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生的响声也叫别静娴心神一紧,终于忍不住去面对那张幽怨的脸。 刚才正好咳了一声的杨灵籁表情微妙:…… 她好像刚才误打误撞,借着别夫人给了这四妹一个响亮的教训,这等借刀杀人的感觉有点过瘾怎么办。 见人看她,杨灵籁无辜一笑,两个人间再次陷入沉默,她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果真,又有一大波僵尸助手赶来了。 长平侯夫人曹氏走在最前侧,其次就是安平伯夫人张氏,再之后跟来的就道不上什么名字了,左不过都是一丘之貉。 她们还在说说笑笑,怕是不经意被某个侍女引来赶场子的。 动静闹得太大,曹氏停了脚,只瞥了一眼,就知晓她们这是被耍了当矛头使,一股怒火不由得从两肋窜起,脸色发青。 “谁在那!” 杨四娘顶着那明晃晃的巴掌回头,欲哭无泪,险些是要晕过去,这一瞧也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还算白嫩的脸不仅被坏了美态,这般深的印子怕是要受罪了。 “是……杨府四娘。” 她顶着诸多打量的目光,几乎用尽力气才承认。 那个贱婢竟敢下这么重的手,若是她的脸当真毁了,定是要她不得好死,可当下之急是必须要把这罪全都戴到别氏身上,杨四娘只能强忍着刺痛等待喊冤。 长平侯府内通婚极盛,几乎上京有名的氏族女都能在其中寻得,且长平侯掌兵位高权重,曹氏在众氏族家眷之间便相当于领头羊的存在,早就习惯干涉旁家之事,上能忤逆长公主之言,下到出手教训犯错的世家子女。 这样的人活着就是根极好的搅屎棍。 “里面又是谁,出来!” 毫不客气的吩咐,响在所有人的耳里,藤菁立马倾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长平侯夫人,我家夫人正在亭内小憩,您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了。” “哪来的狗东西,敢拦我的话,也不怕舌头烂在嘴里。” 这一次响亮的巴掌出现在了藤菁脸上,而别氏腾地站起身迈出了亭子,一身的随意消磨干净,冷冷一抬头,目光冷若冰霜扫过在场所有人,寒冷彻骨。 杨灵籁:你一巴掌,我一巴掌,玩呢? 既是热闹,自然要跟上去看看,杨灵籁不过稍稍跟在别氏其后,立在亭边,曹氏目光就锁住了她,眼神里几乎盈满一种即将逮住羔羊行刑、大口吃肉的狠恶兴奋。 宴席上一番话确确实实是把人给得罪了,头疼。 “别氏,我说是谁如此辣手摧花,原是你。” 曹氏不着急处理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事情闹大之后,苦头可是随意吃,首当其中是叫她好好给长公主送一份大礼。 “长平夫人极是聪明,这杨四姑娘讨打,我自是要帮帮她。” 无情无义的话从那张贵重的嘴里说出来都带了点施舍,这完全是一个高位者面对不屑一顾之人的漠视,她甚至都没有看杨四娘一眼,不关心她被打成了什么样子,总归是打了,她不怕,打残了,也有人给她收尾。 杨灵籁对于这种转变眼花缭乱,她竟有些觉得自己刚才那般小心思上不得台面,比起四娘,她竟也算是“帝位”了。 只是对方前后转变太大,亭子里是一个人,换到这又像是另外一个,这个别夫人从头到脚都泛着一种无来由的奇怪,当年的咸阳侯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氏反应不大,甚至对于这种话耳熟能详,都是活了十几年的老妖精,这点道行算什么。 “静娴,你还是这般耿直,这些年来,不常见你,在那狭小的院里待的是否也烦闷极了,仅仅那些院里的普通玩意消遣,可不够,要不要我给侯爷再添几个江南送来的美妾,保准您和侯爷玩的都开心。” “你看,我们这些姊妹们多般惦记你,这好事自是先轮着咸阳侯府来啊。” 曹氏笑的张狂极了,別静娴这毒妇斗死了多少人,这些点她都嫌送少了。 “曹凝,你还是如此巧舌如簧,颜之厚矣,既是如此能耐,何不奏请陛下,直接抛夫弃子,扶摇直上九千,这世间已是容不下你这尊丑人。” “呵,别静娴,顶着这张臭脸,咸阳侯爷还能下的去嘴吗,夜晚不拉灯,上了你的床怕也都是鬼魂守着,其中还有你那早死的老母亲呢。” “亏得你是有这等闲时去窥探旁人,怕是长平侯也不见得会爱去压你这支老海棠,朽妇一枚!” “每日瞪着那死鱼眼看人,我瞧装的都累,不过你放心,我日日都会在府内画地成圈,祝你长眠,好让你少受些罪。” ……… 两人不知吵了多久,是杨灵籁这个现代人都不得不叹为观止的程度,她环顾四周一看,竟是无一男子,连洒扫的仆人都清走了,让一群互看不顺眼的大龄妇女们一同,就像是在粪坑里点爆竹,火还没起,蹲坑的人先炸了。 那些世家侯爷们怕也是不知自己自家嫡妇骂起人来也是这般朴实无华。 怎么办,还真是有些后悔没将吕献之一同带来,该让她瞧瞧,比起这些压抑的中年妇女,她脾气当真真算是九牛一毛了,那般怕她做什么! 逐渐被排斥到战斗外圈的杨四娘露出迷茫的表情,她算到了杨灵籁,算到了曹氏,可却没算到挑事惹火之后,这些人竟是完全不顾她这个名副其实的受害者,像是泼妇骂街一样,什么污言秽语都能说的出来。 这是世人敬仰的名门闺秀? 这是她期冀所成为的世家夫人? 曹氏在这场骂战中逐渐落于下风,不知这别静娴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嘴跟长了炮仗一样,噼里啪啦,事事往你要害上怼。 既是互相伤害,她决不能输! “杨四娘,你过来!” 曹氏身旁的侍女像提小鸡崽子一样将杨静乔推到了众人之间,被围观的杨静乔花容失色,下意识就觉得对方是要害她,挣扎着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你躲什么,不是你有冤,在这说明白了,自有人替你做主。” 不知是不是被这粗鲁的态度吓坏了,杨静乔浑身都有些抖,双腿发软,嘴里吐出来的字眼都带着浓重的哭腔。 “是,还望……夫人为四娘指出一条明路来。” “别夫人糊弄了陈大公子的嫡子之位,今日又将四娘叫到这里,想让四娘……永远、永远闭上嘴。”说完,她紧闭上双眼,脸色煞白。 曹氏听了这话,忽的笑了,扫视一圈,“继续说。” “是……” “当年陈大公子是要给苟夫人记在名下做嫡子,入嫡系族谱,可别夫人她、她占了苟夫人的位置,理所当然地将大公子的名字除去,此后再也未提过,陈桉本有另外一条人生路,却因为别夫人一己之私,丢了这等机会,蹉跎十几年。” “四娘今日本是与家母出来游园,却被这婢女请到如此人迹罕至之地,迎来的就是夫人的连声训斥,她叫我不要痴心妄想,做那等无耻白日梦,可、可这是陈桉唯一的机会……” 安平伯夫人张氏目光一冷,“既是十几年前的旧事,别氏又如何去现在找你的茬,莫不是你自导自演,在这博同情,想叫我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伯夫人当真是高看四娘了,四娘与陈公子相识微末,定情之下本是要请示上门提亲的,可近来陈府中关于大公子当年与嫡子之位失之交臂的旧事冒出了头,那些流言怕是被别夫人听见了,她觉得大公子还在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可大公子其实已然放下,别夫人当真不用担心重提旧事。” 说罢,又是偷偷抹了把泪。 安平伯夫人没再问下去,却也没多怜惜她,一个胆敢与男子私下有情的女子,如何值得旁人去拉一把,还未成婚就为一个男子闹成这般模样,那庶子若是不娶她,难不成是得要死要活入那尼姑庵? 一场好戏下来,自始至终被指认的別静娴都神色淡淡,没有丝毫动容,她没有出声打断,也没有辩解一句,就是静静站在那。 “别静娴,没成想,一个庶子的风水草动就叫你坐不住了,耐性是比不得往日,老了啊。”曹氏幸灾乐祸。 “彼此彼此,你日日操心多管闲事,比我门中的老婆子都要忙,细纹都长成沟了。” “好了,我不与你吵,今日之事,不知你要如何给这位未来儿媳赎罪?” 别静娴冷笑一声从她身边走过,将那些话忽略的干干净净,径直是要离开。 “咸阳侯夫人不解释一番吗,听说你儿子陈繁如今也是要说亲了,长公主抬举杨家,要给杨家赐婚,不知咸阳侯夫人可否有什么中意人选?” 曹氏没急着转身,声音拉长,不疾不徐。 这可是她前些日子遣人特意探听到的,从军营里回来的陈繁,竟与杨府一小娘子看对了眼,自己儿子要娶一个庶女,她这个做娘的会无动于衷吗? 一个畸形生下的孩子,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还真是般配,就不应该叫陈家这堆疯子跑出来害人! 就是这杨家也不知踩了哪坨狗屎,嫡女没听过,倒是庶女一个一个都能耐的很,让杨府之人做了咸阳侯府世子嫡妻,王氏与她倒是同病相怜了。 别静娴的步子顿住,无法选择忽视,曹凝她知道了什么? 曹氏料到她的反应,却是转眼对着杨灵籁皮笑肉不笑,“杨三,你说呢,这陈繁到底会看中谁?” 无头无尾的一句,别人都不知为何问到了杨三娘身上,可别静娴却按自己的路子懂了,莫不是曹凝也知晓了陈繁喜欢这杨三娘之事,她猝然回头,眼神里的刀子都要插死站在身前的曹氏,至于对杨灵籁,就是明晃晃的胁迫。 杨灵籁做了许久的路人甲,谁知一上场就是大修罗受到两人的前后夹击,心情有些微妙之下,选了个老老实实的答案。 “曹夫人是又问错人了。” 别氏眼神一松,曹氏却笑。 “本夫人可没有问错,你能站在这里,还能与别氏坐在一处,需用旁人去猜?” “这……,三娘有些听不懂,夫人您想从三娘这知道的,怕原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 安平伯张氏见她装痴傻,嗤笑一声,“你与别氏关系倒不错,为了她,谎话都能睁眼说。” 攀上一个吕氏,又想卖一个妹妹搭上陈家,好事全都揽了,城府至深怕是王氏都不知晓自己这儿媳偷偷摸摸给她儿子添了个这么好的连襟。 “伯夫人可真是误会,三娘确想与咸阳候夫人相交,却自知突兀,只是来搭几句话,未曾做些别的什么。”杨灵籁有些不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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