物怕是不稀罕,故而也就不备这些俗礼了,只是因那东西做的复杂,一时未弄好,还要辛苦妹妹们多等些时候了。” 不软不硬地怼了回去,想要?现在没有,便是要找茬也得排队等。 裴氏的笑僵住了,“是吗,那伯母可就等着日后开眼了。” 走出蘅芜苑,杨灵籁觉得自己已经累苟了腰,慢步在王氏身旁规规矩矩,猛然想起了些什么,咳了咳。 王氏现在心情很复杂,这个儿媳跟她想的出路着实大的很,如今她怕是知道自己儿子为何会栽在这般女子手中了,明明只是一个小小庶女却样样出挑。 若说心计,入了这公府已是上乘;若说嘴上功夫,那是老太太都笑的了;论起模样,生的不算极好,衣着打扮却有心,八分颜色也可多两分。 “既是累了,便直接回去罢。” 其实按礼,杨灵籁合该要去王氏的静鹿园走一趟,但今日敬茶风波太大,便是王氏自己也没那个心了。 杨灵籁颔首,“谢母亲体谅 ,只是……” 这个意犹未尽叫一行人挺住了脚步,孙氏单瞧着像是要生事,顿时有些目光灼灼。 “献之说香囊被母亲拿去了,想来是有些破损需要修补,不知何时能送回来,儿媳也想再多绣些东西。” 话说的委婉,但孙氏是个人精,与几个嫡嫂生活日久,哪里不知道王氏对吕献之管教甚严,那香囊怕是因赐婚之事羞恼愤恨,才给收走了。 王氏瞪了瞪眼,没好气道,“午后便会叫人送去,难不成我还会惦记你夫妻二人的东西。” 她应的还算痛快,人都嫁过来了,那香囊也是放着无用,还不如扔回去不在静鹿园里碍眼,当然其中还有几分是王氏对这次杨灵籁表现满意的奖赏。 说道香囊时,吕献之表情未变,但是瞧着步子却迈小了许多。 吕雪青自然瞧见了,十分讶异,原来嫂嫂还送过兄长香囊,兄长那般乏闷的性子竟也会收女子之物,从前她去参加宴席,每每都会收到许许多多的托送之物,无一例外都是给哥哥的,只是没一个真的留下来过。 若不是被母亲扔了,便是给屠襄给处理掉,反正是油盐不进的。
第22章 钱袋子 静鹿园和项脊轩并不算顺路,甚至还离的颇远,杨灵籁暗道王氏心狠,自己亲儿子都能舍得放在那般偏远的地方待着,别提晨起请安,便是出门子都不好从大门过,谁叫那小偏门离的最近。 一行人至游廊拐角处便分了开,这一次是杨灵籁在前,吕献之在后。 屠襄瞅着步伐闲散的大娘子,又去瞧垂头深思的公子,几经徘徊,终于忍不住偷偷问道。 “公子,大娘子她是心情好还是不好?” 吕献之抬眼,她正眼神四处张望,襦裙衣袂随着并不克制的动作不住翩飞,廊下的鸟雀都能叫她时而驻足,本该是女子窈窕贪玩的好景,可偏偏整张脸都蔓延着一种生人勿进否则不管死活的厌恶感。 眼睫垂下半晌,路也走了大半,可这嘴就是没张开。 屠襄咽了咽口水,仔仔细细瞧了瞧,心中有一个猜想:不会公子也不懂,甚至还不敢去问吧。 因为不知何时,原本这一前一后只余几步路的距离,猛然拉长了许多,永远保持在一个度上,仿佛在上前一点就是坏了什么规矩。 杨灵籁今早应付了一群人,难免头脑昏聩也就不爱去顶着张笑脸,一路走的也慢,想法乱飞,一会儿骂一遍裴氏,一会儿诅咒一下徐氏,一会儿抱怨王氏心大,一会儿唾弃孙氏抠门,自穿书到如今,她身旁就没有一个是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那怨气已然是直冲天灵盖,越骂就越气。 待进了项脊轩的大门,瞅见这哪哪都瞧不顺眼的装潢,更是忍也不想忍了,手往桌上一扫,茶盏碎了一地,竟是半点水渍也没有。 盈月瞳孔发震,果然下一刻杨灵籁逮住了这送上门来的机会,如同被戳了痛处的走地鸡,整个人都要扑棱着翅膀跳起来,指着地上的碎瓷片质问。 “这屋里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我大老远跑回来,竟是一壶热茶都没有。” 正好对上这一幕的主仆二人僵在了门框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杨灵籁正愁没处发火呢,瞅着这小侍卫可算是想起来了今早的仇,抱胸站在那,好似整暇道,“怎么,不敢进?” 屠襄求助公子,却发现某人已经先一步转过了头,耳不听目不看,主打一个万事不管。 明明之前公子也是这般脾气,不爱多言,不爱争辩,可今日他却觉得心底倍凉。 大娘子依旧在虎视眈眈,他这气想来今日是受定了。屠襄重新垂头,笑的勉强 ,“自然不是,大娘子未开口,屠襄自是不敢动。” “原来是这样,”杨灵籁若有所思后,扬声道,“那好,我叫你进来,屠侍卫可否愿意抬抬你那尊贵的脚了?” 吕献之瞥了一眼,只见她笑的奸诈,满都是恶意,若是真进了这个屋,怕是又要受些口头上的罪了。 屠襄讨饶的话直接噎在了嗓子眼,简直要心梗。 他就知道这杨府三娘是个不好相与的,如今真成了大娘子,就那针尖似的小心眼,定然不单单是为了今早之事,之前的仇怨怕都要给一一报复回来。 可如今他是侍从,她是主子,还真由不得分辨,只能伸手抱拳主动去挨一刀。 “大娘子恕罪,今日之事是屠襄粗心罪过,日后定会谨慎行事,还请能讨得宽恕一回,容人改正。” 杨灵籁笑了,从前这人见她都敢嘲讽一顿,如今一看还是个能伸能屈的,倒是好玩。 “行了,不过是想与你说说话罢了,我作为献之的枕边人,也想多了解些他身边的人,再说你看我像是那等欺诈忠仆的恶主吗?” 屠襄倒是想说不像,但是这么多年养成的性格真就吐不出那等阿谀奉承的胡话,“嗯、额”了半晌也是没了后续。 杨灵籁白了一眼,不再去管他,倒是主动迈了几步,出其不意拉住了吕献之的衣袖角。 屠襄:大庭广众、朗朗乾坤,我到底看见了什么!? 吕献之下意识的抖了抖袖子,可人拉的紧,没抖掉,染着粉色豆蔻的指甲盖存在感极强,落在青色的袍子上,像是添了极多艳色。 “你很穷吗?” “镇国公府簪缨世家,为何你就要偏偏做那一股清流,是金子长得不称心,还是你的眼睛一直没治好?” 两连问叫众人打的措手不及,难道不该是新婚翌日,诉说钟情,再次也得是求安慰排排今晨敬茶的怨气,如今这是什么话。 “当然,我相信你定然不是真的缺钱,毕竟你这么好学,平常也没什么花销,光是例银怕也是攒了不少吧?” 杨灵籁看人的目光直白又热烈,漆黑的眸子比漫天星子都要璀璨耀眼,如果忽略她说的话,也是一才子佳人的好模样。 被戴了高帽的吕献之淡淡地低下头,眼底是一贯的深邃,仿佛穿过一切看透了所有,在他这一切的虚伪都是无所遁形的丑陋。 杨灵籁觉得有些无趣,索性收回了手也不再装了,算计溢于言表。 “这屋子的摆设我都不喜欢,我既作了这项脊轩的女主子,这点支配钱财的权利还是有的吧,所以……该上交钱袋子了。” 吕献之看着那双白净的纤手上下晃动,摆出索取的姿态,眉心微微动了动,有些难言。 “你……为何要回那香囊?” 杨灵籁瞟了他一眼,坐回圆凳上,这一次盈月已然是添好了茶不热不烫,她呷了两口,再去看人一双上扬眉眼里便带上了几分挑逗。 “定情信物,自然是要收好。” “母亲她脾性见不惯这等小情小爱,可总归这东西待你我二人皆意义非凡,既是丢了,便该寻回来啊。” 屠襄总觉得这其中话里有话,可是又不太明白,本指望着公子能多问两句,谁知又不吱声了。 从前老爷总说,读书人该修口德,莫妄言,少抱怨,多静思,如今他却觉得未必是好事,比如现在,说话半截叫人抓耳挠腮。 杨灵籁转而想到什么,猛地站起身来,略带怀疑,“你不会是真没钱,给我在这打马虎眼吧?” 像是戳破了什么东西,整个屋内都静了下来,气氛愈发沉默。 吕献之别开了眼,越发像是心虚的状态。 杨灵籁不敢相信,“你说话啊?” 或许是见公子明明生的光风霁月,却在钱财上短了一截,那种被逼问的反差叫屠襄心中不忍,冒着生命危险委屈道。 “大娘子误会公子了,公子的钱财已悉数进了您的口袋,哪里还能拿得出别的。” 被倒打一耙的杨灵籁急红了眼,涉及到黄白之物,她怎么会漏掉,“你在这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收过你家公子的东西,别在这血口喷人啊。” “大娘子是真不知,还是装的?”屠襄有些狐疑,“送去杨府的聘礼中,其中便有整整两三箱金银是公子置办的。” 像是抱怨,他又怼了几句。 “谁家聘礼会送金元宝那等俗气之物,至多就是些金钗首饰之类,也是公子偏要我去添那些东西,明明那都是公子在书院学习中了进士得的钱财,再加上从前攒的才凑够了整整几箱……” 还有些意犹未尽,屠襄却戛然止住了,他是真怕秋后算账又要被阴阳一番,大娘子的口才当真是无人能及,便是这整个国公府最会戳人的素姨娘日后也得是手下败将。 杨灵籁跟盈月互相看了几眼,终于对上了号。 原来那婆子当时真没骗人,吕献之是添了东西的,甚至还是她最喜欢的金元宝。 这就是有些尴尬了。 “哦,原来是你送的。”杨灵籁瞧着他欲言又止,不过转瞬又趾高气扬起来,“那你这给的也太少了,怎么说也是堂堂国公府,不至于才攒了这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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